我低頭一看，呵，程老隊長不知什么時候躺地上了，倒將我驚了一下，治病就治病，怎么還治到地上了呢？這難道是在借助大地之母的神力？

    我剛想走過去拉程老隊長起來，他又說道，別碰我。

    聽了這話，我狐疑的看了看如挺尸般躺在地上的程老隊長，立住了身子。

    程老隊長在說以上兩句話的時候眼睛沒張開，嘴巴也未動，好似是采用了腹語，但是音色卻沒發生變化，這著實古怪。

    依照常理來說，說腹語的話，音色一定會與本人本來的音色不同。

    我驚奇地問道，程老隊長你這是干嘛呢？

    程隊長不答反問道，你嗅到滿屋子的薄荷味道了嗎？

    他這么一說，我腦海立馬就浮現出小時候在河里拔薄荷草的情形來，那股清涼的味道似乎穿越了童年鉆入了我的鼻子，一下子我就清晰的確認了滿屋子那種清香之味，就是薄荷草的味道。于是我說道，我嗅到了。

    他又問，你還嗅到了什么味道。

    我又使勁嗅了嗅，搖首道，沒其他的味道了。

    他叫道，錯了，還有靰鞡（又作烏拉）草的味道。

    我說，什么是靰鞡草。

    他說，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靰鞡草，就是那個靰鞡草了。一般指的是放在靰鞡里的草。

    我說，靰鞡是什么？

    他說，我也是醉了，你竟然連靰鞡都不知道是什么？

    我說，我真不知道。

    他說，老頭兒老頭兒你別笑，破個悶你不知道，什么解下它不走，繩子綁上它就跑？

    曹有為在一旁聽得不耐煩了，叫道，老隊長您這又整的哪一出，讓我們猜謎呢？

    躺在地上的程老隊長依舊挺尸，依舊嘴巴不動的說道，沒錯，破悶兒就是說謎語，我剛才說的這個悶兒的謎底就是鞋，專指靰鞡鞋。這種鞋是東北民間用牛皮做成的鞋子，里面一般要絮上當地生長的草，比如塔頭草，羊胡子草等，可起到保暖的作用。而這里的味道就是塔頭草的味道。

    我說，您說這些是啥意思？跟治病有關嗎？

    他說，當然有關，我剛才施展了昏迷巫術，讓自己身體體能降為零，凝聚了自我的精神力，我說的靰鞡草的味道，就是薩滿昏迷巫術的味道。

    我說，這倒奇了，薩滿昏迷巫術竟然還有味道。

    他說，那是自然的，任何一種精神力都有味道，薩滿昏迷巫術的味道主要來自與本民族息息相關的靰鞡，你嗅到的薄荷的味道，那是莊羽體內精神力的味道，可以這么說，任何一種精神力的味道都不盡相同，但還是有共同點的，比如說“光明精神力”的味道一般比較好聞，大都帶有淡淡的香氣，而邪惡的“黑暗精神力”的味道就比較臭了，有得跟汽油味似的，有的跟下水道里面的味道似的，更有甚者比shi還難聞。

    我說，在下真是漲見識了，沒想到你們修煉精神力的人這么奇特，佩服佩服。

    他笑道，巫術起源跟一個民族的“文化基因”有關，那么與巫術有關的精神力的味道，也會跟本民族一些特有事物的味道相通。

    對于這話，我們理解不了，都沉默不語。

    他似乎感應到了我們的不解，哈哈笑道，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其獨特的味道，這種味道是為“有心人”準備的，比如建筑藝術的味道，諸如科技的味道，諸如遠古的野蠻味道，諸如現代的文明氣息，諸如中國的味道。諸如鄉間田野的味道。諸如燈紅酒綠都市的味道。一個有心人在任何地方都能感受到這些氣息，正是所謂的一心感天下，一眼觀萬象，無心的人就是背包走遠方那也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扯犢子。

    “哦，不走心的遠方就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扯犢子?！?/br>
    我在心里心里嘀咕了一句，心說，這老頭還挺潮。

    曹有為在一旁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晃了晃腦袋，叫道，老先生，您舉例說明給說清楚咯，不然的話，以我這個理解力，您說這些話那就是對牛談了琴了，可不是白瞎了功夫？

    程老隊長又是哈哈大笑一聲，然后解說道，那我就給你們舉個簡單的例子吧，就拿咱們中國來說，她擁有什么味道呢？擁有著文明古國的味道，有著那種悠悠自遠古來的味道，有著龍的氣息，有著長江黃河的味道，是一個混雜的“中國特色的味道”。

    如果仔細分解的話，中國特色的味道是由中國文化基因里面一個個“文化細胞”的味道組成的，比如伏羲八卦的神秘氣息，三皇五帝之原始制度社會的味道，儒學之味，道學之玄、墨學之氣、王宮占星學之味，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味道，民間文學的味道，長城、雷峰塔的味道，西游記、三國演義的味道，唐詩宋詞的味道，魏晉南北朝志人志怪的味道，民間戲曲的味道，舞蹈的味道，當然還有冰天雪地東北的獵魚人身上的味道，以及多民族少數民族風情的味道等等。

    這一個個文化細胞的味道共同組成了中國獨特的文化味道。

    只有你仔仔細細的如同愛你的愛人一般仔細的感受她，你才能感受到她身上獨特的魅力。也只有一個深切愛上自己國家文化的人，才能真正的深入去體會這股味道，美妙至極，不可方物。你的思緒在這些味道里翱翔，你看到過去，你看到現在，你還能看到未來……

    經他這么一解說，我就理解了。

    按照程老先生的說法，他是把中國所有的一切都理解成了文化，比如科技文化，民間文學，先秦神話，諸子學說，建筑藝術，農村城市經濟等等。

    他這么說倒不錯，因為文化就是一個宏大的概念，不少哲學家，人類學家試圖給文化下一個概念，迄今也沒有一個公認的定義。

    其實中國文化的定義很簡單，一個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道，然而道字一出來就完犢子了，又成了一個包羅萬象的宏大概念，不可解說的概念，生死是道，那么生活哲學是文化，喪葬文化是文化，天地是道，那么帝王之學是文化，民間文藝也是文化，日月是道，那么太陽神文化是文化，月亮神文化也是文化，龍鳳是道，那么龍文化是文化，鳳圖騰文化是文化，時空是道，那么歷史是文化，地理學是文化……然后我們就知道，文化是多么宏大了概念了……

    道如果是籠統的文化概念，那么組成文化概念里面的“類別統領部分”則屬于“文化細胞”，諸如“文學”這個概念則屬于組成中國文化的“文化細胞”之一，即“文學細胞”，那么組成“文學細胞”的細小組成部分，又稱之為文學分子，大體有分為，先秦神話，魏晉志怪，唐詩宋詞，宋元話本，明清小說，現代文學等等。

    這些細小的文學分子又由一個個的文學原子組成，諸如現代文學又分先鋒文學、傷痕文學、鄉土文學、革命文學、網絡文學、都市文學等等，如果再向下分，都市文學里面又有商戰，愛情等細小類別，而每種文學樣式，都有不同的結構和表達手法，這樣的表達手法就如同科技領域之內的不同研究手段，則屬于文化這盤大菜里面的佐料了。

    寫到這里，我們就能理解中國文化基因到底是什么了，如果非要給下個定義的話，文化基因指的是影響一個國家和民族意識領域的包括物質和精神領域內的所有文化知識，包含了各個階層在生產、生活中的經驗和知識，是一個宏大的概念，大體有，文學基因，餐飲文化基因，娛樂文化基因，科技基因，經濟基因，農民生產生活經驗，民間雜技，民間曲藝等等。

    那么所謂文化的味道指的就是這些文化基因里面最細小的“文化原子”外加“文化佐料”散發出來的氣息，組成的混合“文化基因”味道。

    這盤文化大菜，在不同人手里有不同的味道，這就如不同的廚師用相同的原材料會做出不同味道的菜一樣。不同的味道，則代表了不同學者和作家的個性。

    這就是我在短短瞬間對程老先生的話的理解。

    可能你對我這么短短時間理解程先生的話有懷疑，但是，只要你想到我的身份，你就不會懷疑了，我是一個書店的老板且是一個收購古舊書的小老板，在經營書店的過程中，除了賣書閑來無事當然是看書，啥都看，各個學科都有涉獵，再加上當初智慧石散發的智慧波的加持，理解程老隊長自然不成問題。

    我既然理解了他的話，那也要發表一下我的贊同意見，于是出口道，程老隊長的觀點甚為奇特，經你這么一說，我就理解薩滿巫術為什么散發著靰鞡草的味道了，因為靰鞡草和早時候的東北人的生活息息相關，而薩滿巫術又是東北地區特色的民族文化，所以薩滿巫術與靰鞡草產生了奇妙的文化反應。

    我得意的說到這里，停了下來，打算等程老隊長夸我兩句呢，可是他本挺尸般的身子卻忽然直挺挺的一下子彈了起來，跟摁倒的不倒翁瞬間直立似的，毫無征兆，頓時嚇了我們三人一跳。

    隨后他睜開了眼睛，嘴里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我剛要開口詢問莊羽的病情，這還沒開口呢，他刷一下反手從身后拿下一枚鏡子，鏡子是銅鏡，很古老，正面一個太陽。

    他拿出鏡子之后，刷一下又閉上了眼，然后嘴里嘰里咕嚕的說了一番我們聽不懂的話，再然后他拿著鏡子在屋子里蹦蹦跳跳，四處蹦跶。

    他奇異的表現，將我們嚇了一跳，怕被他不小心撞倒，正打算避開，他刷一下從我們身旁蹦了過去，衣角都沒沾到我們，跟睜著眼睛似的，我們頓時一動不敢動，心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薩滿跳大神？

    雖然這么想，但我也確定這根本就不是跳大神，薩滿文化中跳大神的薩滿必須穿薩滿神衣，持薩滿神器，這是自古由來的傳統，現在別說跳大神儀式了，就是薩滿神器都進了民俗館了。

    雖然薩滿文化是在過去不發達之下形成的帶點荒謬色彩的宗教活動，在現代人眼中是帶點兒迷信的，但是你現在花錢都看不到那古老的跳大神和盛大祭祀場景了，這些儀式都帶有原始的狂野氣息，像極了山旮旯里長得妖艷的花朵，有心人一定會在里面吸收到某種熱情的力量。不過無知之人定然鄙夷的說是封建落后，所以是否辯證的認識一個事物，就拉開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而辯證統一，正是我們進入更加理性社會的指導思想，因為只有我們辯證的去看待一個事物，大家才會理性起來，比如看到這個事物好像不太好，那么我們就必然會從它好的方面和不好的方面著手研究，如此就會吸收好的方面將不好的方面丟棄，那么我們就進步了一點點，正是一點點的進步，才能讓我們大踏步進入更美好的理性時代。

    話不多說，單說程老先生在屋里上躥下跳，舞動著個銅鏡上下招呼，也不知道弄的啥。

    他舞動的雖然激烈，但是我們卻沒聽到他氣喘吁吁的聲音。

    在他跳的過程，他臉上是沒有絲毫表情的，跟面鏡子似的。

    就這樣過了大約十分鐘，他面不紅心不跳的停了下來，然后我們發現屋子里之前那種清香的氣息消失不見了。

    程老隊長睜眼看了一眼手中的鏡子，然后快步走到莊羽跟前，將銅鏡護在了她心臟位置，這才抬頭對我們說道，你們的這位莊大小姐死不了！

    我激動的叫道，多謝程老隊長，您的大恩大德，我不知道如何報答！

    他看了我一眼道，你還別急著高興，我說她死不了只是暫時的。

    聽了這話，我心里一涼，問道，您的意思是？

    他說，剛才我使用薩滿頂級精神治療醫術“薩滿昏迷巫術”，激發了莊小姐體內殘存的精神力，然后用薩滿法器太陽銅鏡收了這些精神力，并且將我精神力一大半也盡封鏡中，然后我將鏡子敷在她心口位置，可以維持她心臟跳動，大約能維持半年的時間，如果半年之內找不到“喚醒”她的辦法，那么她……

    他說到這里，停下不說了。

    程老隊長話雖然沒說完，但二傻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第四章 精神之珠

    我聽了他說的那句不愿意說下去的話，內心如忽然插進了一根冰棍，既涼又痛。

    最初的喜悅，希望之情頓時消散不見。

    我面帶憂郁的問程老隊長道，如果找不到其他喚醒莊羽的辦法，她半年之后真的會死嗎？

    我還是不敢接受這個現實，所以問出了這話。

    程老隊長看了我一眼道，小伙子，你這樣可不行啊，你的愛人的蘇醒就靠你了，你不充滿熱血斗志不說，還沒事就來個小憂郁，你來給誰看??？給我看？白搭，我可不吃一套。給你愛人看？你的愛人睡著呢，看不見！

    我說，我的老隊長唻，我真高興不起來??！

    他嘿嘿一笑道，那我就讓你高興高興，只要你能找到“精神之珠”你就能救活莊羽！

    聽了這話，我大眼一瞪，激動的叫道，精神之珠是啥，快跟我說說。

    他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坐下，然后就為我們講了起來，他說，莊小姐的病癥用我們行話叫做“冬眠人”，這是一種精神疾病，其怪異之處是除了還有點精神力維持心跳之外，其余身體機能完全歸于零，就是呼吸也不能呼吸，比植物人還慘，畢竟植物人雖然看似沒了意識，但身體還能產生一些反射。所以要治療“冬眠人”這種疾病，就必須找到我說的精神之珠。

    他頓了下又道，精神不僅是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強大支柱，也是一個民族傲然挺立的根基。從某種意義上說，人的精神病是一種文化疾病，有可能是長期的壓抑，有可能是信仰體系之下產生的疾病。

    這和國家得精神病是相同的，一個國家和民族精神不正常也是得病了，那么就得從文化手段去治療它，這就得需要擁有“愛與光明”信仰的文化戰士共同努力。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文化戰士就是治療國家精神病的精神之珠。

    這些精神之珠都是通過吸收古往今來、世界各國的文化凝結出來的個人或團體，像魯迅，茅盾這樣的作家都是能讓后來者在他們作品中吸收到力量的文化戰士。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普通人身體內的精神之珠和國家精神之珠有所不同，大凡修煉精神力的人，修煉到一定程度，體內都會凝結出類似于佛家得道高人焚化之后的那種舍利子，又類似于道家得道高人修出來的內丹，這是一種帶有精神力量的結晶體。

    聽了這話，我大吃一驚，叫道，真沒想到程老先生的見識如此高超，著實令人佩服至極，在下又漲了點見識。

    曹有為插話道，程老先生啊，您所說的那個什么精神之珠，是不是就跟狐貍精吸收日月精華，修煉出來的“狐貍蛋”似的？

    程老隊長道，有點類似但也不同。

    曹有為道，都是身體內的“蛋蛋”，又有什么不同？

    程老隊長道，相同之處都是精神凝結之物，不同之處是精神之珠所蘊含的生命氣息不同。

    曹有為道，什么是生命氣息？

    他呵呵一笑道，人活一口氣，這口氣就是指人的精神氣息，而這個世界上的生命體各不相同，體內具有的生命氣息也不同，所以由生命氣息凝結而成的精神之珠也不相同，顏色也不同，形狀也不同，人修煉出來的叫內丹，獸修煉出來的叫獸丹，僵尸修煉出來的叫尸丹。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月亮宮得到的那枚龍珠，按照二叔所說，那枚龍珠是真龍之氣凝結而成，是真的龍珠，必定蘊含了強大的精神力量，那么這枚龍珠是否就能救治莊羽呢？

    想到這里，我就將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程老隊長搖頭道，龍珠弄碎服下的作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河蚌的珠子搗碎服下可以美容，慈禧這家伙就喜歡吃珍珠粉。像這類珠子雖然能作用人的身體，改變人的rou身，但卻不能作用人的精神。既然生命體體內生命氣息不同，那么要恢復生命體內生命氣息的時候，就必須尋找與本生命體一樣的生命氣息凝聚而成的精神之珠！

    我說，照這么說的話，想救活莊羽只能尋找人修煉出來的精神之珠？

    他說，不錯，只要得到它，搗碎之后喂莊羽服下，那么精神之珠的力量就會與莊羽體內剩余的精神力量逐漸融合，從而恢復她的身體機能。

    我說，雖然在過去傳說中有這東西，但現在的人有幾個見過？我們又去哪里找呢？

    他笑道，幸虧你找了我，如不是找到我，估計天下沒幾個人知道世間哪里有這個東西！

    我聽了這話，大喜，激動的搓了搓手叫道，您老快跟我說說吧，我這都等不及了。

    程老隊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安靜沉睡的莊羽，拿起煙袋桿道，咱們出去說吧。

    他邊說邊站起身，與此同時掏出火機點燃了一袋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