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鼠爺笑道,那位和涇河龍王打賭的人,姓康,單名一個雁字,一手的陰陽玄機之術,人稱康天師,傳說身具“三眼神通”,上可知天庭之變數,下可知地府鬼事江河亂象,你想想一個小小涇河龍王能斗的過他嗎?所以導致身死的下場,唐太宗被涇河龍王冤魂索命,也在他預料之中。唐太宗被冤魂索命的第二天確實召喚了群臣,對于這陰陽玄機之事,秦叔寶作為一名武將又怎么會明白,確實是康天師給秦瓊和尉遲恭出的主意,自此以后,涇河龍王就再也不敢作祟了,傳到后世,秦瓊和尉遲恭就成為了門神,不僅守護活人陽宅之安危,還守護死人陰宅不被損壞,穿梭于陰陽兩界,法力通天。 二叔插話道,不錯,這兩位不僅是“守陵人”所拜的大神,也被土夫子所拜,主要是為了在地下做事方便。 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鼠爺這人定然是個盜墓分子,不然不會知曉這如此多的神話典故,而且還拜著這兩位門神。 第四章 鼠啃子(下) 鼠爺的院子里,別的不多,水缸很多,可能是因為這絕戶山周圍打井根本打不出水來。 院子右側墻角里,有一石頭墳包子,里面不知道葬的誰,無論里面是誰,都充分體現了鼠爺這人性格的怪異,將人葬在自己院子里,我真是頭次見。 整座建筑除了院子,然后就是三間石頭房,正房和左右偏房,房子用山石砌成,頂上三合板壓住,環境極為簡陋。 進了堂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紅漆桌子,年代久遠,掉色嚴重,呈暗紅色。 上面端坐著一位人頭鼠身的鼠仙,且看這鼠仙,雖是人相,卻也是鼠眼賊眉,身披大紅袍,雙爪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怎么看都沒一點兒仙氣,鼠仙面前一香爐,里面落滿了香灰。 一行人落座之后,鼠爺對我二叔道,沒想到康天師被葬在絕戶山上,竟然還有后人流轉于世,當真是古怪至極,當朋友跟我說有康天師后人找我幫忙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我金盆洗手四十年,避世四十年,少于外人聯絡,你能找到我,也算神通廣大了。 二叔呵呵一笑道,當年誰不知道您鼠爺的大名。 鼠爺嘴角一撇道,您說的是我父親,就是葬在院旮旯的那位,這稱號我可不敢當,不過是江湖中人給我臉上貼金罷了。 這人看起來兇惡,不好打交道,但也許是由于太久沒接觸過人,憋壞了,見到我們就成了個話簍子,見我們小輩一臉好奇的聽他講話,更是打開了他的話匣子。 他說,提起我父親來,在建國前那是大大有一號。諸位也都知道,自古以來盜墓成風,建國前那一段時間更是瘋狂,軍閥盜墓、民間盜墓、傳教士盜墓,對我國文物造成了很大損失。 當時全國盜墓分派系,總起來講,按照地理劃分,共計有兩派十幫,兩派指的是南派和北派,南北兩派又分十大幫會,諸如長沙幫、嶺南幫、魯南幫、遼沈幫等等,這些幫會中又有幫中幫,各自劃分地盤,井水不犯河水。 我們陜西歷來是古都所在之地,遍地是古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古墓就挖墳子,建國前軍閥混戰,民不聊生,誰還管什么倫理道德,因果報應,你隨便走兩步一只腳都能掉進盜墓賊挖的探洞里,你白天看這塊地還好好的,第二天起個大早,就成了螞蜂窩,這都是盜墓賊夜間打的探洞,可見當時盜墓活動是多么的猖獗。 我父親屬于關中幫成員,人稱鉆地鼠,一把旋風鏟使得出神入化,打洞鉆xue飛快無比,常人難及,又加之有一手“嗅”的功夫,聞土識xue,嗅器辨寶著實有一手,行內尊稱鼠爺,后來因一次分財不均和里面成員弄僵了,扯起了大旗,立了個老鼠會的字號。 干我們這行的和灰八爺是一樣的,都是晝伏夜出的地下工作者,所以我父親字號一立,跟隨者甚眾,從此立了規矩,成員自稱地老鼠,并拜了鼠仙灰八爺為我們的祖師爺。 常言道,盜墓損陰德。 那個時候為了財,誰還信這一套,因果循環,總是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我父親當時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根本不理這茬,幫會大時有上千人,大小王陵挖了不少,而且生了大胖小子,一家三口也其樂融融,等我十五歲的時候,家里到處是寶物,隨便走兩步都能在地下踢出金元寶來,可想而知,我們得有多少財富了。 但是,死人財是那么好發的嗎? 不是! 如果你拿死人財干些利國利民的好事,或許鬼神會原諒你。就像當年學生軍挖財寶干革命一般,這就是好事??晌腋赣H哪懂這些,人越有錢越有勢力就是越貪婪,先后吞并了大小數十家幫會,最后只剩一家鏟子會,為了吞并鏟子會,兩會打賭,說是我父親要能找到當年給唐太宗修筑陵墓的康天師的墳墓,并且找出“昭陵地圖”鏟子會就并入老鼠會。 我父親那個時候驕傲自滿,就應承下來,遍搜民間傳說,終于找到了蛛絲馬跡,于是帶二百名精兵強將來到絕戶山,沒想到這一去連墓門沒摸到就折在了那兒,二百精兵全軍覆沒。 當時我也跟去了,是第一次下墓實習,萬幸的是,背著父親尸首死里逃生,逃了出來。 在向外逃的時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群大老鼠,如過江之鯽那般多,嘩啦啦在我身上爬過,然后慘叫一聲就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呵呵……我父親已是皮rou全無……而我…… 他說到這里,指了指自己空洞的鼻子,就成現在這個樣子了?;蛟S是當初下墓前忘了拜祭灰八爺,這才得到的報應。 事實上,外人叫我一聲鼠爺,那是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背地里這幫小子不知道怎么嘲笑我呢,有管我叫鼠啃子的,有管我叫鼠爬子的,無論什么稱呼,我都無所謂了…… 我哦了一聲道,你們家既然有那么多財寶,你為什么要住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他說,財多不是好事,我父親死后,幫內內訌,被人搶了一部分,剩下的我捐給國家,支援社會主義建設了。住在這里的原因很簡單,怕行走在鬧事中嚇著孩子,況且我父親就葬在這里,陪著他吧。 這么一說我聽明白了,因為長相的原因,估計在都市生活倍受白眼,這才孤獨在這生活,看他這樣是肯定沒老婆了,這才是報應不爽,當真是盜墓絕了戶。 二叔道,當年既然你去過康天師所葬之地,那么我們找你自然是不會錯的,就全靠鼠爺您幫襯了。 鼠爺笑道,那地方確實不好找,處在山體裂縫中間,底下有一峽谷,左右兩側被堵死,無風無生氣,甚為險惡,名曰落雁谷。 二叔一聽這話,又罵開了,媽的,我這老祖宗到底得罪了誰,下這么個死手,葬在如此毫無生氣之地就罷了,竟然還埋在落雁谷這樣一個名字不吉利的地方,真他娘的cao蛋。 我們那位點金祖師爺名為康雁,被葬在絕戶山也就罷了,還是絕戶山上的落雁谷,落雁落雁雁不起,這是要點金一門絕脈的節奏。 我聽了鼠爺的一番話,也大概理清了一絲頭緒,也就是說當年那康天師不僅是我們康家的先祖,而且是一位名副其實的點金師,這從“鼠啃子”所言他具有“三眼神通”就可以推測出來了,然后為唐太宗解了夢,估計就飛黃騰達了,伴隨在帝王身邊,就連唐太宗死后的陵墓也是在他監造下完成的,后來不知得罪了誰,被人陷害,葬在了絕戶山。 我估計背后下死后的這人主要目的不是要滅掉康家一脈,而是和康天師身懷點金術有關。 到了民國年間,老鼠會跟鏟子會打賭去尋找康天師墓中“昭陵地圖”,結果全死在了那兒,而鼠啃子逃了一命,這也是我二叔找鼠啃子幫忙的原因。 這里面有幾個疑問: 第一是誰陷害的康天師,為什么要陷害康天師。第二是既然康天師被葬在了絕戶山,那我們康家為什么流轉至今。第三,如果陷害康天師的人是為了他身懷的點金秘術,那么這本點金秘術還在不在他墓xue中? 懷著這些疑問,當天晚上,我就問我二叔,二叔對這三個問題一概不知,而是跟我講起了其他的。 他說你曾祖父筆記本記載道,民國年間有位陰陽師名為吳用,有著通天的手段,見不得民不聊生,聯合當時的奇人異士掘了清軍入關前的“龍藏”,違背了祖師爺龍興之地不可察的規矩,瞎了雙眼,所幸身邊有個孩子一直跟著他照顧他,不至于立馬死去。 而這個人,就是你曾祖父康景天,并學了他一身的本領,直到吳用臨死前,才告訴你曾祖父說,其實他本名不叫吳用,而是叫康乾,是你曾祖父的爹,并告訴康景天說咱們一脈是點金師后裔,因為得罪了人,被陷害,后人改姓吳,并囑咐康景天有機會一定要去你康天師墓xue走上一遭,得到點金術下半部分,那是他一生遺憾。而且康天師也留下遺訓,誰能最終得到點金術下半部分,就是點金門掌門人。 聽了這話,我腦袋都暈了,轉了半天才轉過來。 也就是說,康家一脈源于康天師,他的后人改姓吳,傳到民國吳用這一代才告訴自己兒子真相,然后改回老祖宗的康姓,并將點金扳指傳給了我曾祖父,估計我曾祖父咬牙切齒的在扳指上刻了那個大漢字——康。 我嘀咕道,如果咱們祖宗保佑,讓我們得到點金術秘籍,二叔你可不就是點金門掌門人了? 二叔嘎嘎一笑道,那是自然,不過此去兇險,有命去,不一定有命回,這么多年無數人想尋找《點金術》秘籍,大都連墓門沒摸到,就掛掉了,咱們還是當心一點好。 我說,怕啥的,咱們可都是經過生死考驗的革命戰士,還怕地下那些牛鬼蛇神? 莊羽一臉擔憂的看著我道,來寶哥,你千萬不要大意,雖然我不懂你們所說的絕戶山是什么東西,但以我所學知識可覺察到此地是陰煞之地,兇狠異常,說不定里面有著千年白毛煞。 我說,且不管綠毛僵尸和白毛陰煞的。既來之則安之,如果得不到點金秘術殘頁,就無法破解地獄神石的秘密,這趟差事,就是陰曹地府秘書處,說不得咱們也要走上一遭了。 聽了我的話,莊羽不再說什么。 第五章 單駝山 當晚我們就住在了鼠啃子的破屋子里。 那石頭房屋四處漏風,晚上的夜風如鬼哭狼嚎,一晚上都沒休息好。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洗了把臉,簡單吃了點東西,就盼著趕快上路,探秘落雁谷。 鼠爺倒是不驕不躁,給鼠仙上了三根香,胖子見到啥東西都好奇,也抓起一根香點燃后要往香爐里插,結果被鼠爺罵了一句不懂規矩,連神敬三,鬼敬四的道理都不懂。 神敬三,鬼敬四,指得是上香的時候,給神明燒三根或者三炷,而鬼燒四根或四炷。 曹有為被嗆了一鼻子灰,還傲嬌地抬頭說,這道理我咋不懂,我看這鼠仙不像好仙,多給它一根,是給它面子。 鼠啃子也沒去理會曹有為,我見他敬完鼠仙,問道,鼠爺,咱們可以出發了吧。 鼠啃子道,著什么急,咱們還要拜拜門神。 曹有為道,拜完門神,還要拜土地公吧,然后再拜拜玉帝,再拜拜毛主席,這一大上午就過去了,嘛事也干不了拉! 鼠啃子橫了他一眼道,我說的門神不是門上那兩位。雖然你們是康天師后人,但要去探秘康天師墳塋,必須要跟門神打招呼。 我嘀咕道,去自己家老祖宗陰宅走上一遭,還得跟外人打招呼,這可奇了怪了。照你這么說,門神不是門上那兩位,感情是守陵人? 鼠啃子點頭道,沒錯,這兩位大有來頭,去了你們就知道了。 他說著背起手,高昂著頭顱,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了堂屋,我們一行人大包小包的緊隨其后。出了門沿著難以下腳的山石路,向北大概走了四十分鐘,腳底板子都磨出泡來,才看到一間極為簡陋的茅草屋,茅草屋前面堆了個干柴垛。 我們還沒走到門前,就嗅到一股子血腥之氣,別看鼠啃子這家伙鼻子沒了,嗅覺卻很靈敏,比我們還最先聞到,就見他面色一變,一路小跑就向茅草屋奔去。 跟在我們后面的心里都是一驚,心道,別他娘的出了什么意外吧。 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到了茅草屋前,我們發現門口一具黃狗的尸體,頭身分離,耷拉在門檻上,地上一灘血,門上也是,左右兩側貼著武門神,不用說就是秦瓊和尉遲恭了,他們的畫像上,被鮮血浸染,顯得猙獰而恐怖。 鼠啃子一腳踹開門,就鉆了進去,我們剛跑到門口,他就慌忙跑了出來,說道,里面沒人,估計孫老頭和他那小徒弟被人綁了。 我皺眉道,什么人會綁他們? 鼠啃子道,這還用問了,定是對‘天師墓’(康天師的墓xue)感興趣的人,建國前三個月兩個月的就會來一幫,建國后好點了,三年五載不見人,到了現在是越來越少了,過去這么多年竟然還有人想尋找昭陵地圖偷盜昭陵,真是膽大包天了。不過,來人能綁了孫老頭,還真是本事不小。 他接下來就給我們講了孫老頭的來歷: 說起天師墓的守墓人,那是年代久遠了,起自天師下葬之時,第一任守墓人早不可考究了,不過他們流傳下一個規矩,守墓人需要尋找孤兒,培養成下一任守墓人,也就是說,自古守護在絕戶山周圍的這批守墓人都是孤兒,這幫人有世傳的看家本領,一手鞭法使得出神入化。鼠爺他父親,年輕的時候跟這些守墓人發生過沖突,后來鼠爺的父親死了之后,兩方不打不相識,竟然還成了朋友,我估計和這兩個家伙都是孤獨人有關,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鮮有人來,連嘮嗑的人都沒有,附近住著人,成為朋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過對于守墓人能一直守護在天師墓附近,我倒是心下佩服,如果不是親耳聽鼠爺說,我還真不相信現在這個世道還有這樣的人。 鼠啃子道,天師墓的入口極為難尋,估計在你們來之前有一批人率先來到這里,將孫老頭綁了帶路去了。 我心道,難道我們又被人跟蹤了?莫非是給我發短信的佐佐木惜? 心中這樣想,但不確定。 二叔抱拳對鼠啃子道,既然這兩位守陵人不在,這就不怪我們沒給他們打招呼了,還煩請鼠爺帶路吧,免得夜長夢多。 鼠啃子點頭,帶著我們向遠處那座孤獨的山峰走去。 經鼠啃子介紹,我們才知道這絕戶山的真名字——單駝山。 提到此山也大有來頭,傳說是唐太宗時期與吳道子齊名的畫家尉遲乙僧所畫的一副西域神駝圖,日久成靈,幻化成神物擾亂人間,被斬殺于此,幻化成了單駝山。 自古至今,祖國山川大河各有來歷,披上一層神話的外衣著實不奇怪,從遠處看去,單駝山還真像極了單峰駝,不過是一只沒有頭頸只有駝峰的單峰駝,或許是被斬掉腦袋的緣故。 落雁谷就位于單駝山最高峰‘凌絕頂’一處山體裂縫下面。 前往單駝山的路上到處是尖銳的破碎山石,極為難走,使得前進速度大為減慢,看著不遠,走路走了一個多小時才抵達山腳下。 雖然我們已經知道單駝山極為險峻,但是到了近前,看清山的構造時,還是被驚呆了。 從地下向上看去,整座山是被天神刀剁過似的,到處是裂縫,不僅如此,山上高低起伏的都是尖銳的大塊山石,也不知道是與山長在一塊的,還是獨立存在的,但是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我們似乎感到山上的大塊山石像是要席卷而下似的。 鼠啃子抬頭仰望山脊,似乎是回憶起了往事,幽幽嘆了口氣,隨后大踏步向前走去。我們緊緊跟在他身后。 這山上根本沒有路,跟一堆亂石堆積起來似的,山石與山石之間充滿了詭異的縫隙,如果沒有鼠啃子帶路,單憑我們幾人前來探查此山,是很難抵達目的地的。 鼠啃子對這里倒是輕車熟路,快步走在前面,在亂石的縫隙間穿行,硬生生走出了一條“人眼看不出的道路”,有時候我們明明被巨大山石阻擋,根本找不到去處,他總會奇跡般的找到縫隙,然后繼續帶領我們前進。 看他這熟悉程度,跟經常走這兒似的,這不由讓我奇怪起來,要是當年就走了一遭,根本不可能這么熟悉,或許是這老頭經常閑來無事爬山鍛煉身體,我也沒往別處想。 這個時候我們已走在了一處山體裂縫中間,兩邊高聳斷崖,跟一刀切開那般平整,二叔一瘸一拐的跟在鼠爺身后,絲毫沒落下,還不時的說些這次多虧鼠爺帶路,大恩不敢言謝,以后有事盡管開口吩咐之類的場面話。 鼠啃子皆以好說,好說來應對。 又走了一會,本可以被陽光照耀的“一線天”,被兩側詭異伸出來的山石遮擋,漸漸暗了下來。那些大石塊有的橫卡在裂縫兩側,看起來搖搖欲墜,走在這里,真是讓人心驚膽戰,唯恐一個不小心,頭頂石頭落下來,將我們壓成rou餅。 我看走起來,沒完沒了,就問鼠啃子道,我說鼠爺,咱們啥時候能出了這山體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