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未抵1
冉猊香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抬著頭看著辛鴻,“啊”了一聲,繼而又搖搖頭。 冉猊香想著,在他交心之后,她確實是畏縮了。 “殿下身邊有太子妃,又有一眾良娣寶林,婢子至微至陋,攀不得的?!?/br> “孤只問你愿不愿,沒有問你怕不怕?!毙柳欀敝钡嘏c冉猊香對視,“若你怕,孤是儲君,必然會護你周全?!?/br> “包括盧良娣,殿下也能為了婢子而去惹惱了她?”冉猊香問道。 “你知道嗎,孤很久以前就想把你帶回博望苑,”辛鴻說道,“可是那時候孤就是想著,孤身邊還有一個盧絮寒,她確實蠻橫了些,孤怕你受委屈,所以那時候孤還是放你回錦書身邊了?!?/br> 冉猊香那時候也是疑惑,明明辛鴻事事都在照拂著自己,而自己也與他不只是一面之緣,為何他當時話說到最后,還是沒有讓她留下? 后來冉猊香也怕,畢竟曾經辛鴻也見過她幾面,所以她怕他這樣做是知道了自己其實是辛湄的身世,更怕自己多年以來的籌劃功虧一簣。 此刻她聽見辛鴻說出了他那時候的思量,竟然心頭有些酸澀。 如果他不是辛戡的兒子,冉猊香覺得,此刻她肯定會心軟了。 但是冤孽這個東西,既然已經深入了骨髓,便沒有無辜與否的區別了。 冉猊香說道:“殿下拿長宣公主與婢子相提并論,本就是不妥了。公主是金枝玉葉,婢子無論怎樣都及不上她的半分。如今殿下又說要帶婢子去東宮,婢子究竟及得上各位娘娘哪一點?” “你是孤自己選擇的女子,單只這一點,她們就永遠及不上你?!毙柳櫿f道,“孤既然今天問你日后要不要跟著孤,孤就是已經做好了護你周全的準備?!?/br> “殿下為了婢子,值當嗎?”冉猊香只覺得自己真是傻,因為這一瞬的柔情,竟要與仇敵的兒子相逢一笑泯恩仇。 辛鴻如玉的容顏讓人感嘆皇族人真的生了副好皮囊,讓人可以在此間沉淪。 “孤不愿,在感情上也瞻前顧后。所以你不要問孤值得嗎,孤只要你回答一句,你愿意嗎?陪著孤?!?/br> 辛鴻覺得自己一字一句發自肺腑,他自坐上了儲君這個位置后,最不缺的便是女子,世家女官宦女貧民女,都任他挑選。 “婢子不愿?!比解ハ悴恢罏槭裁?,明明機會觸手可得,自己卻想退縮了。 “為何?”辛鴻的眼神里明顯閃過傷痛,但他還是問道冉猊香。 “婢子也是清白人家養出來的女子,雖然后來家道中落了,但心志卻沒有變?!比解ハ阏f道,“婢子寧可做窮苦人家的嫡妻,也不愿做殿下您的賤妾?!?/br> 辛鴻問道:“你在意名分?” “婢子在意,縱然婢子沒有資格這么說,但是婢子仍是想做一個人的妻子,拜過天地,結過發,喝過合巹酒,三媒六聘一樣都不可以少?!?/br> “孤其實不信你這番話,”辛鴻說道,“那時候宋王同孤說,一定要娶他心上的女子做妻子,但是最后經過你的勸說,他只是納了那個女子。孤覺得,你分明是沒有這么在乎名分的,你在乎情,對不對?” 冉猊香打著太極:“別人的事,婢子也只是瞧瞧,說著讓溫娘子做妾,其實對婢子來說也是無關痛癢的。但是若是婢子自己遇上了這種事,便要計較得清清楚楚了?!?/br> “可是你不怕孤給你榮寵,給你至高無上的地位,讓你成為眾矢之的?” “殿下分明說了要護著婢子的,”冉猊香答道,“既然有殿下撐腰,婢子站得再高,又有什么好怕的?” 冉猊香覺得自己真的是怕了柔情,尤其是辛鴻字字句句講辛湄時,更讓自己躊躇了起來。 慢慢來,別逼迫自己。冉猊香在心里對自己說道。 “孤已經有了發妻,孤也明白像你這樣好的女子愿得一人心的想法沒有錯。但是,孤愿意將這一生所有的熱忱都給予你,只為讓你留在孤的身邊,好嗎?” 綏宮是如何一個枯槁的地方?這里的權勢曾經讓人鮮活起來,但又讓人魔怔下去。 他說,他愿意付出這一世的熱忱。 “殿下,再緩緩,給婢子時間,行嗎?”冉猊香看著辛鴻,說道。 辛鴻不解,問道:“若再給你遙遙無期的期限,你會不會有一日故意躲著孤,不見孤,讓孤費盡心力地去尋覓你?” 冉猊香笑了,說道:“殿下怎的竟像個孩子,慣愛說胡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日后這大綏的天下都是您的,婢子可以躲到哪里去?” “山林里,做隱者;廟宇里,做信女;農畝間,做村婦。你說縱然天下是孤的,可是天下之大,若你要躲著,那就算孤有上天入地的本領,也是無計可施?!?/br> “婢子可不是這么怯懦的人,”冉猊香說道,“殿下這么好的一個人,若他日婢子不肯跟著您,您也不會強迫婢子,那婢子又有什么好躲藏的呢?” 辛鴻也笑,說道:“孤就喜歡你這樣子同孤說心里話,而不是一味地與孤做主仆。太生分了?!?/br> “殿下怎么與郡主一樣,表面上瞧著拒人千里之外,實際上由這么好相與。你們做主子的這么心軟,就不怕我們做奴婢的看準了你們的心軟,僭越了去?” 辛鴻見冉猊香難得這般嬌憨,便也無奈地笑著搖搖頭,說道:“孤怎樣對待別人的孤倒是忘記了,但只一件,你是孤喜歡的女子,又在宋王那件事上搭救過孤,不管你怎么僭越,孤都會包容著你?!?/br> 明明幼時自己都未曾與他說過幾句話,只隱隱約約地知道這宮里還住著位自己的堂兄,連見面都鮮少有過,更別說交談了。 他為何,一直對辛湄,念念不忘?以至于如今見了八年后的自己,都忍不住想要靠近,只為成全當初那山長水闊的距離? 賀蘭殷說,縱然一盤棋下到無力回天的地步,也不能讓別人看出自己的焦灼。 而這份定力,便要靠經年累月將情感都藏在內心深處,盡量不去想起自己還是個有著七情六欲的人才好。 可是,她分明是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