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谷小飛抗議,這跟他以前的衣服除了花色之外根本沒區別??? 方心鶴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不覺得這套著裝和雪塵很般配嗎?他愛穿白,你就穿黑,黑與白是永不過時的搭配呀! 谷小飛于是歡天喜地地接受了這份禮物。 他對面的陸子輿則是一身飄逸的湖藍色長衫。他有意炫技,手執折扇施展輕功,翩然飛進賽場,衣袂飄舞,猶如謫仙。 “啊啊啊啊陸子輿我愛你!子輿子輿,此生不渝!” 場下觀眾多是他的粉絲,早就尖叫成一團,賽場屋頂都快被掀翻了。甚至有些觀眾舉著“陸子輿我愛你”的燈牌。賽場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奇怪,與其說是武林高手決斗現場,不如說更像歌手演唱會。 裁判走到兩人中央,照本宣科問道:“比賽規則兩位都清楚嗎?” 陸子輿沖裁判一揖:“一清二楚?!?/br> 谷小飛沒他那么做作,直接點點頭:“清楚?!?/br> “比武切磋,點到即止,比賽現在開始!” 陸子輿眸中射出一道寒光,執起折扇對谷小飛一禮:“請谷少俠指教!” 未待谷小飛還禮,他便打開扇子,足下一點,整個人高高躍起。 陸子輿的折扇不同于普通扇子,扇骨以鈦合金制成,扇面非絹非紙,而是高分子合成材料,強度和韌性比一般的刀劍還高上許多。若是被他的扇子拂上一下,不啻于吃了結結實實一棍。 可他這扇子偏偏有個極雅致的名字,叫作“流風回雪扇”,取自曹子建《洛神賦》之“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陸子輿手腕翻轉,折扇亦在掌中回環,一股勁風挾著內力直逼谷小飛面門,一瞬間竟真顯出雪幕飄搖、寒風回嘯的氣勢。 谷小飛則一如既往以拳掌迎敵。他一招“擴胸運動”,一拳擊向扇子,可陸子輿卻忽然一旋身,扇子隨即合攏,讓他撲了個空。 觀眾興奮地喝起彩。陸子輿的身法輕盈優美,賞心悅目,直叫場下的粉絲如癡如狂。與他相比,谷小飛的動作就樸素多了,一拳一腳無不橫平豎直,毫無觀賞性。他和陸子輿一比,簡直就像灰撲撲麻雀之比于華麗的藍孔雀。 谷小飛急著速戰速決,擴胸運動撲空,他急忙以伸展運動補上??申懽虞浽俣若嫒婚W躲。谷小飛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 ——呵,這少年看來空有一身蠻力,經驗與身法遠遠不及我。陸子輿得意地想。 待谷小飛再度攻來時,他瀟灑避開鋒芒,再以折扇于谷小飛腕上一點。谷小飛立刻吃痛地叫了一聲。觀眾被他的笨拙逗笑了,紛紛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在陸子輿跟前出丑。 谷小飛急了。他明明想速戰速決,可陸子輿的折扇時開時合,或虛或實,叫他完全摸不著頭腦。肖雪塵的無形劍雖然速度也很快,但是全無陸子輿這般刁鉆詭譎。 “小飛!不要急!沉住氣!”施曼桃在場邊高喊。 洛穎狠狠瞪他一眼,也喊道:“子輿!莫要掉以輕心!” 不急……不急……谷小飛深吸一口氣,穩住身形。雖然他看不透陸子輿的招數,可陸子輿唇邊的譏笑他卻看得明明白白。他知道陸子輿只是故意引他消耗體力而已,等他體力不支,就會露出破綻,屆時陸子輿便可攻他不備! 打消耗戰么……陸子輿當然打得起,可他耗不起!他還想趕去看肖雪塵和阿桐的比賽呢! 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谷小飛干脆原地站定,不動如山。他不出手的話,陸子輿如想獲勝,就一定會來主動攻擊他。剛才陸子輿的扇子不就拂在他手腕上了么?干脆等著陸子輿自己送上門好了。下一次陸子輿出扇,就是他反擊之時! 陸子輿看出了谷小飛轉攻為守的想法。這也正合他的意思。消耗戰不是他的專長,一直這么貓捉老鼠下去,先體力不支的說不定是他。 他的折扇以高科技材料制成,堪稱真正的“鋼筋鐵骨”,這一扇若是結結實實砸在人身上,不死也得重傷。谷小飛想引他出手,他就讓這個不知好歹的少年吃點苦頭! 陸子輿凌空飛起,在空中鷂燕般幾個旋身,又惹來觀眾們的嘖嘖驚嘆。他一招“芙蕖出淥波”,折扇快速開合,如同花朵綻放,使人目不暇接,谷小飛看不透他將從哪個方向攻來。緊接著一招“太陽升朝霞”,折扇自下而上,撩向谷小飛下頜。谷小飛不得不仰頭避開。陸子輿又一招“輕云蔽月”,撩起衣擺,他那寬大的衣袍頓時成了紗帳,掩住他的真實動作。 翩飛的衣袂之中,折扇仿若一支利劍,直射向谷小飛胸口。陸子輿甫一出手便得意地笑了起來。他這套招式在實戰中罕逢敵手,谷小飛吃上他一扇,少說也得斷一根肋骨。唉,刀劍無眼,受傷也不能怪對手太強悍不是么?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太弱吧! 陸子輿持扇直擊,然而手臂還沒完全伸直,就遭遇了什么阻礙,竟再也無法前進半寸了! 飄舞的衣袂遮擋了他的身形,同時也遮擋了他的視線。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陸子輿驚慌地想。他應該擊中了谷小飛才對啊,為什么……為什么感覺像撞上了一堵銅墻鐵壁?! 第47章 速決 紗幕緩緩落下, 陸子輿終于看清了他的阻礙。 谷小飛雙掌合攏, 緊緊夾住他的折扇。好一招空手接白刃! “放……放手!”陸子輿額頭青筋暴起。 他想抽回折扇, 可谷小飛雙掌一擰,手指如鷹爪般抓住扇骨,然后慢慢地朝反方向轉動…… 那鈦合金的扇骨, 竟被他生生扭成了麻花! ——這是怎樣的怪力! 陸子輿驚得連武器都不要了,急忙松開手,生怕谷小飛連他的胳膊也一起擰了。 谷小飛丟下扇子, 連續使出腿部運動, 逼得陸子輿節節后撤。陸子輿后悔起為何不多帶一把折扇上場了,反正武林大會對武器數量沒有限制, 他就算全身插滿扇子也不算違規。 場下觀眾已因局勢的瞬間扭轉而驚呆,再也聽不到喝彩聲, 滿場都是壓抑的耳語。陸子輿的長衫被汗水浸濕,方才的游刃有余早就丟到了九霄云外, 現在他光是閃躲谷小飛的進攻就已經左支右絀了。 再這么躲下去也不是辦法,陸子輿可不想將戰斗變成消耗戰。谷小飛的膂力著實令人吃驚,但拼內力或許就不是他的對手了。內功與外功不同, 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完成, 許多精深的內功心法往往需要幾十年時間修煉方成大器。武林大會上常有年輕人與老者對決,老者的力量和速度都不如年輕人,卻能憑借雄渾的內功立于不敗之地。陸子輿的內功雖然不是什么秘傳心法,但好歹也是向名門正派修習而來的,他怎么也不相信面前這個青澀少年能在內功上勝于自己。 他丹田提氣, 真氣在經絡中游走,最后匯集于右掌。 “敢不敢接我這一掌!” 谷小飛想說“不敢”,武林高手的一掌他哪里接得下來??申懽虞洸淮卮鸨阋徽仆葡蛩?,渾厚掌風猶如咆哮狂潮直撲谷小飛。觀眾見陸子輿反擊,立刻轉憂為喜,場內一片沸騰。 這一掌來勢洶洶,谷小飛躲閃不及,只好也跟著出掌! 雙掌相擊,谷小飛暴喝一聲,本能地使出整理運動,一股磅礴力量自體內升起,仿佛決堤洪水傾瀉而出! 陸子輿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整個人向后飛了出去,越過賽場邊界,重重撞在擋板上。隨這一掌而產生的勁烈氣流如同風暴過境,掃過陸子輿后方的觀眾席,觀眾不得不雙手護面才勉強擋住這股罡風。 “假發!我的假發飛走了!”一名中年觀眾虛弱地喊道。 哨聲響徹賽場。 “谷小飛選手獲勝!” 裁判和醫護人員跑向陸子輿,將他攙起來。陸子輿右手抖個不停,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不知筋骨有未受傷。醫護人員剛要為他檢查,他便用左手推開他們,一瘸一拐地走向谷小飛。 剛剛那一掌,他直接被內力震得飛出去,谷小飛卻毫發未損。這是何等雄厚的內力!與他戰斗的若是位年高德勛的武林泰斗,他就輸得心服口服,可是谷小飛年紀比他還輕,他不信世上竟有這等少年天才!一定……一定是哪里出了錯…… “子輿,受傷了嗎?”洛穎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 “我……沒事!”陸子輿咬牙切齒,死死盯著場上與施曼桃說話的谷小飛,“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不信……” 洛穎也不信陸子輿竟會輸掉比賽,可是剛才那一幕大家有目共睹,那樣霸道的功力,哪怕再多兩個陸子輿也不是對手! 施曼桃是從哪里挖掘出這么個無名高手?而這少年的一鳴驚人,與當年的蘇云越是何其相似,更相似的一點是,這一回又被施曼桃搶了先! 這女人怎么總跟她過不去! 洛穎瞇起眼睛:“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br> 話音剛落,她臉上的陰霾便一掃而空,瞬間換上一副和悅的笑臉。她迎向谷小飛,說:“谷少俠少年英豪,我們甘拜下風,不知谷少俠能否撥冗……” “對不起啊jiejie,我們還得趕去城東體育館看朋友的比賽,有什么事兒改天再聊吧!”谷小飛急匆匆地往出口去,“要不然你加我微信?我微信號是……” “好啦走啦再不走就趕不上雪塵的比賽了!”施曼桃轉身對裁判和公證員說了幾句話,拉著谷小飛飛快地跑向館外,一溜煙就沒影了。 洛穎仍舊面帶笑容,雙手卻緊緊攥成拳頭。 *** 施曼桃雖是女流,駕駛風格卻極其狂野,就連從不暈車的谷小飛,下了她的車都忍不住吐了幾口。 “快快快比賽才開始十分鐘,我們趕得上!嗯,應該能趕上吧,不會十分鐘沒到就結束了吧……”說到最后,施曼桃也沒了底氣。 谷小飛擦去嘴角穢物,踉踉蹌蹌地跟上施曼桃。來到體育館之前,他迫切地想一睹肖雪塵與諸葛桐的比賽,可是到了體育館門口,他反而裹足不前了。說實話,他們中哪個輸掉他都不忍心看…… “施jiejie,要不我們還是……” “回去吧”三個字沒說出口,他就被施曼桃一掌推進體育館大門。施曼桃外表再怎么柔弱窈窕,也是個武林人士,在谷小飛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一掌推走他還是輕而易舉的。 一種語言無法形容的怪異音樂在谷小飛一踏進體育館時便無視他的意愿強行鉆入耳中。谷小飛一個激靈,手臂上冒起雞皮疙瘩,仿如身在數九寒天卻只穿了一件單衣。 那音樂時高時低,時輕時重,時而婉轉時而慷慨,全然沒有法度,可雜亂的音符之中又隱含著一種激越的旋律。谷小飛越聽越覺得頭暈,不知是剛才坐施曼桃的車晃暈的,還是被這古怪的音樂震暈的。 “別聽!”施曼桃急忙捂住谷小飛的耳朵。外界音量雖減輕了一些,但依舊能聽清。谷小飛胸口一悶,感到一股氣息漲在腹中,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一名女志愿者跑向他們,手里拿著兩副黃色的降噪耳塞。 “你們是來看比賽的?也會武功?快把這個塞上!” 谷小飛從沒用過降噪耳塞,不知該怎么把這個子彈一樣的小玩意兒塞進耳朵里。女志愿者解釋:“你先把它捏成長條狀再塞進耳朵里,它就像海綿似的會自己恢復形狀,過一會兒就能塞住耳朵了?!?/br> 谷小飛急忙也拿起一副,遵照志愿者的指示填充耳朵。耳塞質量不錯,擋住了大部分聲音,剩下的那一點微弱音量根本不會對他造成什么負面影響,頂多就是太過難聽而使心情略有不快而已。 待施曼桃和谷小飛都塞上耳塞,那位女志愿者比劃著手勢放他們進場。 耳朵里塞著東西、聽不清周圍聲音的感覺怪怪的,好像連走路都不平衡了起來。谷小飛不敢亂跑,牽著施曼桃的衣角,像個被mama帶出去逛街的膽小孩子一樣,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走丟了。 兩人進得館內,尋到位置坐下。谷小飛伸長脖子,望見那賽場上比武的二人正是肖雪塵和諸葛桐! 肖雪塵依舊一襲白衣,背后背著重劍擬云,輕劍喻風則持于掌中。 諸葛桐的打扮也和谷小飛記憶中相差無幾——朋克風的t恤衫和牛仔褲,手中抱著一把木吉他,哪怕將場景換到天橋上或地下通道內,再在他面前擺一個碗,也毫無違和感。 在場的觀眾有些像谷小飛、施曼桃一樣,戴著耳塞,有些人則全無裝備,卻不見有什么不適癥狀。 施曼桃拿出手機,用打字的方式和谷小飛交流。 “那是蜀中諸葛氏秘傳的琴功,??宋淞秩耸?,輕則真氣逆行,重則筋脈盡斷。內力越是深厚的人,受傷就越重。毫無內功修為的人,反而不受任何影響?!?/br> 原來如此,那些沒戴耳塞的觀眾就是普普通通不懂武功的看客,所以即使被那魔性琴聲穿耳,也不會產生異常。 谷小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納悶地想他為什么會受影響呢?他從沒練過什么內功啊。那琴聲不是只對擁有一定內力修為的武林人士才管用嗎? 難道說……他所感到的一切不適,并非是琴聲的鍋,而是暈車的后遺癥?他本來就吐得稀里嘩啦,難聽刺耳的琴聲只不過加劇了他的痛苦? 一定是這樣!不然想不出別的可能性了! 于是谷小飛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妄想出的合理解釋,專心看起了比賽。 *** 十分鐘之前。 肖雪塵和諸葛桐在賽場上碰面的時候,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 “果然是你,小飛的室友?!毙ぱm拔出喻風,劍尖指地,“你藏得好深,連我都沒發現?!?/br> “我也是逼不得已??!”諸葛桐做出一個悲傷的表情,“家里非叫我來參賽,我本想隨便比個一兩場,沒成想第一戰就遇上你!我有什么辦法,我也很絕望??!” “我可不是你隨隨便便就能戰勝的對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