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你周少爺明哲保身,決定遠離那倆神經病,你想想,如果夏思寒真的跳樓,周斯越怕是這輩子就被楊純子毀了,要換做是我,以后看到這女的我都躲?!?/br> “最近好像和好了……”丁羨糯糯地說。 “因為楊純子剛答應夏思寒,兩人在一起了。不過聽宋子琪說也沒和好,就是把事情說開了,大家心里都坦蕩了吧……” 不知道為什么,丁羨總是很心疼周斯越,無論做什么,她永遠心疼這個男孩兒。 之后的日子恢復了平靜,面臨即將來臨的高三,三中各位老師又加大了馬力,丁羨最近學什么都很不得勁兒,而且很吃力,確實如劉江所說,學生和學生的差距會越來越明顯。在高二下學期的最后一次月考中,丁羨成績一落千丈,滑到了三十名外,總分六百還不到一點兒。 周斯越這次總分第一,校第二。 她還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晚上放學回家,周斯越慣例在胡同口等她,遠遠見人過來,挎著包,耷拉著腦袋,興致不高,他靠在墻上,那丫頭埋頭走著,看也不看,一路就朝他這兒來。 周斯越笑著出聲提醒:“撞了?!?/br> 丁羨抬頭看,少年斜倚的背影,在路燈下沖著她笑得格外干凈,一下被恍了心神。 周斯越沖她伸手,手掌攤平,寬厚修長,掌紋清晰。 “什么?” 周斯越輕挑眉,“看到你分數了,數學才98,我很為你擔心啊,丁羨同學?!?/br> 他其實很少連名帶姓的叫她,平時兩人相處的時候,他總是喂啊喂的,大多也不會叫名字,忽然這么一本正經地叫她丁羨同學,讓她的心又狂跳幾秒。 丁羨低頭,默默從包里把數學卷子抽出來,周斯越接過,低頭快速掃了幾眼,丁羨看著他眉頭越擰越緊,擰稱“川”字,看到最后一道大題的時候,忽然抬眉,下一秒,眼風嗖一下掃過來,丁羨嚇得不敢抬頭,就聽他一句嚴肅且認真的口氣,還連番點頭:“厲害了,就跟孔莎迪坐幾天,你丫智商就被她帶跑了?合著我以前都白教了是不是?” 考不好,自己肯定比他還著急,被人這么急赤白臉的罵一通,丁羨心里更不好受,沉下臉說:“卷子還我?!?/br> “最近是不是過太舒坦了,臉都圓了一圈?!?/br> “你把卷子還我?!倍×w急了。 周斯越把卷子往墻上一拍,一只手撐著:“還你?你都懂了嗎” 丁羨沒說話,小聲嘟嚷:“不懂也不關你的事兒?!?/br> 周斯越哂笑,勾勾嘴角,把卷子在墻上攤平,轉過身,背對她,沖她一勾手指,“過來,我把錯題給你講一遍?!闭f完,也不理她,徑自從包里掏出一支筆,咬在嘴里扯開,筆帽在唇間,一回頭,小姑娘還傻愣愣站在原地,沖她一撇頭,抬眉,含糊不清地唔了聲,意思——快啊。 丁羨往前湊了湊,卷子被他壓的有點高,踮著腳都看不清,“往下點兒?!?/br> 少年往下抽了抽卷子,壓平,不滿地嘟了聲:“你就不知道長高點兒?“ 丁羨翻他一眼,佯裝不耐煩道:“還講不講了?” “嗬——“周斯越扯著嘴角低頭睨她,“你還不耐煩上了?現在是誰餓著肚子給你講卷子?沒良心的東西?!?/br> “愛講不講?!?/br> 周斯越低頭樂了下,繼續在卷子上寫步驟,搖搖頭,嘆氣:“你就在我這橫?!?/br> 丁羨看著他,眨眨眼問:“你知道,莎迪和宋子琪早戀了么?” 周斯越側頭看她一眼,略一頷首:”嗯?!?/br> 丁羨想問他會不會早戀,可話到了嘴邊,怎么都說不出口,這少年的后腦勺明明就寫著我愛數學一輩子,她又何必自尋死路呢—— 等卷子講完,天徹底黑了,兩旁樹木靜悄悄立著,彎月如勾掛在天邊。 周斯越收好筆塞回包里,把卷子還給她,拍拍她的頭說:“行了,我回家了?!?/br> 說完,頭也不回轉身走了。 丁羨抱著那張尚且還有余溫的卷子看著他漸漸遠去一搖一晃的背影,總覺得月光很模糊,讓她看不清少年前方的路。 一個漫長的暑假過去,丁羨終于學會了自己修剪劉海,剛好能遮住眉毛也不長,原本及肩的長發已經快到腰了,有次洗完頭,沒來得及扎,就散著去學校,孔莎迪圍著她看了好久,連連嘖聲。 “可以啊小妞,有點兒女神范兒了呢?!?/br> 丁羨低頭害羞沒幾秒鐘,劉江就來了,指著她的頭發直道:“扎上扎上,披頭散發的像什么樣子?” 丁羨看了眼身后空空的位置,不情不愿地把頭發扎好。 高三緊鑼密鼓的開學,一場關于“高考”的戰役終于拉響。 老師們慷慨激昂,學生們哀號遍野,大考小考接踵而至,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終于全面爆發,所有人智商告急。 開學第一天。 孔莎迪不知道又從哪兒打聽來的八卦,告訴丁羨。 楊純子和夏思寒又分手了,是楊純子提的,為了高考。 他們是第一個為了高考下了早戀這艘船的。 孔莎迪對此表示,“就算是要死,我也要跟宋子琪一起死在這條船上?!?/br> 丁羨回頭看了眼周斯越,她這艘孤獨漂泊的小船,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被他看見? 作者有話要說: 第39章 所有似是而非的情緒,都掩藏在歲月的眉眼中。 他說, 那我以后找女朋友都經過你同意好了。 那你做好打光棍的準備吧。 ——《小怪獸日記》 高三開學沒幾天, 丁羨外婆病重,鄉下大姐來電告知葉婉嫻, 需要請護工照看,但每月都出一千的護理費,加上鄉下三個兄弟姐妹, 每人每月還得出兩百。 丁家那陣已是捉襟見肘之時,沒什么存款, 葉婉嫻又是剛下崗在家待業, 加上一家四口張嘴等著吃飯,兩夫妻一合計, 這么弄還不如自己回鄉下去照顧, 何必再出這冤枉錢。但是她一走,兩孩子就沒辦法了, 丁父那陣在外地監工, 半年回不了家一趟, 剛巧,那天李錦薈跟幾位夫人在巷口蔣家打牌,葉婉嫻順嘴一提, 李錦薈大方表示:“婉嫻,羨羨可是高三了,禁不起你們這一來一回的折騰,實在不行, 我跟老周幫你照顧一陣?!?/br> 李錦薈在這巷子里是出了名的熱心腸,從小被父母寵大,結了婚老公兒子寵著,對人沒什么戒備心,誰的家長里短都愛管上那么一管,更別說還是公公家小時的摯交,那話說的義無反顧,在葉婉嫻這樣的人聽來也頗感動,猶豫遲疑道:“這樣,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李錦薈把牌一摞,真誠地挽住葉婉嫻的手說:“一點兒都不麻煩,正好她跟斯越同班,就讓兩人一起上學吧?!?/br> 葉婉嫻激動地熱淚盈眶:“哎!” 于是,當天晚上丁羨就被人打包好行李丟進周家,葉婉嫻則帶著兒子連夜趕回延平村,到母親床前盡孝去了,離開之前,葉婉嫻也毫不避諱地對丁羨說:“我這一走得好長時間,你先在周家且住著,外婆病重,咱要盡孝不是,還有你外婆那房子,你幾個舅舅都盯著,原是你小舅舅想找人把錢出了,但我跟你小舅舅仔細一盤算,這次我回去,就讓外婆把房子留給咱,我鞍前馬后不能白照顧對嗎?你呢就在周家乖乖聽話,等媽回來?!?/br> 丁羨眨著一雙懵懵然地眼,忽然覺得,所有人似乎在外婆這場重病中,變得面目全非。 “媽,我能不去周家嗎?”她低聲開口。 “我跟你爸不在,你一個女孩子住這里我們不放心。只是暫時的,我會盡快回來的?!比~婉嫻彎下腰,捏住她的肩膀,“是不是擔心周斯越欺負你?放心,你周阿姨說了,會幫你的?!?/br> 丁羨搖搖頭。 她只是單純討厭“寄人籬下”,住在別人家里,吃別人的,用別人的,手就比別人短一截,這原本就已經讓她抬不起頭來了,更何況對象是周斯越,她那么喜歡的男孩兒。 但大人的世界是不允許小孩申辯的。 葉婉嫻匆匆交代了兩句就帶著兒子走了,丁羨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人來敲門。 周斯越穿著隨意,一身休閑的運動裝,脖子上還掛著一個黑色耳機,剛跟蔣沉跑步回來,見里頭黑漆漆的,手抓了把頭發,“怎么不開燈?” “你怎么來了” “我媽讓我來接你?!?/br> 丁羨松了門,轉身往里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不去?!?/br> 周斯越毫不客氣地一掌按在她腦袋上,“干嘛,去我家還委屈你了” “我不是這意思,你別多想?!?/br> 丁羨垂著眼,低聲說。 周斯越靠著電視機,雙手抄在兜里,儼然一副大男孩兒模樣,說:“那你什么意思?” “周斯越,如果你媽病了,你會在她生病的時候談條件嗎?” “談什么條件?”男孩兒微微斂眉。 “遺產?!?/br> 男孩兒微微抬眉,大約能明白丁羨的意思,還不等他開口,丁羨又說:“我以前在書上看到過一個故事,大意是說,一位父親在中年時經常打罵老爺子,餓著老爺子,不讓其吃飯睡覺,等他老去時,他兒子也經常對他拳打腳踢,理直氣壯地一邊打一邊喊‘你當初就是這么打爺爺的?!瓦@么一代傳一代?!?/br> 周斯越撓撓眉心,嘆口氣:“秉持己心吧,古人不是有云,勿以不孝身,枉披人子皮,你這么大了,有自己的是非觀,不用再旁人給你提醒了?!?/br> 丁羨苦笑:“如果有一天,我變壞了,是非不分,怎么辦?” 周斯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淡淡扯了下嘴角,篤定地說:“你不會,就算是那樣,你不還有我么?” “我們也不能永遠在一起呀,上了大學……”丁羨抬頭掃他一眼,聲音漸弱,低聲:“你會找女朋友吧,到時候咱倆關系就沒現在這么好了……你還會這么無條件相信我?” 周斯越忽然笑:“那我以后找女朋友一定經過你同意,行了” 丁羨驀然抬頭看他,發現少年嘴角掛這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心里咯噔一聲,又忙不迭低下頭去,低落地哦了聲。 周斯越直起身,一只手拎過沙發邊上的行李箱,一只手還在兜里,沖她微微側頭:“走吧,我媽在家等了?!?/br> 窗外月色漸濃,如輕紗罩頂,樹木窸窸窣窣發出輕微的聲響。 兩道身影,一高一矮穿過西巷尾,有人輕松閑散地問了句:“哎,如果哪天我變壞了,你呢?你怎么辦?” “不知道,大概會很失望吧?!惫媚飮@了口氣,“你可得保持初心啊,我無法想象,你變壞了是什么樣子?!?/br> 有人大力揉了揉她的腦袋。 “傻子?!?/br> 住進周家的日子,可謂是雞飛狗跳了。 周夫人特意在二樓騰了一間客房出來給丁羨住,對面就是主臥,隔壁就是周斯越房間,兩人原本在學校就天天見面,現在回了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對彼此都猶如跟親人一般熟悉,說話更沒了顧及。 特別是早上,趕著去上學,二樓只有一個廁所,周斯越時常被早起的丁羨逼到去樓下洗臉刷牙,等他都洗完出來了,丁羨還沒出來,還得靠在門等她。于是,上學的路上,推著車怨念叢生:“磨磨唧唧,洗個臉要這么久,女生就是麻煩?!?/br> 丁羨洗個臉還天天被他在門外拍這門催,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氣,氣不過,回了兩句嘴:“女人本來就麻煩你不知道嗎?有本事你以后別找女朋友,哼!” 吼完,拉緊了書包肩帶噔噔噔跑了。 周斯越蹬上車,低罵一句:“慣得你!”一溜煙騎走了。 車輪滾過丁羨身邊的時候,男孩兒惡意地按了幾下鈴聲,咻一聲往前滑走了,丁羨望著他囂張的背影憤憤咬牙。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