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與烏鴉
在這位閻王爺的帶領下慢悠悠的走著,直到看到了一處巍峨的宮殿時,才停住腳步。宮殿的牌匾在黑暗中隱隱綽綽,看得不大分明,殿前一株巨大的槐樹,上面有幾只黑鴉歇腳,時不時怪叫兩聲,無端生出幾分邪氣。我往那 樹上投去幾分目光,還未來得及仔細端詳,便被南無一個用力給扯了過去。 “到別人的地界上,少東張西望的!”南無咬著牙輕聲說?!芭杜丁蔽尹c點頭,便應了。轉身跟在他后邊亦步亦趨的進殿里 。 進了殿中,便在一旁幾個小鬼的指引下落了座。 據他們的談話看來,南無和閻王殿應該都是彼此相識的。南無端坐在我前面,先是抿了口茶,聲音才平平淡淡的傳過來“最近上頭的世道不大好,鬼界接下來可能有的忙了,還請地府提前做好準備?!遍愅鯛斊沉艘谎勰蠠o ,假笑道“神官每回來都是大事,弄得我們地府上下一看見神官,就覺得大難臨頭,恨不得立馬逃了?!?/br> 南無輕睨了閻王爺一眼,涼涼的說“難怪地府的鬼門關越來越難找了,光是司南儀都不行,幸虧您上次來的時候,忘記把酒石拿回去了,否則我還不知道該如何尋呢!”話到這里,我也明白南無這是已經想好前后關節,知 道我為何會認識閻王爺了。 閻王爺沒反駁,而是順勢往下說“看來我下次應該再費些心,將這鬼門關給藏住了不可?!?/br> 殿外幾只烏鴉叫的更加敞亮,他們談話的聲音恰好告一段落,我往外看了眼,又默默收回目光。沉寂片刻,閻王爺低著頭,問道“神官可還有事情要交代?”南無沉默半晌,突然拱拱手,壓著嗓音道“還有件事……想同 五爺細談,還請揮退左右?!?/br> 話音剛落,我清楚的看見閻王爺的臉色突然有些冷“有些事情你私下與我談也沒用,規矩是早就訂下的,恕難從命?!?/br> 南無輕笑了聲,語氣嘲諷“地府建成已有數億年,定規矩的人恐怕早就不知所蹤……你又何必死守?況且我只是受人所托,過來看看罷了,絕不會給地府添麻煩?!?/br>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覺得閻王爺聽到南無的話時,若有若無的往我這邊瞟了幾眼,但又很快轉走了目光。半晌,閻王爺才點點頭,勉強道“那我便答應了?!边@句話下來,不僅閻王爺手下的幾個差役驚詫不已,連南無都有 些沒反應過來,許久才恢復笑容,溫文爾雅道“那便謝過五爺了?!?/br> 閻王爺笑了下“這次是例外,下次你若是再來,肯定不會如你愿的……”說著頓了頓,突然將目光轉向他旁邊一個穿黑色衣袍的男人,上面高高的帽子寫著‘天下太平’,面色依舊跟黑墨糊過了一樣,一張臉哭喪得很,悲 哭不止,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且不論這時場景不對,即便可以,我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觸人霉頭。 閻王爺上下看了了眼他,突然出聲道“你帶著神官大人去一趟下邊吧,他想去看一下那位叫盛三的人?!焙跓o常領命,默不作聲的來到南無面前,右手平攤向上,應是請他跟過去。南無點點頭,大概是終于想起了我,猶豫 了下,便看向閻王爺“五爺,我這位朋友……” 話還沒說完,便被上座的閻王爺打斷了“他就不方便去了,您若是放心的話,便放他在這里吧!” 南無回頭看了我一眼,見我點頭,便也同意了“既然如此,便勞煩五爺照料了?!边@句話說的還是挺有意思的,閻王爺并沒有答應照看我,但經南無這么一說,想不看著也不妥當了,怎么想都有種強買強賣的感覺。果然, 閻王爺皺著眉頭看了眼我,才冷聲道“也行?!?/br> 南無聞言才笑了,狡黠的沖我挑挑眉,順手傳了個音過來“好好呆在殿里頭,莫要出去?!?/br> 我點點頭,跟他傳了句“知曉?!北銢]再多言。南無見狀,跟著閻王爺打了個招呼,便跟在黑無常后邊去了。 南無一走,整座閻王殿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左手拇指無意識的摩挲著另一只手的指腹,半晌還是站起身,拱手道“見過閻王爺,先前不知是您,多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br> 他好像專門等著我說話似的,一等我開口,便將左右揮開,霎時間,殿中就我和閻王爺一仙一鬼,十分尷尬。他站起來,倒沒什么架子,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笑道“不礙事,最近過的可好?”閻王爺這態度便顯得愈 發奇怪了,我不自覺的皺皺眉,沉聲道“挺好,只是有一問想請教?!?/br> 閻王爺,把先前南無坐的那塊墊子拖到我面前,毫不猶豫的就坐下了“請說?!?/br> 我斟酌了下語氣,才小心問道“我與五爺可否見過面?” 他笑了下,面色沒有絲毫可疑,斬釘截鐵道“自然沒有,小友為何有此一問?” “那五爺為何要保我,不讓我直接就成為鬼魂?先前還專門不顯露身份,而是委婉的與我說閻王爺要保我一條命?”我死死的看著他的眼睛,企圖看出他眼神里一剎那的遲疑或是其它什么情緒。然而那雙云淡風輕的眼睛里, 我頂多看到三兩絲笑意,再無其它。 閻王爺揉揉手腕,好像只是單純的疑問“這也需要回答?我以為你不是好奇心強烈的性格?!?/br> “關乎己身,自然要問?!蔽姨谷坏娜嗡粗?。閻王爺挑挑眉,好似有些驚訝“那只能說你變了,你先前并非如此?!?/br> 我皺眉,有些厭煩這種摸不清頭腦的感覺,勉強按捺住了自己的真實情緒,板著臉提出漏洞“五爺剛剛還說沒與我見過面,這會是打算反悔了?”閻王爺不動聲色的放下手腕,突然話鋒一轉“你在殿外可看到了那棵槐樹 ?” 我頷首“自然?!?/br> 閻王爺笑笑,突然站起身,順帶著將我也拉起來“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怔愣著被他扯到殿外。一直到了那槐樹面前,他才停住腳步。我們與槐樹還有兩米遠,他就已經站住,回頭望向我“你要和它打個招呼嗎?它很喜歡你?!?/br> 我不明所以的站在他旁邊,離著槐樹兩米遠。我看著他,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閻王爺也沒為難我,善解人意的調轉方向“我只是察覺到這棵槐樹有點喜歡你,我才冒昧的問了句,若是不愿,我亦不勉強?!比欢驮谵D頭的 一剎那,我突然鬼使神差的叫住了他,問道“你是說……這棵槐樹喜歡我?” 閻王爺驚訝的看一眼我,隨后解釋道“大概是,它確實……挺喜歡你的?!?/br> “那為何……我們要站的這么遠?”我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我們和槐樹之間的距離。閻王爺恍然,冷聲道“這棵槐樹有靈性,且脾性大得很,若是它不喜歡的接近它,直接就拿枝葉子抽人,我的面子也不給……但我看著,它 好像挺喜歡你的?!?/br> “是嗎?”若有所思的吐出這兩個字,突然向前走了幾步,溫聲對著槐樹道“我可以碰碰你嗎?” 槐樹的枝葉子晃了好幾下,上面的烏鴉也開始大叫。我疑惑的看向閻王爺。他依舊站在槐樹兩米之外的位置,面不改色道“這便是同意了你的請求?!蔽尹c點頭,這才欣然走上前去,恰巧是要碰到槐樹的時候,上面的三只 烏鴉突然自樹頂上落了下來,爭著往我的手掌飛過來。 我連忙收了手,驚魂不定道“怎么回事?” 閻王爺看了眼那三只烏鴉,臉色突然有些難看“它們也挺喜歡你的?!?/br> “是嗎?”我看了眼那三只身形龐大異于其他的烏鴉,突然有些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