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麗妃身邊的人是內務府剛換上的,見這位昭貴妃娘娘這個做派,全部都驚得合不攏嘴。乖乖!嬪妃之間過招,難道不是唇槍舌劍打機鋒嗎?冷懟一臉是個什么節奏! “娘娘,這這……這也太過分了罷!您也是一宮主位……” 麗妃看著前面漸漸拉開一段距離的御攆,氣喘吁吁的輕聲道:“別胡說…記著你親jiejie的下場。要是這話讓昭貴妃娘娘聽見個一言半語,保準你見不著…明日的太陽?!?/br> 她說一句話就要喘上三喘,臉上帶著病態的蒼白,弱不勝衣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惜,連警告的話也柔柔的??墒峭械膶m人無人敢質疑她的話,因為這涉及了昭貴妃娘娘。 麗妃入宮也算有寵,不然也不會從貴人走至妃位??砂肽昵熬褪遣恢酪蚝尉壒嗜橇苏奄F妃娘娘,重華宮宮人全部去慎行司走了一趟……這才由他們填補空缺。 剛剛說話的宮女叫做雪兒,jiejie生前是麗妃身邊的大宮女,一等一的心腹。 *** “昭貴妃娘娘到、麗妃娘娘到?!?/br> 昭貴妃與麗妃幾乎是同時進入長春宮主殿,能來長春宮的人里面,她們倆來得是最晚的。 皇帝站在殿中,除了內室呼痛的聲音之外,整個殿里沒有一點聲響。這聲通傳驚動了不知在想什么皇帝,只見他向前了兩步扶住了紀菀:“不是讓人給永和宮傳訊,且讓你不過來了嗎?你身體不適,夜里跑一趟干么?” 行禮之后站都站不穩的麗妃:“……” 在場眾人:“……” 講講道理好不好啊陛下!麗妃娘娘嬌喘不已,著素色衣裙,不施脂粉,日此形貌簡直病如西子勝三分。昭貴妃娘娘雖然也未上妝,可本就是偏艷麗的長相,就算不上妝也比在場所有女人更精神,臉色紅潤、皮膚有光澤,哪里像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鴉雀無聲中,皇帝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尷尬了虛扶了一把麗妃:“起來吧?!?/br> 親疏分明。 這時候里面的驚叫聲已經停了,半響有太醫低眉順眼的出來:“容妃娘娘安好,可小皇子在胎里就……” 早先太醫就讓皇帝做好準備了,這一胎是催生,只有很小的可能皇子/皇女出了娘胎還有呼吸,當然,就算有呼吸也絕對養不活。 可皇帝的子嗣畢竟太少了,舍一個都心疼。 皇帝低低的囑咐:“去慈寧宮看看,若太后還等著,便告知她一聲,讓她不要傷心。若已經睡下了,便明日再告知她老人家……是做兒子的不孝!” 在場妃嬪無一不安慰他?;艁y之中,只見內室里沖出一個白色的身影,猛然朝著昭貴妃撞去,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太監擋在了昭貴妃娘娘面前,也被這發了瘋的白影撞得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 足以見得這白影用了多大的力氣。 立刻有護衛抓住了狀似瘋癲的女人,原來竟是容妃娘娘,她面色蒼白如鬼魅,頭發蓬亂,臉色猙獰的大喊:“昭貴妃謀害皇嗣,其心可誅……你個賤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你一到我的皇兒就斷氣了,你個惡毒的賤婦?!?/br> 和望舒抬起頭,人人就可見到他從額角流下的,染紅了半邊臉的血,他再一次擋在昭貴妃跟前,跪在她身前,對著瘋癲的容妃辯駁:“娘娘無憑無據不要亂說??!我們娘娘多好的人……且我們娘娘今日也并非是有意晚到的,實在是匆忙起來不慎扭到了腳……” 匆忙起來不慎扭到了腳?聽起來很像是做賊心虛的樣子。在場嬪妃無一不在想,這小太監倒是忠心護主,可太不會說話了…… 她們并不知道,這話是說給皇帝聽的。 震驚中的皇帝看向了她昭貴妃依舊是亭亭站立,剛剛遇險只是面色微變,在一眾千百心思的嬪妃中美的耀目,只見她眉頭輕蹙,擲地有聲:“憑什么是本宮?” 憑什么是本宮? 容妃哭訴:“只有你有皇子??!只有你生下了皇子啊……除了你這個毒婦之外,還有誰要害我兒。難怪說自從你半月前送了東西來,我便一直身體不適……” 此時,皇帝已經聽不到她說什么了。他只能看到如松柏般站立,面對四面八方的惡意依舊如女將軍一般毫不示弱的美艷女子她并不是無敵的,只是不肯說而已。就像今日他失手推了她,導致她扭了腳,可她依舊強撐著不說,可能未來也不會說,怕他擔心,怕他遷就??擅髅魇撬腻e,她對自己的體貼卻成了別人攻擊她的把柄…… 如果不是這個小太監護住心切說出來的話,他一定不會知道,那從前還有多少樁這樣的事情呢?而他一點都不知道。 看看這個小太監的樣子,如果剛剛是她遭此劫難,容妃用了多大的力氣啊,一個健壯的太監尚且滾了兩圈,頭破血流……她與皮糙rou厚的太監能比嗎?萬一出個什么事情,他只怕追悔莫及遲來的恐懼縈繞在皇帝心頭。 他是信她的,他從來就是信她的。 而這一切怪誰呢?! “夠了,”皇帝大怒:“朕念你是失子悲切,所以言行無狀……” 容妃此時心神已經醒了三分,對上皇帝的眼睛,竟發現里面滿滿都是厭惡,這下剩的七分也醒了。 “……斥降為貴人,閉門自醒?!?/br> 自持失子悲痛,鬧一下能讓昭貴妃吃個悶虧而已,能借此讓陛下對她生疑,僥幸能報這殺子之仇更好。料想皇帝只能同情她,怎么會成這樣仿佛一切都完了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和望舒 終極宮斗技能get 第一:我菀到底扭到腳沒有? 第二:和望舒受這么重的傷,是不是苦rou計? 第三:容妃小產,是不是我菀下的手? ☆、第66章 貴妃x太監4 伺候皇帝日久的高位嬪妃們都知道, 當今圣上是個十分感性的人, 他有充沛的情感, 這也意味著他的耳根子有些軟,容易被他人的情緒所引導。 由于不知道先前在永和宮發生的事情,所以她們都不能理解, 皇帝為了會在容妃失子的當口貶斥她, 而偏向此時狀態很好的昭貴妃。 難道心軟的人不應該同情弱者嗎? 她們并不知道皇帝get到了昭貴妃‘柔弱女子, 故作堅強’這個點,甚至聯想到了自己充滿坎坷的童年。當初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就是端著架子,遇事沉穩,其實內心膽怯不安的。 他永遠記得幾個長兄身死時,自己躲在床上瑟瑟發抖, 而第二日還要去朝堂上接受父君別有深意的詰問。 當然, 不管是哪個妃嬪, 包括他的發妻皇后都想不到他會拿自己來和昭貴妃比肩,小小的一個鬧騰就能想到這么多, 她們甚至找不出這件事的邏輯。 那么,如此毫無邏輯,就只能是真愛了。 一時間, 長春宮里的妃嬪們臉色都不太好, 可也沒有一個人在這個當口出聲,怕惹急了皇帝。 “朕會徹查榮貴人小產一事,還昭貴妃一個公道, ”皇帝這話是對著榮貴人說的,他說罷扶起紀菀:“都散了罷!” 汪瑾聞弦歌而知雅意:“擺駕永和宮!” *** 七月末,陛下欲擺架圓明園。按照往年的慣例,此去短則三月,多則半年,都要居于圓明園。 今年剛剛進宮的低位嬪妃們頓時心里都火熱起來,每日往主位娘娘那里走動得多了,想要偶遇皇帝的也多了。一時間爭奇斗艷,姹紫嫣紅。只因誰都曉得,若此時未讓皇帝帶走的,半年之后黃花菜都涼了,還未受寵就是一生老死宮中的命。 這一熱鬧,容妃小產的風波連余留的痕跡都消弭了,雖然還在嚴密排查緣由,可早不那么人人自危了。宮里總是這樣,懷了孩子的太多了,失的也多,不算什么。 紀菀獨居偌大的永和宮,今年選秀的時候正是昭貴妃有孕臨產之際,誰也不敢安排小主入住永和宮。所以永和宮里是沒有低位嬪妃的,但這并不代表紀菀這里沒有訪客。 桂花:“等在外面的兩位是結伴從儲秀宮而來,都是今年新選的秀女。一位是安貴人,內閣侍讀學士嫡次女,年十五,榮德兼備。一位是白答應,父居從七品州判,是家中庶出女兒。生得嬌媚可人,琴棋書畫,歌舞唱功無一不全?!?/br> 紀菀:“記住了嗎?” “奴才記住了,”和望舒嘴角輕輕彎起:“那奴才宣兩位小主進殿?” 紀菀:“不著急,先把珍珍抱來給我看看?!?/br> 伺候了昭貴妃一個月,和望舒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娘娘的心思不好猜,并非是她心思深沉,而是因為她思維跳躍,不按常理出牌。 換句話說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比如門外兩位低位嬪妃等著,她并無意給她們難堪,也無意給她們下馬威。貴妃什么身份,她們什么身份,沒這個必要! ……她就是突然想見兒子了。 至于肯應付這些低位嬪妃,由著她們一趟一趟的上門,還肯接見,再瞧瞧桂花姑姑每每不避人的指點。當他厚顏一點,唯一的可能就是為著讓他這個永和宮的新手首領太監多多熟悉,摸清一眾妃嬪的基本情況。 畢竟永和宮從前不愛用太監,昭貴妃娘娘跟前近身伺候的只有宮女,更沒有前一任的首領太監,他沒有前輩可以指教。好處也是有的,永和宮的小太監以他為首,沒什么阻礙。 熟練的抱著便宜兒子,紀菀臉上帶著笑意吩咐:“和望舒,等見完了所有的秀女,你從暫居儲秀宮的選兩個,加進去圓明園的名單里?!?/br> 和望舒:“奴才領命!” 桂花低垂的眼皮輕輕動了一下,她自詡是宮中的老人了,也伺候了這位主子這么久,可還是不太懂她這句話的意思……是要選兩個扶持起來做幫手?可是這么大的事情交給一個小太監來弄,會不會有問題。 桂花想了一個早晨都沒有想明白,午間伺候娘娘歇息時發現和公公正等在門口,看樣子是專程等她的。 和望舒開門見山:“姑姑不必多想,娘娘不過是天天讓人頂著烈日到跟前來,末了總要給個交代出來,不好一個都不提攜。不管選的是誰,往后我們該怎樣對待,還怎樣對待。我覺著可以選兩個心思正一些的,勞姑姑幫我斟酌一番?!?/br> 聽完這番話,桂花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這小子莫不是個有顆七竅玲瓏心,也忒會做人了! *** 因為邊境不安,結果八月初皇帝才帶著一眾妃嬪起駕圓明園,在皇帝煩勞得嘴角都起了燎泡的時候,還親自到了碧桐書院一趟,想看看紀菀習慣不。 其實她每年都來圓明園,哪里有什么不習慣的。 皇帝被嗆了聲,輕哼:“朕主要是來看看珍珍的?!?/br> 要是大皇子懂事了,曉得這個乳名的含義,只怕會是一生的黑歷史,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后偶被提及都要暈一暈的那種。 紀菀不置可否,也沒真把兒子抱來,而是吩咐人伺候皇帝去榻上躺一躺。 皇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照著她說的去床上躺著了,卻又問了一句:“朕還以為昭貴妃會攆朕走呢!畢竟朕軍務繁忙,那么多大臣在九州清晏等著,朕本想著過來一趟看看就走?,F在這時候,好似在哪個妃嬪那多呆一會,亦不太好?!?/br> “陛下眼里都是血絲,想是許久都沒有安睡了,臣妾也會心疼。若是有不好,臣妾也頂得住,想得出辦法不叫陛下為難,自己也不吃虧,”紀菀說著,嘴里的話又軟了下來:“睡吧,陛下!您這樣想想,遇事前面還有皇太后頂著的……” 皇帝竟然笑了出來……他是準備開誠布公的和皇太后談一談,可是還沒有等到合適的時候?;侍笠琅f掌了大部分權柄,對朝政有一定的干預能力。 皇帝可以勞累了歇息一番,可皇太后老了,越是老了的人越是不服老,她不敢歇,歇了有些東西就丟了。 皇帝要說對母親一點怨懟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看到皇太后硬生生吃癟,頂在自己前面處理費心費神的事情,心里頭難免有點舒爽感……叫你能! 皇帝也只睡了兩個時辰,八百里加急需要處理,太后召他前去商議?;实垡屡鄱紱]有穿好就走了,紀菀讓和望舒將自己才弄好的消暑甜湯多裝一些,給皇帝和太后送去。 吩咐完了,她也準備小睡一會。睡夢中隱隱有汗意,忽而一陣一陣的涼風吹過來,又讓她沉入了夢鄉,等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天都暗了。 紀菀微微凝神,就看到跪在腳踏上瞇著眼睛還在規律打扇的和望舒。 “這活怎么讓你在做?” 紀菀想不明白,她都透露出了要重用和望舒的意思,還有誰敢這樣欺負他,讓他跪在床邊打了一下午的扇。作為宮里的首領太監,和望舒有做不完的事情,還要在紀菀身邊隨伺,工作量可以說是很大了。打扇這種活,自然沒有要他做的道理。 和望舒放下扇子:“半下午的時候,奴才本是進來稟報,白答應、齊答應,兩位小主前來謝恩,結果您正午睡。奴才見您出了汗,便給您扇扇風,也沒注意扇了多久……沒想著天都黑了?!?/br> 紀菀見他腿都麻了,連忙喚外頭的兩個小太監將他扶起來,雅致的翻了個白眼:“怎么這么實心眼,不知道喚個小太監、小宮女的做活?” 和望舒:“您睡得淺,奴才怕把您吵醒了?!?/br> 紀菀:“一會太醫來給本宮請平安脈,讓他給你也瞧瞧,跪這么久,別落下什么病根?!?/br> 做太監的哪有不久跪的?正打算糟踐自己兩句,博主子娘娘一樂。卻突然發現自從來了永和宮,他除了日常必備的禮節之外,還從沒有久跪過。而這位主子的性子之明快爽朗,也不是會以嘲笑太監之齷蹉來取樂的人。 和望舒從前在儲秀宮當差,那是他想盡辦法擠進去的。按照慣例,除了位份高的主子娘娘會由上頭安排入住各宮之外,位份較低,又未蒙召寢的都是住儲秀宮偏殿,能單獨分到一件房子的都算是好的。儲秀宮內末等的答應、官女子無數,還有侍寢希望的秀女們怎么會當太監是個活人? 當然這種東西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后頭有的是法子折辱這些心理逐漸扭曲的女子,可從前受過的折辱難道就是假的了?為了攀上一個高枝,伺候一個未來會飛黃騰達的主子,久而久之,大多數太監不僅不把自己當男人看,也不把自己當人看了。 心思縝密如和望舒都有點走神,紀菀只當他是膝蓋真的不好了,干脆讓翠花提早宣太醫,對和望舒說話的語氣不算好,可真切“本宮知道你是個好的,心里看重你。你不用損傷自己的身體,否則怎么幫本宮辦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宮女原女主要出現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