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紀菀笑起來。 和尚:“素面饅頭吃不吃?” 出家人擅做素齋,和尚又有一顆七巧玲瓏心,他做的素齋是極為美味的。本來食不言寢不語,相對坐著吃東西是極為不好的,可是投喂的人不在意,吃的人意識不到,也就沒什么了。 紀菀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餓了,就著茶水吃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素面饅頭。 邊吃還含糊不清的與和尚說話:“以…要去敦煌啦?” 和尚:“在此三年,是該走了?!?/br> 紀菀咽下了最后一口饅頭:“那就今日走罷,我送你去敦煌?!?/br> 這個決定,紀菀肯定不是一時一刻做出來的,是深思熟慮過的,不會讓小和尚拒絕。在這個衍生世界,如果說洛陽是茍延殘喘的佛門僅剩的圣地,白馬寺是佛門參與世俗爭斗集中營,是政治的體現。那么敦煌這個佛門的起源之地,就是個心靈的虔誠之所。 了緣這樣的人,留在洛陽干什么呢?敦煌才是他該去的地方。 紀菀此次前去敦煌,公開調兵譴將,有一舉奪下此地的意思。她已經籌謀三年,要將敦煌以東全部納入自己勢力范圍之內。 這是和尚第一次見她手染血腥,以萬夫莫敵之態迅速將敦煌、酒泉、西平、金城、隴西連成了一片。而她兵將所到之處,竟讓貧瘠之地百姓堪堪能夠飽腹。 苛捐雜稅、層層剝削,西北之地本就貧困,更是餓殍遍野。 已至敦煌,敦煌太守以手無寸鐵的百姓為盾,與紀菀軍隊作戰。聽聞隴西紀菀帶糧前來的百姓居然聯合起來,開城相迎接。也算是打了毫無人性的敦煌太守狠狠一巴掌。 戰事平息,紀菀亦沒有時間久留。 “了緣,你看到了。從今往后,我將做一柄利劍,鋒芒皆可傷人,” 紀菀笑起來,慎重的對他這樣說:“所以以后哇!你要好好保護自己,切勿輕易就舍身以取義。你就是我紀菀的劍鞘,有你在,我將永遠銘記提劍之初衷,時刻審視自己的言行舉止,戒驕戒躁。你若不在,我將與天下諸侯無二?!?/br> 這一刻,了緣看她的眼神是極為復雜的,他并不覺得紀菀說的是真的。這個滿身浴血的女郎啊……以此來威脅他,他便只能受著,不能輕易舍身成佛。 “阿彌陀佛!貧僧受教了?!?/br> 天下將要大亂,都是爭權奪利,皆是手中提劍。天下諸侯,無非是想以一部分人的鮮血來輔以取得至尊權位。區別只在于他們的信念的不同,大部分人想的是犧牲。 而紀菀,永遠想的是拯救。 這一刻,了緣突然理解了,她為何能憑借女兒之身,走到最后。 作者有話要說: 先補昨日更新~大家下午五點第二更再見~ ☆、第29章 和尚x女帝13 紀菀率部下回隴西途中, 京都傳來了興武皇帝司馬諾歸天的訊息。這位五歲繼位, 卻被其母壓制了三十余年皇帝,一接觸到政權便迫不及待的肅清朝政,構陷母親留下的老臣。紀菀外祖父顧玄就是死于興武三十六年的清sao,死因是通敵叛國。 紀菀外祖母是明惠長公主,其母與把持朝政三十二年的白太后同是先帝四妃之一, 兩人關系良好?!酢蹰L公主與顧玄的婚事也是她做的主, 所以顧玄一直以白太后馬首是瞻。之所以獲罪, 顧家包含顧氏在內都不得善終, 不過是因為權謀之爭而已。 興武帝司馬諾在位十二年間,沉迷于權謀之術,好修建規模宏大的樓宇,苛捐雜稅一年比一年要重。也許是因為白太后多年的壓制,弄得他不喜嬌媚女子,更愛俊俏男兒。近年來寵愛京都一小道士尤甚,此次便是死在這個小道士后臀上的。 原著中并沒有詳細講朝廷之事,紀菀沒法子提前知曉司馬諾何時駕崩, 沒想到這位陛下死也沒讓她痛快, 偏偏要尋她還未回隴西之時去死, 使得她落入艱難境地。 果然不出所料,斥候傳來訊息,隴西所有關卡戒嚴,原定的接應之人全部不見蹤影,隴西有變。 紀菀不得在距離隴西最近的金城境內安安營扎寨, 好盡快與隴西的部下取得聯系。 第二天夜里,楚芎就到了金城,他被人帶著進入紀菀賬內時神色非常奇怪,跪在紀菀案前不肯請來。 “屬下有負主公所托?!?/br> 這件事實在難以啟齒,紀菀三番五次詢問,他才沮喪的道:“屬下沒有照顧好張夫人?!?/br> 楚芎口中的張夫人就是張矜。紀菀除了嫁入隴西頭兩個月之外,其余時候都是住在隴西大營之內,或者住在隴西空置多年的都尉府。幾乎所有隴西官員都曉得,紀菀與歐陽鳴乃有名無實的夫妻,自然不敢稱呼她為歐陽夫人。下屬皆稱她為主公,其余官員含糊稱一聲紀大人,實際上紀菀是沒有正經官位的。 當初將張矜許給歐陽鳴,紀菀雖然嘴里說這張矜做不了正頭娘子,實際卻是在侯府內好好的大辦了一場的,除了三媒六聘實在做不得之外,其余禮數都十分周全。因得紀菀看重,對于張矜,外界漸漸就恭敬的喚其一聲張夫人了。 紀菀當初走時,恐有意外,是專門吩咐楚芎保張矜平安的。 紀菀上前拉他:“遭逢巨變,是哪個也想不到了,怎么能怪你!且放心,不管是誰要當歐陽家的新主子,張矜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事?!?/br> 楚芎依舊拒不敢起:“張夫人她……屬下將她帶來了?!?/br> 饒是紀菀也楞了一下。 楚芎吩咐親兵將人帶進來。張矜自小就生得纖弱,生孩子讓她吃了好大一番苦頭,紀菀當初是派了數十個醫者日日夜夜守護她的,可她產子的時候還是差點難產,狀況緊急得都被問詢保大保小了。幸得戒嗔出手,才保得母子平安。而她生子當日虧損嚴重,還沒出月子就急速的瘦下來了。 做了母親的張矜依舊是弱質芊芊,宛若需要精心呵護的花朵,比從前更美更可憐了。 她如今抱著孩子站在帳中,唇邊帶著飄忽的笑意,卻讓人覺得她就要落淚了。其實她的神情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紀菀卻發現了她的不對。 “怎么回事?” 楚芎:“張夫人她,似有些瘋癲了……” 興武帝歸天當夜,隴西兵變,歐陽閻最得用的一位姓齊的長史夜入侯府,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歐陽鳴。膽小如鼠的歐陽鳴不知道被他哪一句話說動了,居然贊同了乘紀菀不在重奪回隴西之權的做法。 前來尋歐陽鳴的張矜在門外聽到了兩人的密談,心中駭然。她雖然從沒有自立自強的本事,但畢竟外祖父是當朝大司農,母親是丞相府嫡次女,從小受到的教育不一樣,眼界也不同。對這樣浮于表面的道理還是能想明白的自己的尊貴,從不在于歐陽鳴的喜愛,而在于紀菀對她的重視。 張矜不得不開始憂慮?,F在這個宋長史為了得到歐陽鳴的支持,竭盡全力捧著歐陽鳴,絕不會有半分違逆他的意思。倘若有一天,這個陰險狠辣的宋長史做了歐陽鳴的主,他能不能容得下自己?雖然自己有兒子傍身,但歐陽鳴還年輕,還愁生不出第二個!歐陽鳴是個草包,絕對掌不了勸的,能護得住她? 越想越驚慌,恰巧楚芎傳來密信,她當即決定隨楚芎出城投靠紀菀??墒鞘帐靶心抑畷r不慎被歐陽鳴發現,恩愛夫妻對峙當場。 張矜執意要走,歐陽鳴見阻攔不得就要喚人,被情急的張矜以發簪刺入前胸。楚芎趕來的時候見歐陽鳴胸前被刺了一下,跌倒時撞上了小桌,地上一灘已有些凝固的血。 歐陽鳴已經死了多時了。 他檢查了一番,發現歐陽鳴腦后的傷口并不深,要是及時呼救未必沒有救治的希望,而屋內就兩個人,也不知道他是否曾經有求救過…… 張矜攤坐在一旁,發髻凌亂,衣衫不整,正在‘嗚嗚’哭泣。待她平靜下來,卻已經有些瘋瘋癲癲的了。 其實楚芎也不知道她是真瘋假瘋,若是對待他人有一千種方法可以鑒別,可這是主公的親表妹,他自然連試一試都不敢。只能將她全須全尾的帶來金城,還特別讓人給她梳洗打扮一番,才敢帶到紀菀面前來。 紀菀嘆了口氣,叛亂已起。最好的結局不過是她勝,讓歐陽鳴舍棄身份帶著妻女遠去??墒莾扇硕际墙鹩耩B出的嬌貴人,真的能于亂世中存活嗎? 紀菀蹲下身摸了摸張矜烏黑的發,她的孩子被她緊緊摟在懷里,而對于紀菀的親近,這個女子沒有任何的反抗。 “阿矜,表姐養著你,護著你,給你安居之所,你一定可以慢慢好起來的?!?/br> 木楞的女子眼神有瞬間的瘋狂,很快又被安撫下來,她只是喃喃道:“郎君!你說什么我都不信的……天下男兒,皆不可信?!?/br> 當初父親待母親多好,曾立下毒誓,一生一世一雙人??深櫦沂?,還不是一碗□□了結發妻。 她一遍一遍的說著,自己也就信了。 作為一朵菟絲花,她永遠要知道該攀附的是誰,能衣食無憂的活著,真比什么都強。 作者有話要說: 只寫完了這么多~晚上十二點前還有一更。 馬上到我菀vs薛妮最終對決了~激動難耐,繼續碼字去咯~ ☆、第30章 和尚x女帝14 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 歐陽鳴這個隴西的‘天子’都死了, 歐陽閻死后,余下的這批‘忠臣’還沒等紀菀強攻,內部先亂起來了,最后這場兵變竟無疾而終。 不過小半月,紀菀便安然回了隴西, 卻碰到了一個燙手的山芋。年幼的興鰲帝派了使臣前來, 指名道姓的要見紀菀。正巧近來一直在洛陽活動的張躍到了隴西, 紀菀就讓他去應付使臣了。 張躍:“怎么個應付法子, 請主公明示!” 紀菀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只一點,但凡有我紀菀所在之處,不能見鰲帝使臣?!?/br> 興武帝因不喜女子的原因,留下的子嗣并不太多,統共養活的皇子僅僅兩個?;书L子已是而立之年,他思維健全,處事能力也不弱, 可母族力量微薄, 沒辦法扶持他上位。比起弟弟, 他因歲數過大的原因不好cao控,被多數臣子所棄。奪位敗北后,與他父皇一同歸天了,年僅五歲的小皇子繼位,是為興鰲帝。 即使出生在皇家, 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還不當背后人的提線木偶,這時候派使臣來隴西,絕不是恭賀紀菀憑一己之力幾乎打通了整個西北地區,而是來責問她乃敢私自派兵遣將,不先達圣聽,有謀逆之可能。 紀菀怎么回答呢? 年僅五歲的興鰲帝繼位,政權不穩,借此機會,天下諸侯是肯定要反的。紀菀現在的實力還是單薄,不能做第一個出頭的人,只能厚顏用拖字訣。 張躍:“如果主公近期內與洛陽結盟,吃下右扶風,那就該有一個響亮的名號了。您覺得西北王如何?” 紀菀:“……” ……真是威武又霸氣呢! 然而這一年,吞下右扶風的計策沒有能實行。在紀菀還在和紀泉商議結盟之時,新野率先起義,以興鰲帝親近道士,識人不明這樣清君側的口號,開始聚齊兵將準備往京都建業而去。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大軍還未出新野境內,就發現了瘟疫。 這是一場傳播速度極快、傳播范圍極廣的瘟疫,可是新野境內多年無重大自然災害。新野侯雖有野心,但也是個勵精圖治的掌權者,治下百姓基本能說是安居樂業,也就無大面積的死傷,哪里來的瘟疫呢? 佛門前去查探之后,發現是神教下的手,也按紀菀的意思尋到了治療瘟疫的法子。佛門是極會打蛇上棍的,化身為正義的使者,出入難民之間,狠狠傳播了一番佛門教義。 然而起義者不得善終,有違天意的說法還是興起了,紀菀不得不蟄伏起來,修身養性。 直到第二年,新野瘟疫是人為的消息才不知怎么的就傳出去了,卻不是說神教,而是直指道家。霎時,昏君無道、聽信妖道讒言、肆意殘害百姓的名聲便傳出來了。以此為由頭,各地紛紛起義,天下大亂。 紀菀與紀泉這一次會面是在一個寒冷的冬天,這是紀菀出嫁之后兩人第一次相見,而今年,距離紀菀出嫁已經有十年了。紀菀碧玉年華嫁入隴西,如今已經二十六歲。終日指點江山,戰甲從不離身,早已從閨中嬌媚女郎成長為氣度卓越的西北王。 紀泉見到掀簾而入的紀菀之時,是真的沒有認出她來,卻為她的氣度折服,甚至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這一步,高下立見。 如今紀菀已經吞下了洛陽以北的大片土地,甚至在今年占領了成都。在現在的西北王看來,洛陽已經是沒了牙的老虎,任她宰割而已??墒嵌嗄晡匆姷睦细盖笠?,她百忙之中也該抽出空來見一見。 紀泉:“我已經老了,又沒有兒子。家業遲早是你的,你急什么呢?真要逼死你父親?” 什么家業?打量她看得上! 當年張躍的計策沒有得用,紀菀休養生息之后并沒有與洛陽聯合,單槍匹馬的向南廝殺,奪下大片土地。而紀泉就每日聽著女兒的消息,眼看著她從諸侯中不起眼的存在,成為如今赫赫有名的西北王。 直到她率軍來攻洛陽,紀泉才發現他已經失去了談條件的資格。 紀菀:“我哪里逼迫你了,父親,你亦知道我不會殺了你的?!?/br> 紀泉:“可是你打算奪了我最在意的東西!不能掌管一方,就算錦衣玉食的養著我,我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我今日所為,和你從前對我娘所做的,又有區別嗎?” 紀泉:“我從未想過要害她去死……” 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洛陽是你的了,西北王素來有仁義之名,只求你不要傷害洛陽百姓?!?/br> 紀泉人到晚年,竟有種被逼迫退位之感,真是有霎時的迷茫??墒桥畠寒吘股砩弦擦糁难?,如果有一日能登上至尊之位,那真是…… 紀泉:“我始終是你的父親,若有需要,必會相幫?!?/br> 紀菀只是笑笑。 紀泉最好帶著希冀活著,等待著她帶著紀家的血脈登上至尊之位。最好還能比她活得更長,然后讓他眼看紀家血脈斷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