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錯就是錯,從不因為對方的強弱而有改變。 “你好好想想!” 紀菀沒有再看他一眼,掩門而去。 *** 第二日的章寂舟,褪去了平日里的沉穩,就像是一個委屈的家養小動物,于餐廳中無精打采的搜索著飼養人的身影。 萬老看得好笑:“紀菀一早就已經出門了,今天都不和我們一起?!?/br> 可是她昨天還雀躍著說要一起去學??纯?!今日就明明白白的躲開自己。第一次受到這種冷漠的待遇,一向沉穩的章寂舟都有些心慌。 章寂舟:“老師!” “你不能請假,”方老知道他想要說什么,直接打斷他,正色道:“今天的畫展你必須參加,我已經安排了你作畫,這么好的嶄露頭角機會你若放棄了,我都覺得可惜……最重要的是,紀菀是怎么樣的人!她若是打定主意不理你,你這時候去找她,非但得不到搭理,還得被罵一頓,你信不?” 不信! 可是章寂舟沒有反駁。 方老:“我知道你,絕不是任性妄為沒有分寸的。這件事情肯定不怪你……” 他昨日在咖啡廳內,見到了孫錫偉,本來是不想搭理的。沒想到這個人渣卻口出妄言…… 孫錫偉也是運氣不好。他昨日是宿醉才醒,腦子不靈光,和幾個狐朋狗友從酒吧轉移到咖啡廳,被問起常駐法國的原因。不由得就要抱怨幾句“那個shaohuo自己穿得那么暴lu,還化妝,是不是欠人*。老子是幫她,臭女表還敢背后弄我!” 他在法國幾年已經受夠了教訓,有爹媽給錢,生活雖然不凄慘但背井離鄉的,也絕不如在國內逍遙。性格已經收斂了很多,起碼不在每天把爹媽的名字掛在嘴邊拿出來唬人,說話也小心了??墒撬@個時候酒還沒醒,所以又多說了兩句“那個多管閑事的小癟犢子,一家人還敢弄我~我都打聽好了,就是他家給我鬧的。等老子回去了,弄死他不算,他家那個姨……” 他最后的話沒有說出口,已經被拳頭給揍回了肚子里頭。 《章寂舟回憶錄》他們眼里所看到的紀菀,口中所說的紀菀,和與我相處時的肯定不是同一個。 紀女士常常對他心軟,也從未罵過他。 ☆、第16章 小jiejiex俏校草(完) 自那日傷人事件不歡而散之后,章寂舟就發現每日見到紀菀的機會減少了。 章寂舟很忙,跟在萬老身邊,隨時有需要他出手的機會。雖然因為年齡的原因畫作還稍顯稚嫩,但絕佳天賦已經顯露,很快就得到了多方贊賞。受巴黎美術學院的邀請,在萬老的項目完成之后,還要單獨請他在這里進行為期一年的交流學習。 粗粗一算,在法國大約就要呆兩年的時間。 匆匆兩月一過,章寂舟連個單獨與紀菀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找到。 紀菀當然沒有刻意的避免與他見面,但從匆匆趕來的陳小妞,到后面趕來的陳家夫妻,還有絡繹不絕來到法國與她相見的好友,紀菀的邀約從來沒有空缺過。幾乎每日都是早出晚歸,放開了的在玩。 章寂舟又一次意識到了紀菀的人緣有多么的好,也很難想象從前她推了有多少的約會才能常常陪同他。 # 紀女士交友遍天下#、#一把年紀特會玩# 章寂舟越發的焦躁起來。 萬老的老伙伴是第一次見他的關門弟子,非常嫉妒,所以看‘新銳’的畫作時也特意找茬,結果發現老伙伴這個弟子基本功扎實、又有非凡的天賦,實在不容易挑刺。細細看了一會,他摸著胡子道:“年輕人要沉下心來,你畫里頭的意境有些激憤吶……” 萬老:“咳……” 旁邊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年輕漂亮的女孩不知道是何時湊過來,因被周圍的人群擋住了,這才叫章寂舟發現。 來人是陳小妞,她見章寂舟左顧右盼,就知道他在看什么。伸出張開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見他的注意力集中過來,才笑嘻嘻的道:“小姨沒過來?!?/br> 也不知是怎么的,與章寂舟同輩的人都愛跟著他叫紀菀一聲小姨,章寂舟也已經習慣了。 “哦!” 陳小妞根本不在乎章寂舟的冷淡,先跟萬老他們問好。然后才悄悄默默的把他拉到一邊:“謝謝你??!可惜我沒在現場,不然一定上去踩他兩腳才解氣?!?/br> 她能夠毫無顧忌的將這件事說出來,顯然心里面已經沒有芥蒂了。章寂舟知道陳家夫妻放著國內的生意不做跑到法國來是為了什么,陳阿滿到了這個年紀還如此有沖勁,賣力的開拓商業疆土。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親手收拾掉欺負女兒的混蛋。 而這些‘大人’解決事情的方式顯然和他不同,要隱秘得多,也并不是打一頓這樣簡單。 章寂舟:“他怎樣了?” “今天早上的飛機,被送回國內了,處理方式我就不曉得了,”陳小妞也不是特別想知道,她略過了這個話題,豎起大拇指:“我爹前兩天去見他的時候,他還躺在床上下不來了。明明身上看不出來傷,卻痛得呼天喊地的,可解氣了……你怎么做到的?” 章寂舟半張臉都隱藏在燈管的陰影之下,語氣涼涼的:“專門研究過的,讓人持續劇痛而驗不出傷來的法子…” 陳小妞:“……小姨已經不生氣了!” 所以你別嚇我了好不好~ *** 陳小妞在法國一呆就是一年。 紀菀若是工作起來,那么絕對心無旁騖,力求做到最好。若她安心要玩樂,必然也有千奇百怪的玩法。跟著紀菀,陳小妞從皮膚白皙的居家大小姐,成了小麥膚色的運動少女,每天歡騰如花叢里的蝴蝶,樂不思蜀。 章寂舟每每見到她愉悅的模樣,必然是吃不下睡不好,滿心的嫉妒在發酵,可是又能被紀菀一個淺淺的微笑給安撫好,心里郁悶無比,卻被萬老夸贊近期的畫作有了很好的突破。 既然決定常駐法國,自然不可能還住酒店。工作能力極強的柳助理給他們找好了合適的居所,甚至留足了房間,以方便紀菀的友人們偶來留宿。 窗外有鳥兒鳴叫的聲音,章寂舟從睡夢中醒來,下意識走到隔壁門前,才想起紀菀出門游玩,這幾日都不在家。甚至沒有時間給他生悶氣,章寂舟的生活助理已經再一次催促他。 章寂舟的名字已經闖出了不小的名頭,他參與了多次比賽,上過頭條,只差一個證明作品價值的機會。而他今日要得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他將攜作品參加巴黎年度拍賣盛典,現場拍賣他的畫作。 萬老是不支持他這一做法的,將藝術作品與銅臭掛鉤,國內輿論只怕不能接受??墒钦录胖蹐猿?,萬老早已經回國,隔了這么遠接收消息有一定的滯后,等他曉得的時候,已經阻止不了了。 午睡之后,章寂舟就要為晚上的拍賣做準備。等他全部收拾完畢,進入拍賣會會場之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而這個時候,拍賣會才剛剛開始。 他就坐在二樓,俯瞰著整個會場,焦慮不安的等待。生活助理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焦灼的模樣,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整個包間的空氣像是要凝固了一樣,叫生活助理大氣也不敢亂喘。 十點三十分……十一點三十分……大門打開了,匆匆進來的是一位削肩細腰,身材纖長的女子。她luo露在外的肌膚白皙如玉,那一身黑色長裙剪裁絕佳,勾出了盈盈一握的腰部線條。 美人顧盼神飛,使得許多人的視線都隨她而去,而她毫無所動。 章寂舟終于笑了。 此時,臺上的幕布重新被替換。一副被絨布覆蓋的作品被小心的推上舞臺,主持人也快步上臺。 “今天的重頭戲是什么?夜色!有請‘夜色’的創作者上臺!我聽到了大家的尖叫聲,”主持人非常會活躍氣氛:“有請來自華夏的新銳畫家章先生~” 一束燈光打在二樓,打在年輕的畫家身上,這個英俊的青年一步一步走上了舞臺,在萬眾矚目之下站到了舞臺的正中央。 章寂舟彎腰致敬,贏來了一大波掌聲。 欣賞美的眼光在這一刻是沒有國家的界限的,所有人都看著這個青年掀開了‘夜色’神秘的蓋頭,露出了畫作的真面目。 立刻有贊嘆聲此起彼伏。 并不是所有參與競標者都具備欣賞藝術的眼光,主持人開始從章寂舟本身的光芒說起,闡述這個壓軸拍賣品的商業價值天才少年、冉冉升起的新星、獲多位泰山北斗承認的少年畫家。各種名頭一項一項的放在青年身上,贊美如潮涌,而他受之無愧。 這一刻,章寂舟居然在臺上出了神,也許是因為他童年的不幸,在這么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在這么多的贊嘆下,他并沒有能接受贊美的虛榮心,也沒有膨脹到飄飄然。僅僅有一種得到肯定的感嘆! 大約是因為,除她之外并無人曉得他有多么努力,如果這樣都不成功,那么真是辜負了她費盡心思將這么多的資源小心翼翼的捧到他手邊,供他取用。 近些年,華夏的畫作極少參與拍賣。章寂舟身后的營銷團隊苦心經營一年多,紀菀自己選的人自己知道,并不意外‘夜色’能賣出高價不管章寂舟在臺上表現得多差勁。 自從開始拍賣之后,他就像是隱退于喧鬧的拍賣場一樣,一言不發。連主持人多次想要將他拉進氛圍里,活躍氣氛,也沒能成功。 而這時候屬于藝術家的清高,并不會讓人高看。要當女表子還要立貞潔牌坊,既然都要將畫作賣錢,廣而拍賣,還清高給誰看呢! 等待畫作被拍賣出去,他才接過了話筒,說了第一句話“我想談一談人生!” 下面哄笑起來,這位青年畫家才多少歲呢?要談一談人生,談怎樣的人生呢? 主持人尷尬的咳了一聲,許多人當做笑話一樣注視臺上的青年。 他繼續說“我的父親常年酗酒、母親靠出賣**為生,我常年受到可怕的虐打。許多含有善意的人想要幫助我,可是因為各種各樣原因而退卻……我求救無門,對許多人來說美好的童年,對我來說幾乎是噩夢,如果這樣長大,我想象不出二十二歲的自己該是什么樣子的。大概會患上奇怪的心理疾病,然后做一個社會的蛀蟲……” 他停頓了一下。 “十歲的時候,我父母去世,親人都不愿意撫養我,這時候出現了一位女士……她并不富裕,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一個容身之所??伤龍猿忠B育我,可以想象這位固執的單身女士要吃多么多的苦頭。年幼的我又是多么希望天上能掉下一筆錢財,可以讓她不為了基本的生活而辛勞。是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而到如今也只有畫畫這一技之長……我感激她?!?/br> 他短短的幾句話并不煽情,語氣也并不抑揚頓挫,可是平鋪直訴更加的真實。 “像我曾經那樣的孩子還有多少呢?” “‘夜色’出售所得,我將全部用來成立‘受虐兒童援助基金會’……也許只需要伸出手而已,他們的人生將會有翻天覆地的改變我只希望,金錢不會是您要向這些孩子伸出援助之手時,所猶豫的原因?!?/br> 他彎下了腰。 瘋狂的掌聲伴隨著他,像是要給他助威給他吶喊。 只有在這個時候,在一個青年畫家擁有的唯一的資產是他的畫作的時候,肆無忌憚的呼吁不公才會得到這樣的贊同。 因為他的赤子之心每一個人都可以清楚明白的看到,所以能夠感同身受。 這樣的一番話,這樣的提議讓萬老來說都不會取得什么效果,頂多是等在熱門報版上一句蒼白的話**拿出大筆錢財,資助受虐兒童。 連同紀菀在內,都明明白白的從青年身上看到了這一點參加這樣一場拍賣只是一種形式,他真正想要做的,是讓全世界所有人重視這個問題。 而他成功了。 這個萬眾矚目的青年下臺之后,眼眶還是微紅的。紀菀就笑看著他將人蜂擁而至的人支開,并不怎么樣得罪人的,就制造了一個可以安靜說話的空間。 待人接物,行為處事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 紀菀暗自點了點頭。她從不希望揠苗助長,在章寂舟還懵懂無知的時候,她已將他的人生步伐一步一步的規劃好了,允許出現偏差,也尊重他的意愿,但力求使他平平穩穩的成長。 不讓他驚,不讓他怨,不讓他飄零無依。 如果不是固定的時間限制,她希望能陪伴他終生。如果不行,也沒有什么,章寂舟并不是傀儡一樣直不起腰桿的小童,他已經長大了,就像是鳥兒總有一天會離開巢xue,自由自在的去闖蕩。 章寂舟:“我今天……” “很棒,”紀菀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擁抱:“舟舟,我因你而驕傲?!?/br> 這一刻,他丟失的虛榮心像是突然回歸了,膨脹得幾乎要讓他哭出來。他想趁此機會撒撒嬌,告訴他懷里的女士,請她多用一些時間來陪伴他……不管人生的哪一步,他都希望她能陪伴于左右。 室內的燈光明明滅滅,照亮了黑夜中隱藏秘密。 章寂舟顫著手為她重新攏了攏頭發,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銀色皇冠,仔細的為她戴上。 紀菀的周身上下是沒有一件飾品的,她這個年紀的女性,明明有這個實力,卻不用貴重的珠寶的裝點自己,本身就是一種自信的體現。 想到這里,章寂舟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他在整整齊齊挽起的發髻里,發現了一縷白發。 *** 章寂舟的援助基金會并沒有以他的名字命名,而是使用了紀菀名字的大寫‘jw’。 這個基金會自成立那天開始,就是由章寂舟領頭打理的,在后期基本能夠自給自足的運作,很快就打響了名頭,成功幫助了許多孤苦無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