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而湯丹這才發現,自己那身是因為櫥窗里已經滿了,這才沒有放。那淺綠色的旗袍領上衣和白色灑腿褲正穿在店堂的展示模特身上。 這下她終于平衡了。而且近距離觀察可得出知論,瑞芙琳無論是裁剪、還是縫紉、或是盤扣、甚至是刺繡工藝,都絕對挑不出毛病。 又一位店員過來,引導著湯丹也去試衣。兩位妙齡少女穿著最另類最洋氣的新式服裝,透過玻璃都能引得來往的女性路人頻頻送上艷羨的目光。 老板娘看得雙眼放光。不由贊道:“果然是美人兒配上漂亮衣裳,就像駿馬配了好鞍?!庇掷涡÷氖?,“你怎么就生得這么會穿衣裳呢,很少有穿衣裳比櫥窗里的模特還要妥貼的?!?/br> “那是瑞芙琳的手藝好啊?!焙涡÷膊涣哔澝?。 又壓低了聲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今天曾小姐來過了嗎?” “上午來過了?!?/br> “哦,曾小姐怎么說?”何小曼迫不及待。 老板娘咯咯直笑:“曾小姐啊,都沒要我介紹,還沒進門就發現了櫥窗里這衣裳,還問我是不是請了新的設計師……” “真的嗎?曾小姐有沒有說好不好看?” “當然說了。不過,曾小姐看了半晌,倒平靜下來了,說這裙子雖好看,卻只能年輕人穿,她看看就好?!?/br> 何小曼心中微微有些揪起。這位曾玉裳小姐真正是有品位有故事的人。也極有分寸。 “何小姐,有個事情,我想與你商量……”老板娘試探著開口。 “什么事?”何小曼隱隱有些猜到。 “上回你說,這衣裳是你設計的,所以我們店里不能再制作類似的款式賣給別人是吧?那么,何小姐開個價吧,這設計,我瑞芙琳花多少錢可以買下來?” 老板娘也是深思熟慮才開這個口。從這兩身衣裳今天在櫥窗和店堂里分別“發布”,老客人、新路人,不少都來咨詢,想做這樣的衣裳穿穿。但何小曼有言在先,老板娘也不敢貿然答應,只好說訂單太多,只能先登記。然后再來跟何小曼協商。 何小曼爽快地笑道:“您說個價唄,合適就成交。我也并不擅長討價還價?!?/br> “……五百?!崩习迥镌囂街鴨?,心里其實已經做好了還要再往上漲的準備。 “可以啊,就五百么?!焙涡÷敛华q豫。 竟然這么爽快!老板娘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何小曼卻還有個小小的要求:“我可以接受這個價格,不過,我希望能在裙子的宣傳牌上注明‘設計:何小曼’?!?/br> 這個要求實在很合理,也完全不復雜,老板娘一口就答應,并且當場就給了她們五百塊錢,還跟何小曼要了聯系主式,也是希望能繼續合作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湯丹倒率先不服了:“你看我們走的時候,又有人去問了,看來訂貨的人真心不少啊。這么看,五百塊賣虧了呢?!?/br> 何小曼卻心態很輕松:“新的設計層出不窮,只要愿意動腦子,想法就會源源不斷。500塊挺好了,你看這么一算,不僅我們兩身衣裳沒花錢,余下的三百,足夠我們去好多趟四季酒店了,是不是合算?” 好像還真的有道理啊,湯丹哈哈笑道:“這么一看,的確合算。而且裙子旁的宣傳牌子,還是照樣寫你的名字,說不定還一炮打響了呢!” 第111章 “兩只喜鵲” 終于到了禮拜四。早上起來, 招待所的窗外已是鳥鳴啾啾,湯丹一開窗戶, 撲楞楞就從窗外的樹上飛出去一只鳥兒。 “飛得也太快了,都沒看清是什么鳥兒?!睖そ械?。 何小曼已經梳洗完畢,正換衣服,笑道:“就當是喜鵲唄。來, 快幫我拉拉鏈?!?/br> 湯丹從床上一躍而起, 光著腳下來,一邊在何小曼身后拉拉鏈, 一邊道:“你說這投胎真有講究,都是黑鳥兒,投個烏鴉就遭人嫌棄, 投個喜鵲就人人愛?!?/br> 何小曼不緊不慢:“投什么胎固然重要, 投什么年代也有講究。都說烏鴉不好, 可要投到清朝的皇宮, 那就是神鴉?!?/br> “還有這說法???”湯丹聞所未聞,也是嘆服, “這個要運氣,總的來說, 我還是喜歡當喜鵲?!?/br> 很快湯丹就如愿了。 兩位姑娘換好漂亮的衣裳, 只洗了把臉,在這普遍素顏的年代已是格外出眾。從招待所走出去的那一刻, 她們比喜鵲還招人喜歡。 不僅招待所前臺的小姑娘看得眼睛發直, 一路上的行人紛紛轉頭向她們行注目禮。 人們還沒見過這樣的衣裳呢。說裙子, 又像旗袍,說旗袍,又那么飄逸現代。而且旗袍上裝居然還可以配繡花撒腿褲,真是又精神又利落,還帶著幾分古典美。 哎呀呀,不行,這是哪個商場買的呀?沒見過嘛! 就在一路行人的各種心理活動中,二人翩然行至公交車站。四季酒店可不近,曾玉裳每回都會約車過來接,這是她的派頭,何小曼卻暫時還沒這個派頭。 過了上班高峰,公交車上不算擠,何小曼和湯丹一人一張座位,跟著車子搖搖晃晃地向目的地而去。 大約不知道過了幾站路,眼見著車子經過繁華的鬧市區,靠站時上來不少人,原本還空蕩蕩的車廂頓時變得擁擠起來。 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奶奶身子有些佝僂,一手扶著椅背,另一只手想找個可以把握的地方,正低頭四顧。而她身邊的座位上,一對年輕的小情侶旁若無人地吃著東西,還時不時低聲細語,絲毫沒有讓座的意思。 何小曼是最見不得老年人這樣無助,見狀立刻起身,讓湯丹看住座位免得讓旁邊虎視眈眈的乘客趁機給占了。然后走到老奶奶身邊,將她扶到自己的座位上。 “哎喲小姑娘,謝謝??!”老奶奶激動得抓住何小曼的手,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又見何小曼亭亭玉立,嘖嘖贊道,“小姑娘真好看,人長得好看,心地也老善良個。真是個好小姑娘?!?/br> 這一夸倒讓何小曼不好意思起來。本意就是讓個座,卻沒想到被老奶奶一夸,全車人都往這邊看,都要看看這個“好看的小姑娘”。 縱然何小曼從不怕人看,但在這狹小的車廂里,還是有些羞澀。 還好,四季酒店已遙遙在望。車一停穩,何小曼趕緊地下了車,總算舒了一口氣。 “好尷尬,車上的人怎么一直看?!焙涡÷闹?。 湯丹笑死:“小姑娘是真的好看啊,干嘛不看?!?/br> 何小曼嘆道:“我還一直以為自己臉皮很厚呢,原來也只一般般??磥硪院筮€要多加鍛煉??!” “二位好,能不能借一步說話?”突然,旁邊出現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長著一張僑胞的臉,說著明顯比較南方的口音。 “有什么事嗎?”湯丹比較潑辣,一看這人就屬于需要防范的那種啊,立刻就豎起了警戒小天線。 男子遞過一張名片:“我是天鷹文化公司的,鄙姓谷,谷德求。我們公司承辦了一場時裝發布會,原本聯系的是國外的模特公司,結果有幾位模特因為簽證問題不能前來,我看這位小姐外形非常不錯,而且著衣也很有品位,不知……” 湯丹立刻聽懂了,但是,也立刻就認定為騙子,叉起腰就道:“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對你的發布會沒興趣。再見!” 何小曼沒作聲,看了看谷德求,見湯丹過來拉自己,也沒有拒絕,轉身就要跟湯丹走。 谷德求急得扭著胖胖的身子沖到二人跟前,攔住她們的去路:“二位小姐,我真的沒有惡意。這個發布會是s市紡工局旗下的幾家服裝廠聯合舉辦的,我們天鷹是承辦公司,二位小姐不信,可以去紡工局打聽……” 何小曼接過名片:“謝謝谷先生信任。我們的確有急事,不能耽擱,回頭一定會跟您聯系?!?/br> “好!好!等小姐的回音!”谷德求也不好意思再糾.纏,向她們揮手告別,目送她們離開。 一直到拐到另一條街,湯丹才松了口氣:“還是你厲害,總算擺脫了那騙子?!?/br> 話音剛落,卻見何小曼將那名片居然認認真真地放進了小包。 “你還留著干嘛,不扔了?” 何小曼搖搖頭:“我不覺得他是騙子。紡工局是不是有這場發布會,一問就知道。如果真有機會參加這樣的發布會,這是難得的學習機會?!?/br> 湯丹嘟囔:“話是沒錯,可他那肥頭肥腦的樣子,很像騙子??!” 何小曼卻撲噗一笑:“哪個騙子會給自己起這樣的名字,谷德求,鼓得像個球,他也不怕人笑話?!?/br> “啊……哈哈,他真的鼓得像個球!”湯丹大笑起來。 說笑間,二人已到了四季酒店門口。仰頭望著深具歷史感的巍峨建筑,何小曼深吸一口氣:“湯丹,你說咱們今天能不能成功?” 湯丹絕對是最好的伙伴,該攔在前頭,絕不皺眉;該給予鼓勵,也絕不吝嗇。 “一定能啊。別忘了今天我們可是喜鵲?!?/br> “兩只喜鵲”無比漂亮地來到四季酒店的茶餐廳,客人一如即往地安靜,不多也不少,散座在大廳里,或三五私語,或安靜聽音樂。 這餐廳的人總是優雅的。 何小曼和湯丹找了個靠墻的位置坐下,并不太矚目,卻能不用轉頭就將整個大廳看得清清楚楚。 二人已算熟門熟路,又有一路艷羨的目光加持,縱是湯丹,也已在這經歷中培養起了幾份自信。沒看菜單,直接跟服務生報了幾個名稱,服務生點頭而去。 “曾小姐還沒來?!睖さ吐暤?。 何小曼夸她:“越來越厲害了,連菜單都不用看,如此不動聲色?!?/br> “上次特意將菜單記住了的?!睖び行┑靡?。 何小曼坐直了背,并沒有靠在靠背上,低聲感嘆道:“說起來,咱們這樣子也夠裝腔作勢的??墒?,沒辦法,有些場合若要看上去駕輕就熟,難免要裝一裝的?!?/br> 后世那些圈子,裝得更厲害。人前顯貴、人后流淚,彼此都不揭穿,逢場作戲的夸贊,而不失時機的踩踏,從來都是在笑語吟吟中不動聲色地完成。 何小曼見得多了,也掌握了精髓。但她并不會完全照做,因為她內心還有一種情懷,叫“善良”。 約摸半小時后,還是老時間,曾玉裳來了。 何小曼的位置,幾乎能望得見整個餐廳,一眼便看到曾玉裳進來后,坐到了老位置。那中年女人跟她是一起進來的,但卻沒有落座,取了自己包里的披肩出來,替曾玉裳披好,跟服務生點頭致意,然后悄然退出了餐廳。 按上次的程序,接下來應該是曾玉裳點單,然后等點心和茶水上齊,曾玉裳稍吃幾樣,就會開始看書。 但今天點完單,服務生卻沒走,而是俯下身子,小聲跟曾玉裳說著話。 眼見著曾玉裳的眼神往這邊投來…… “湯丹,你是不是喜歡史培軍?”何小曼突然問。 “???”湯丹被嚇了一跳,頓時臉就紅了,“你哪里聽來的謠言???” “是謠言嗎?聽顧峰說,你也去報他們夜校啦。這樣來了s市,你夜校的課是不是得缺好多?” “那個夜?!緛砭褪腔旎烊兆拥难?,跟你科技學校的不好比的。你別聽顧峰胡說啊,他那張嘴,比婆婆還碎?!?/br> 湯丹難得羞澀,伸手掠了掠頭發,垂下了頭。 “好了。不問你了?!焙涡÷谧燧p笑,“剛剛曾小姐向這邊看,我怕你露了痕跡,故意嚇唬你呢?!?/br> “何小曼!”湯丹咬牙,低聲吼道,“居然使這招,回去我也好好問問你丁硯的事兒!” 呃,丁硯……這個名字已經好久不曾聽聞。何小曼微微一愣,不由搖了搖頭:“這個人在我生命中已經消失了,沒啥事兒可交代了?!?/br> “真的嗎?”湯丹有點錯愕。 何小曼正要說話,卻見服務生走了過來,很有禮貌地低聲道:“兩位小姐,曾小姐想請二位過去說說話?!币贿呎f著,一邊伸出手掌,指向曾玉裳的方向示意。 “曾小姐?”何小曼一臉疑惑,順著他手掌的方向望去,卻見曾玉裳臉色平靜,微微向自己點頭。 何小曼莞爾:“原來她姓曾。謝謝!” 起身,牽著湯丹的手,一起走到曾玉裳跟前,一臉驚喜的樣子:“曾小姐您好,我叫何小曼。這是我朋友,湯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