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酒吧外,湯彥銘一直拽著何小曼走出好幾百米,一直走到河邊,才回過神來。 “謝謝你?!焙涡÷芰诉@幾百米,也從驚魂未定中緩了過來,趕緊好好感謝一下眼前這位。 “我叫湯彥銘?!睖珡┿懮斐鍪?,用很正式的方式自我介紹。 “我叫何小曼?!焙涡÷艽蠓降嘏c他握了握手。 “你很勇敢啊?!睖珡┿戀澋?。 “你更勇敢?!焙涡÷⒉淮_定自己有沒有勇氣真的把啤酒瓶砸那雜碎的頭上,又擔心給湯彥銘帶來麻煩,“不過,你干什么要自報家門,那人萬一報復怎么辦?” 湯彥銘笑道:“我敢自報家門,自然就知道他不敢報復?!?/br> 何小曼頓時明白,人家能用“河西區湯家”五個字自報家門,這是多硬的底氣。這說明,說出這五個字,在這地界上,就不作第二個湯家之想。 只有獨一無二的人家,才敢如此自信。 有了丁硯的前車之鑒,何小曼對這些“背景子弟”是敬謝不敏,絕不想再扯上什么關系。但人家很勇敢地出手相助,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 于是很真誠的道:“如果后面給您帶來什么麻煩,可以到楓尚酒店找我,我應該為這次事件承擔責任?!?/br> 楓尚酒店,湯彥銘暗暗記下酒店名稱,卻又好笑于何小曼的承諾:“不用承擔什么責任,打了個人渣而已。他敢說半個不字,我有的是辦法?!?/br> 這樣的表態,若放到言情劇里應該是特別招人喜歡的吧??刹恢獮楹?,何小曼心里卻覺得很異樣,覺得這又是仗著背景可以“為所欲為”。 這又是丁硯留給自己的后遺癥嗎? 見何小曼不說話,湯彥銘以為對方不信任自己。想再堅決一點、把態度表得更清晰一點,但轉念一想,彼此素昧平生,說得越狠,貌似的確可信度越低啊。 “你是來旅游的嗎?”他話鋒一轉,問了點別的。 “我是來出差的。本來和同事一起出來,不過她因為暈機不舒服,所以我一個人出來想聽聽音樂,沒想到惹上了這事?!焙涡÷傅匦α诵?。 “哦,是從哪里來的?” 何小曼本能地有些戒備。雖然眼前這位湯家公子在危難時刻為自己挺身而出,但何小曼一點都不想和他有其他瓜葛。 便含糊的道:“j省過來的?!?/br> “哦,好地方啊,魚米之鄉,人間天堂?!睖珡┿戫樋谝毁?,反正也不要成本。 “哪里,特區才是好地方?!焙涡÷彩琼樋谝慌?,禮貌性的回贈。 “要不要再找地方喝一杯?”湯彥銘說完,立刻就想到剛剛何小曼說有教養的男人不會逼迫女人喝酒,趕緊補充道,“我是說,喝飲料!” 何小曼笑了,雖然知道對方未必有歹意,但既然抱定了不深入接觸的宗旨,還是不要多有曖.昧接觸為好。 “謝謝不用了,時間不早,我同伴也不知道現在情況怎么樣了,我得回去了?!焙涡÷S口找了個借口。說完又暗暗覺得好笑,黃雯肯定抱著電視機在啃呢,完全不需要擔心。 “那我送你回去吧?!睖珡┿懞芗澥?。 “謝謝不用了。酒店不遠,我打個的士回去?!?/br> 湯彥銘也不堅持,伸手攔了一輛車,一直到送了何小曼上車,又目送她離開。 真的面善啊,難道是前世見過? 坐在的士上,何小曼心中卻很不平靜。今天酒吧里的小小插曲,她并不太在意。只是,這個湯家公子讓她又一次想起了丁硯。 她曾無數次問自己,為什么無法原諒丁硯。問來問去,終是不敢直視自己的內心。 那是因為在乎??! 從前世到今生,她看得太通透,不愿意去當油膩的洗滌劑,所以一直未曾交付出感情。但這不代表她不渴望感情。 丁硯用他獨特的溫和與單純打動了她。天知道她是多么寶貝這種單純。 她寧愿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只是有點兒聰明、有點兒博學、有點兒執著的普通大學生。也不愿意自己心中的寶貝被打破。 她不能接受的,并非真相,而是失去。 第96章 湯家公子 “……忘記他, 等于忘記一切……” 想起在酒吧里的最后一刻,那位閃閃發光的仙女嬌柔地唱著《忘記他》, 這歌詞似乎是在為自己的少女時期作人生注解。 車窗開著,特區夏夜的微風輕輕拂起何小曼的長發,一下又一下地撫著臉龐。的士駛過繁華的街道,一時間, 恍若當年。 回到酒店, 黃雯果然正和電視機拼命。她抱著枕頭,一直坐到電視機跟前, 恨不得貼到電視機上,肩膀一抽一抽,吃吃地笑著。 怪不得香江把這種電視劇叫“師奶劇”, 果然電視劇對師奶的殺傷力, 堪比四副頭對中年男人的殺傷力。這不, 連暈機都不藥而愈了。 “回來啦!”看到何小曼進來, 她還是很開心地打了招呼。 “我帶了小吃回來……” 話音未落,黃雯已經撲了過來。所以啊, 微胖也不是沒原因的。 何小曼只嘗了一點點,全讓黃雯一掃而空。掃空了還要馬后炮:“哎呀, 你怎么不吃啊, 你不餓啊?!?/br> “不餓啊?!焙涡÷π?,她兩輩子都不算吃貨, 能品, 但不貪吃, 講究健康飲食。 平常她和黃雯雖然都是車間主任,但來往也僅限于工作,甚至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隔閡,一趟暈機、一頓小吃,立刻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洗漱完畢,熄了燈,開始進入例行的臥談時間。 “剛剛你去哪兒了?”黃雯果然還是問了。她倒也不是特別八卦,只是在睡前突然想起自己來到異地、而且是如此重鎮,竟然沒有出去走一走,也有點可惜。 何小曼也不打算隱瞞:“我去酒吧了?!?/br> “酒吧!”黃雯驚到低呼。這年頭酒吧還不算什么好詞,要么是時髦人去的,要么是不正經的人去的。 而在大多數普通人的眼里,這兩種人也沒多少區別。 “我去的是聽歌喝飲料的酒吧,不是你想得那樣?!焙涡÷牡?。 “你膽子真大,換我是不敢去,萬一里邊有壞人?!秉S雯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但其實心里也有些向往,便道,“要么下回我們叫了石廠長、羅科長和喬科長他們一起去見識見識?!?/br> 石新源是才升的副廠長,當了多年中層,和黃雯也是沒大沒小。邱勤業和徐滄海就不一樣了,這兩有些高高在上,黃雯提都不敢提。 “他們啊,只怕還是比較喜歡學習‘‘54號文件‘。我也就是好奇去看看的,今天看到新鮮了,不用專門再陪我去?!?/br> “54號文件”就是指打牌,一副撲克牌正好54張,大伙兒都這么形容。 黃雯興致勃勃道:“有時間我們還是去逛街吧。我要給我愛人買一塊電子表?!?/br> “哈哈,這個好?!焙涡÷滩蛔⌒ζ饋?。 來特區,女的要買馬海毛,男的要買電子表,就跟后世的代購一樣,是必買爆款啊。 第二日一早,光明棉紗廠的小嚴就過來了,把考察團接到了廠里。 邱勤業當然是帶了業務來的,誰也不是活雷鋒,還免費教你技術不成? 談了業務,順便再參觀參觀車間,讓兩位車間主任去學習學習核心經驗,就比較順理成章。 光明棉紗廠的廠長姓文,是個長相精干的中年婦女,親自接待的考察團。介紹棉紗廠的時候提到,光明棉紗廠的前身是由愛國實業家湯祖年創建,湯祖年有龐大的紡織集團,棉紗廠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家,在特殊的歷史年代,湯家把棉紗廠獻給了國家。 湯家。何小曼心中一動。 前面領導們走一處,小嚴陪著何小曼和黃雯走在隊伍后邊,趁著眾人不注意,何小曼悄悄跟小嚴打聽。 “文廠長說的湯家,是河西區那個湯家嗎?” 小嚴看了看她:“小何主任昨天才來,就已經聽說湯家啦?” “誰讓他家名氣大呢。出去買個東西都聽到別人在說?!焙涡÷p描淡寫,當然不會讓小嚴知道自己昨天可能見到湯家的少東家。 小嚴笑道:“那是,在特區說起湯家,當然只有河西區那家。不過,準確地說,河西區的湯家只能算是以往湯家的后代。湯祖年老先生早就移居到香江,留在這邊的是他的小兒子這一支?!?/br> 如此說來,經歷了特殊時期,小兒子這一支應該不可能手里再留有實業。所有實業都應該如光明棉紗廠一樣,早就收歸了國有。 卻不知為何居然還能有如此聲望,讓人一聽“河西區湯家”五個字,就肅然起敬。 “咱棉紗廠都已經是區屬企業了,湯家在特區還這么有地位???”何小曼問道。 “咱們廠性質是不會變了,不過,有些實業前幾年落實政策的時候是發還了的。再者,湯老先生還健在呢,在香江生意也做得大,改革開放咱們特區這么好的政策,他怎么會錯過機會?” 小嚴得意地小聲道:“他在特區投資了好幾家商場和酒店,還有特區規模最大的電子廠,全是小兒子在打理,你說這湯家能沒地位嘛……” 原來如此。 算算年紀,湯彥銘只怕是湯祖年的重孫輩。能在酒吧出手傷人之后直接扔給家里去處理,他這個重孫只怕是家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物,完全不同于香江師奶劇里各房爭斗夾著尾巴做人的模樣啊。 特區某實驗基地,湯家小開完全沒有了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伊锪锏匕ち藢煹呐u,過來丁硯這兒尋求安慰。 “佩服你可以整天呆在實驗室不出門,導師又拿你當例子教育我了?!睖珡┿懓崃藗€凳子坐下來,語氣沮喪。 丁硯從一堆儀器里轉過頭來:“昨天晚上又有小蕭出去玩瘋了吧,也難怪導師批評你,眼圈都是黑的?!?/br> “小蕭特意從香江過來,肯定要賞臉啊?!?/br> 蕭澤言其實是湯彥銘的表哥,也是跟著湯祖年移居香江的大兒子的外孫。但平常在一塊兒玩,二人并不以表兄弟相稱,還是彼此稱呼“小蕭”和“小湯”,有一種左左的時髦。 丁硯聽聞,卻微微一笑:“忍不了寂寞,說的就是你了?!?/br> “虧得沒忍,和昨天的奇遇比,我還是寧愿讓導師批評一頓?!?/br> “什么奇遇?”丁硯聽他說得夸張,不由好奇。 “昨天我英雄救美啦!”湯彥銘得意起來。 “呵,就你,還英雄?”好歹同學兩年多,住一個宿舍,丁硯還真沒覺得他有多英雄。 “看,狹隘了吧?!睖珡┿懛醋巫?,雙臂撐在靠背上,托著腦袋,“昨天在梨花酒吧,碰到一個惡心的中年男人調戲小姑娘,我拿啤酒瓶砸了那男人腦袋?!?/br> 丁硯驚了:“你?這事兒干得真有些英雄。通常只有小蕭會干這種事,不是你的性格?!?/br> 湯彥銘不服,哼哼了兩聲:“小蕭昨天是幸災樂禍啊,都沒出來幫忙。不過……那姑娘倒也是火爆脾氣,我不要是不動手,只怕她手里的啤酒瓶就招呼上去了?!?/br> 丁硯笑了:“我看你突然這么英雄,是看上人家了吧?” 這話可不像丁硯的風格??! 丁硯是從來不在男女之事上開玩笑的,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放松了? 湯彥銘也要面子,揮手道:“佩服是佩服的,喜歡談不上?!庇执蛩阋怨槭?,扭轉被逼問的被動局面,道,“你這么了解,怕是有喜歡的人了?” 丁硯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起來,像是想起了誰,卻又不愿多回望。 “我給自己三年,三年后再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