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何獻華怒道:“你還是不是女人,連個手帕都沒有!” 一句話提醒了羅惠惠,她猛地跳起來,撲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就去包里翻手帕。 手帕倒是新新的,一點不皺巴。羅惠惠拿了手帕,掰開何獻華的手掌,虎口裂了個口子,頗有點觸目驚心。 其實對于軍人出身的何獻華來說,這點兒傷算什么,完全不在話下啊。 但他絕不能表現出來,他必須讓羅惠惠有強烈的負咎感! 誰讓她對自己這么兇。 “痛,好痛,你輕點兒!”何獻華呲牙裂嘴。 “哦……哦……”此刻的羅惠惠無比聽話,小心翼翼地抖開手帕,從手掌上繞了一圈,將虎口處好好包裹,一邊包裹著,一邊還埋怨,“你還解放軍呢,這么不勇敢?!?/br> 何獻華撇嘴:“給炮彈打了我可以不吭聲,被紙片劃這么大一傷口,丟人好吧?” 手帕上飄出淡淡的清香,看得出,羅惠惠是個很愛干凈也很講究的人。何獻華抬眼偷偷地望了她一下,只見她滿頭大汗,眼鏡順著汗水滑落了下來,架在鼻尖上,露出她細長的單眼皮。 單眼皮也很好看??!何獻華暗想。 羅惠惠一點不知道何獻華正在打量自己,心煩意亂地替他包扎好,還氣呼呼地說:“好了,你可以走了。手帕也不要還我了!” 說著,轉身將包包放回抽屜里去。 這包包,眼熟。 何獻華不由道:“你這包是定做的吧?!?/br> 羅惠惠一愣:“你怎么知道?” 見她這反應,何獻華心里就有譜了,笑道:“這是我侄女何小曼的手筆啊?!?/br> 這可是何獻華兩次提到侄女何小曼了。 羅惠惠回想,當時去珍珠弄,的確是見過何家的女兒,亭亭玉立,長得很漂亮,穿得也很時尚,不過看上去年紀還很小,羅惠惠還以為她是放假在家的大學生呢。 “這包包是我同學的朋友做的。我見同學背得好看,請她也替我訂做了一只,難道就是你家侄女?” 何獻華一聽,這關系又拉近一層,套近乎道:“當然了,整個城里,除了我家小曼,誰還有這么好的眼光,這么棒的創意?現在她的私人訂制,別人都是要排隊的,不過如果是你……” 羅惠惠敏銳地感覺到了何獻華的意圖,一扭頭:“哼,別以為出了點血,我就得讓著你?!?/br> “沒沒沒,我讓著你,我讓著你?!?/br> 何獻華還是那樣嘻皮笑臉的,羅惠惠卻臉紅了。 從居委會掛了彩回來,何獻華可算被人笑死了,堂堂解放軍,被紙割傷,好幾個家里有女兒的姆媽都送來的各種祖傳名藥。 何獻華的傷口……簡直是前世修來的福,如此金貴。 塑封的公約,一戶發了一份。何獻華想得的確周到,好多人家一拿到,就直接拿個膠帶紙往墻上一貼,不怕蟲不怕霉,感覺可以千秋萬代。 本著童叟無欺的原則,他去凌家也送了一份,卻被凌家姆媽轉頭就從窗口扔了出來。 那塑封的公約跟暗器似的,打著旋兒飛出來,差點削了何獻華的腦袋。 虧得他身手敏捷,一個蹲身躲了過去。公約“chua”一聲削在地面上,滑出去老大一截。 “英俊如我,命犯紙片。削了我的手也就罷了,還差點要了我的腦袋。女人,真毒??!” “哦?”身后傳來冷冷的一聲。 我的媽呀,是何玉華!何獻華抱著劫后余生的腦袋,一遛煙跑回了家。 堵凌家窗戶的時候,是何家出的磚。 有人鳴不平,說公約上明明寫著要自行堵上。何獻華很大度地說:“無所謂啦,不就幾塊磚嘛,砸誰不是砸呢?!?/br> 當最后一塊磚壘上,遮住了凌家姆媽絕望的眼神時,凌家姆媽哭了。不光是為自己家的窗戶,還為那個不爭氣的兒子。 特區的包裹又來了,這回不光有《射雕英雄傳》,還有一些其他流行武俠劇的劇照。 包裹里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近期引進的香江電視劇,估計不久的將來就會在內地電視臺輪番播出。 字跡很漂亮,但很陌生。丁硯這位朋友真是個認真且有心的人。 何小曼很想謝謝他。無奈對方寄東西從來只留“特區”字樣,并無詳細地址,讓何小曼根本無從知曉對方是誰,只能一次又一次,心帶歉意地收著包裹。 看著紙條上新引進劇目的名單,何小曼暗嘆一口氣。 可惜,專利還不見蹤影。如果專利跑不下來,那培優印刷廠的前景就有點莫測了。 晚飯后,她抱著包裹去了印刷廠。 史培軍總是在的,他全心全意地撲在廠子上,甚至已經跟父母討論過辭職的問題。 不過,史爸和史媽不同意。雖然現在印刷廠很賺錢,但他所在的企業畢竟是國營企業,人人羨慕的鐵飯碗,不能輕易開玩笑。 于是史培軍想學著別人辦留職停薪。 就是不拿廠里工資,但勞資關系還是掛在廠里,萬一創業不順利,還是可以再回廠里當他的小青工?,F在選擇這種方式的人不少,好多青年都渴望下海闖一闖,哪怕大風大浪,也心馳神往。 見何小曼過來,史培軍趕緊要報喜:“小曼,要不要聽好消息?” “又賺錢啦?”何小曼猜都能猜到。 不干膠貼紙都銷售到周邊城市去了,不賺錢才怪。 第92章 001號專利 何小曼總以為印刷廠的喜事, 不外乎銷售,又或者隔壁的倉庫真的拿了下來。 哪知道史培軍嘿嘿一笑:“這回你總算不是那么聰明了。你看, 這是什么?” 他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交到何小曼手里:“你看,這是什么?” “這大小倒像營業執照。不過營業執照不是已經辦好了么?”何小曼嘀咕著將封口的棉線繞開,拿出來一看…… “什么!你居然把專利拿到手了!”何小曼驚呼。 這文件袋里放的不是別的, 正是專利證書, 而且看編號,還是這古城的001號! 史培軍很得意:“沒想到吧。今天下午再拿的, 知道你晚上會來,特意等著向你報告喜訊呢?!?/br> 何小曼喜不自勝,將專利證書看了又看, 摸了又摸, 恨不得把燙金的字都要摸掉一層。 “這下我們可以放心大膽地擴大經營了。該買機器買機器, 該擴廠房擴廠房, 終于不得患得患失的,怕自己的勞動成果被他人輕易地用去了?!?/br> 史培軍揮揮拳頭:“是啊, 最近我一有空就出去跑校攤,摸清了那些盜版的來路, 只等這證一到手, 我立刻就去舉報他們,我還不信了, 這點子是我們的, 用我們的點子, 怎么就這么心安理得呢?” “我跑好幾趟都沒跑下來,你是怎么辦到的???”驚喜之余,何小曼也有些奇怪。 史培軍卻笑得神神秘秘:“這個就不能告訴你了。我有我的路子?!?/br> “難道又是你爸幫忙?”何小曼問。 “什么我爸!”史培軍脫口而出,又后悔,“算了算了,說是我爸,雖然有點便宜了他,但我爸就我爸吧……” 聽得何小曼一頭霧水,到底便宜了誰,到底是不是他爸,到底誰是他爸? 這問題好復雜??! 二人商量了一下擴大再生產的問題。慶幸上次3700只拿了1000,剩下2700買機器都有點吃重。 史培軍的意思要不然還是看看哪個廠有處理的舊機器,畢竟便宜;何小曼卻覺得最初的兩臺已經是二手產品,印刷廠想生存下去,就得上新品印刷機。 畢竟不干膠貼紙不能吃一輩子,后期必須有能轉產的能力。 這是何小曼最近在廠里試織牛仔布得出來的心得。 牛仔布的織法并不算太難。按著樣板,將牛仔布上的經緯線細細地一根一根挑出,研究排列組合,憑著織布車間幾位老員工的豐富經驗,很快就可以掌握技巧。 但牛仔布有個與之前不同的地方。它屬于色織。 它的經紗是純棉靛蘭染色的棉紗,而緯紗則是本色棉紗,采用三上一下的右斜紋組織交織而成。 這個染色的經紗,織布車間可紡不出,得由紡紗車間前道配合。 但目前紡紗車間任務排得相當滿,抽不出人力來給織布車間提供“優質服務”。所以經紗用的靛蘭染色純棉紗,必須去外地訂貨。 不約而同的,邱勤業和何小曼同時想到了即將去考察的特區。 “目前國內的牛仔布多數由特區那邊生產。這回我們去特區考察,一定要帶著資源回來?!焙涡÷判氖?,連著邱勤業也自信滿滿起來。 何家的房子還沒翻建好呢,何小曼就要出發去特區考察了。 而且是坐飛機! 全家都沸騰了,尤其是坐了兩天一夜火車回來的何獻華。 “憑什么小曼去遠路可以坐飛機,我那么大老遠回來只能坐火車??!”何獻華幽怨得不行,眉頭都擰一起了。 “為你好。萬一被機翼割傷了手怎么辦?”何玉華損他。 如此哪壺不開提哪壺,氣得何獻華嗷嗷叫:“你才被機翼割傷手,你割傷了還沒手帕?!?/br> “知道那手帕是你寶貝,血染的風采啊……”何玉華眉飛色舞,還外加東躲西閃,生怕被何獻華追上胖揍一頓。 而一邊的王欣居然也完全不拉偏架,眼見著何玉華努力閃躲,竟然還哈哈大笑。 氣得何玉華一邊跑,一邊還罵:“你活膩了啊,信不信沒人拉著我能一拳打爆你的腦袋?!?/br> 說得好像有人拉著她似的。 何立華卻沒功夫理他們的打鬧,語重心長對何小曼道:“這可是我們家第一次有人坐飛機,你可一定要注意飛機上的禮儀,不要亂摸亂動。聽說飛機上好些機關是不能動的,一動要出事故的,你乖乖坐著啊?!?/br> 王秀珍則急別的事兒:“你看咱們家連個像樣的行李箱都沒有,總不能讓小曼大包小包地背到特區去吧?” 當然不能,王秀珍如今手段也不小。拉著何小曼就去了第一百貨商場。 朱福妹親眼看見她們挑了一只特別漂亮的皮質行李箱,而且好像還是個名牌,心態就很崩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嫁了珍珠弄最高端的人家。雖然凌水成暫時沒工作,但凌家曾經是大戶,而凌家姆媽也勉強可算曾經有過點兒身價。 前腳剛聽說二層的窗戶被何家的墻壁給堵上,后腳就看到何家的女人來買名牌行李箱…… 你說鬧不鬧心! 行李箱啊,一看就是要出遠門??!她朱福妹連八十公里以外的s市都沒去過,雖然凌家姆媽說了好幾次,以后結婚要去s市置辦一回衣服和家飾,但到現在也就是說說,還沒見真去。 而珍珠弄的鄰居們聽說何小曼要去特區,比何小曼還要高興。好幾個年輕點的姆媽趁著晚上停工的間隙,故意到何家來串門,聊著聊著,就開始聊特區的馬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