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王爺他今日有事兒,不能前來,今日只有我與沈jiejie兩人?!?/br> 沈書夏臉上的失望極力想要掩飾,卻還是泄露了三分出來,祁諳只做沒看見,輕笑一聲,“怎么,只本公主前來,沈jiejie便不歡迎了嗎?” “自然不會?!鄙驎拿ψ隽耸謩?,“公主里面請?!?/br> 祁諳邁步進了院子,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光禿禿的庭院,本還有幾株桃樹,此時也變成樹墩了。 祁諳無奈的捏捏眉心,竟然為了和她賭氣,把她喜歡的桃樹全都砍了,不就是讓他抱了抱嗎?這么大的氣性。 祁諳不由想到,若是有一日她再同兄長鬧別扭,是不是說一聲她喜歡兄長,兄長就會拔劍自刎呢? “不知府中為何把這桃樹給砍了?”沈書夏其實也挺好奇的,一大早,她不過方起床,便進來幾個人,說要把桃樹給砍了。 雖然這院落蕭條不堪,只有這幾株桃樹可以裝點,但是住在旁人的府邸,哪有說話的權利,沈書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桃樹轟然倒落,被人拖走了。 一時間,她心中那種寄人籬下的落魄感充盈心中,心中無來由的升起一抹怨氣。 祁諳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這個我還當真不知道?!?/br> 沈書夏見祁諳不說,也沒有再問下去,將祁諳帶進了飯廳,兩人坐下,宜珊便開始上菜。 撲鼻的香味讓祁諳食指大動,看著那賣相很好的飯菜,祁諳忍不住夸贊,“沈jiejie好手藝?!?/br> 沈書夏不好意思的笑笑,“公主過獎了,不過小小手藝,倒是讓公主看笑話了?!?/br> 祁諳夾了些菜到口中,搖搖頭,“沈jiejie當真是謙虛了,這手藝若是去開飯館,定會日日客滿的?!?/br> 沈書夏眸子一縮,在她眼中,是不是她就只能去開飯館,做個廚子呢? “沈jiejie祖籍何處?家里可還有親人?”祁諳一邊吃一邊點頭,雖然比不上劉嫂的手藝,但是已有好些日子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飯菜了。 “民女祖籍贛州,父母雙亡,家中只有民女一人了,這次要多謝王爺搭救,不然民女還不知要淪落何處呢?!鄙驎捻鴰窆?。 祁諳面帶歉意,“抱歉,惹起沈jiejie傷心事兒了,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沈jiejie要看開一些?!逼钪O頓了一下又道,“昔日我曾聽聞贛州有位女子號稱天下第一才女,那女子我記得也姓沈,不知沈jiejie可知道?” “那正是我家小姐?!币松翰逖?,面上帶著驕傲的神色。 “宜珊,公主殿下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br> 宜珊不情不愿的福身告罪。 祁諳倒是滿不在乎的擺擺手,“無妨,在這里沒有尊卑的,自在些便好,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原來沈jiejie便是那天下第一才女,真真是眼拙了?!?/br> “公主謬贊了?!鄙驎恼Z氣雖謙虛,但眼中的傲氣卻是掩飾不住的,畢竟天下第一的才女,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這個稱號的。 祁諳的視線移到墻上掛著的書畫上,不由起身走過去瞧著,開口讀道,“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使我淪亡...” “沈jiejie,好文采?!逼钪O眼中帶著艷羨。 沈書夏笑道,“公主殿下誤會了,這不是民女寫的詩句,這是一位叫做司馬相如的古人寫的,名為《鳳求凰》,民女沒有這般好的文采的?!?/br> “哦...《鳳求凰》啊...”祁諳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我孤陋寡聞了,竟然連司馬相如是誰都不知道?!?/br> 祁諳眸子在房中掃了幾圈,“我看沈jiejie這里也有些簡陋,我會讓衛管家為沈jiejie添置些東西,沈jiejie有什么要求,盡管向衛管家提便好?!?/br> 沈書夏道了謝,“民女此時能有片瓦遮身已是滿足,不敢再有過多要求?!?/br> 祁諳又與沈書夏閑聊幾句,便起身告辭。 將祁諳送走,宜珊面露鄙夷,“這公主殿下還真是才疏學淺,她除了公主的身份,到沒有一樣比得上小姐的?!?/br> 沈書夏也是嘆了口氣,那日她在臺上,聽到他與同行的人談論,言行舉止謙和有禮,只一眼便能瞧出墻上字畫所出何人,那時還想著,這般樣貌,這般才學的男子,日后會是什么樣的女子來相配,只是不曾想,公主腹中竟無點墨。 出了沈書夏的院落,云蓮有些不解,“公主當真是把詩詞都給忘干凈了?”若說是楊相教的那些公主忘了也還算有情可原,可是這首《鳳求凰》不應該啊。 陛下每每惹了皇后娘娘不高興,便會招公主進宮,教她背這首《鳳求凰》,然后要公主去背給皇后娘娘聽,哄皇后娘娘高興,公主可是記得滾瓜爛熟的,豈會不知。 祁諳皺皺鼻子,“倒也不是忘了,以前替父皇向母后背這首詩詞,覺得父皇當真好玩,可是自沈書夏房中看到這詩詞,便覺礙眼的很?!?/br> 沈書夏是大渝第一才女,那她就裝作什么都不懂,她要做個目不識丁的人,沈書夏長得漂亮,那今日嬤嬤也不應該把她打扮的這么好看,就應該讓她丑一些,難看一些。 祁諳也不知怎么回事兒,竟在心中把自己和沈書夏比較了一番。 * 榕桓兩日沒回來,祁諳倒是沒怎么著急,他雖沒告訴她他去做什么了,但祁諳大體也猜得出來,把梁飛平關入大牢,卻把梁飛平他爹放走了,梁飛平他爹此時定然正在想辦法救他兒子,這個時候他與什么人接觸,便很有可能找出賣給他糧的人。 這中間沉染來了一次,把那些大牢里土匪的情況跟她說了一下,根據沉染的審問,那些土匪當日確實綁了溪棹。 “他們綁架溪棹是為了圖財?”祁諳問道。 沉染點頭又搖頭,“是也不是?!?/br> 溪棹是泉州首富之子,若綁了他然后再勒索溪家,倒也能得到一筆錢財,但是他們綁溪棹的初因乃是因為有人出錢讓他們把溪棹綁了,然后殺掉。 沉染一邊大口吃著劉嫂做的飯菜,一邊道,“這些土匪都是些窮苦百姓,因為生活過不下去了無可奈何之下才落草為寇,平日里也不過搶些東西謀生而已,當初為了錢接了這個單子,但是真把人抓來要殺的時候又猶豫了?!?/br> “這么說來,這些人也不算可惡,只是...”祁諳皺眉,“若按你所說的,這些人都是些窮苦百姓,為何功夫會那么高強,連十六他們都抓不住他們?” “這就是我要說的?!背寥疽慌淖雷?,“公主jiejie,我發現,這蒲蘭山上不止他們這一幫土匪,還有另一幫,真正為非作歹殺人劫貨的是另一幫人,而咱們抓的這些人是給他們背黑鍋的?!?/br> 祁諳輕輕撫著腰間的玉佩,若有所思,“所以后來另一幫人把溪棹從他們手上帶走了?” “對,另一幫人跑到他們的地方把溪棹劫走了,別看那些土匪長得五大三粗的,其實沒什么本事,劫溪棹走的人武藝高強,他們根本就打不過?!?/br> “可是他們為什么要劫走溪棹,想要殺了他嗎?”祁諳自言自語,突然又搖搖頭,“不對,有人買通土匪為的就是殺溪棹,若是第二撥人想要溪棹死,沒必要再把溪棹劫走,任由土匪把他殺死或是以他們的武功直接殺了溪棹更好,沒必要再把他劫出來,再被我碰到了?!?/br> 沉染起先沒想到這一點兒,被祁諳一說,也沉默了下來,是啊,為什么? “公主jiejie,你說這第二撥人與劫糧一事有沒有關系?”沉染問道。 祁諳搖搖頭,“不知道,這怕是要等兄長回來才能有所判斷了?!?/br> 說起榕桓,祁諳又想起一事兒,眸子頓時瞇了起來,“沉染,你幫我個忙?!?/br> * 榕桓這次出去沒帶衛葉,衛葉被衛管家盯著整頓王府,好不容易偷了個懶找了棵大樹瞇一會兒,卻被人套了麻袋。 以他的身手竟然沒能反抗。 能在王府里來去自如還在幽云三十六騎的眼皮子底下將他套了麻袋,這讓衛葉心中一凜。 衛葉被人綁在了椅子上,麻袋被掀開,衛葉沒有絲毫慌亂,眸子如電的看向屋內的人。 這一眼,便愣了,半晌才開口,“...小公子?”還有小將軍和十六。 難怪他沒有還手的余地,原來是被自己人給坑了。 祁諳對他輕輕一笑,匕首在手中挽了個花,橫在他的脖子上,“衛葉,本公主有些事兒想要問問你,若是不照實回答,小心我...嘿嘿....” 陰森恐怖的威脅,衛葉打了個寒顫,“...小公子,你放開我,我把你收買我的銀子還給你...” 祁諳沒心情同他開玩笑,在他面前坐下,看著他,收了笑容,“說,兄長胸口的疤痕是怎么回事兒?” 衛葉臉上表情一斂,下意識的躲開了祁諳的視線。 衛葉的表情明顯告訴她,這之間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兄長隱瞞了我什么?”祁諳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 衛葉咬緊牙關,死活不開口,心中埋怨王爺,既然小公子都知道他胸口的疤痕了,為何不直接告訴他,臨了臨了,小公子竟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來了。 祁諳見他一副死活不開口的模樣,招招手,毫無感情道,“十六,用刑?!?/br> 祁諳轉過身去,片刻后,屋內便響起了衛葉鬼哭狼嚎殺豬般的嚎叫。 這種聲音持續了一刻鐘,衛葉終于受不了,有氣無力道,“公主,我招了,我招了...” 祁諳轉過身看著他,衛葉癱在椅子上,衣衫凌亂,出氣多過進氣。 對于這么怕癢的人,能夠為了兄長堅持一刻鐘才求饒,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公主,王爺他那一年受了重傷...” “差點兒死了...” “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根本連床都下不了?!?/br> 祁諳站在那里,窗外陽光熾烈,晃得人眼疼,祁諳卻覺得整個眼前都是昏暗的。 很久以后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為何我不知道?為何沒有上報朝廷?” “那時我們與玄蜀國交戰正處于最激烈之時,若傳出消息必定影響戰局,所以...”衛葉已經被被松了綁,撓了撓頭,“還有更重要的是,王爺怕小公子擔心...” “怕我擔心?難道就不告訴我嗎?”祁諳覺得心口疼的仿佛要窒息了,想到他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樣子,整個胸口都空落落的。 衛葉覺得自己這次怎么著都是個死,干脆把事情都說明白,也死個痛快。 “其實當時花神醫說爺有可能活不了了,爺讓所有人都封鎖了消息,若他死了,便讓所有人瞞你一輩子?!?/br> * 月色如水,透過枝椏落在池水中,留下點點星輝。 祁諳坐在池邊的小亭里,趴在石桌上,看著對岸的花樹發呆。 衛葉的話一直環繞在她耳邊,一遍一遍又一遍。 ‘爺說,若他死了,便讓所有人瞞你一輩子?!?/br> 四年不見,原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養傷,而她因此埋怨了他四年。 祁諳將頭埋入手臂里,無聲的嘆息。 若兄長真的不在了,她要怎么辦?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而此時她才發現,她與這個問題不過擦肩而過。 死亡與離別曾經離她那么近那么近,近到差一點兒她就做了他的未亡人。 有人在她身上披了一件衣衫,祁諳心中一跳,猛地回身,“兄...” 月谷慈愛的看著她,“怎么,想王爺了?!彼男」鏖L大了,知道多愁善感了。 祁諳有些失望的趴回去,喃喃道,“是啊,想兄長了,以前是隔幾日想一次,不過是念著他在的時候,寵著我,給我買吃食,還帶我出去玩,所以想他,現在就是莫名其妙的想,哪怕他不帶我玩,不給我買吃的,就只是坐在那里,即便是罵我,我也開心...” 祁諳苦惱的皺起小臉看著月谷,“嬤嬤,我是不是生病了?” 月谷拍拍她的腦袋,笑道,“公主這病是好事兒?!?/br> 她的小公主這是情竇初開了。 “公主,公主,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燕如在長廊上高聲喚她。 祁諳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片刻便沒了蹤影,月谷喚也沒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