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你干什么了?” 看著桌上那燃盡的香灰,懷玉嫌棄地道:“要不是為了讓你中這軟筋香,你以為我為什么會同你說這么多廢話?” 竟還有軟筋香?柳云烈躲閃之間,倒是笑了出來:“殿下的約,果然不能輕易就赴?!?/br> “不過還好。在下也是有備而來?!?/br> 眼看著就梧的長刀要到他的咽喉了,茶座外突然沖進來一大堆衙差,氣勢洶洶地涌上來將整個地方都圍住。 就梧等人反應極快,不管不顧地就想先取柳云烈首級。 電光火石之間,旁邊突然飛來一枚石子,將他的刀鋒狠狠打偏了去。 還有埋伏?就梧臉色一沉,反手將刀重新橫上他的脖子,戒備地看著四周。 柳云烈笑道:“束手就擒吧,我帶來的人多得足以將你們都捆回衙門。這回依舊是我贏了,長公主?!?/br> 李懷玉被青絲等人護著??粗闹艿难貌?,似乎一點也不著急,起身朝柳云烈走過去,隨手拿過旁邊清弦握著的匕首,到他身邊沖他笑了笑。 “你贏了?” “你也太看輕我丹陽了?!?/br> 話落,匕首出,直接捅進了他腰腹,皮rou被割裂的聲音有些滲人,但她眼睛都沒眨。 “呃?!睈灪咭宦?,柳云烈睜大了眼?!澳恪阋c我同歸于盡?” 這里這么多衙差她也敢動手?瘋了嗎? “同歸于盡?”懷玉咯咯地笑起來,“你真看得起自己。害我在前,入密室在后,你一個人帶著滿肚子的秘密去死就好了,我還要好好活呢?!?/br> 腰腹間疼得厲害,柳云烈一動也不敢動,咬牙道:“你真是心狠手辣!” “心不狠,站不穩。手不辣,誰還怕?”痞里痞氣地念叨兩句,懷玉松開匕首。朝著背后的人道,“動手吧?!?/br> 就梧點頭,吹了一聲口哨,尖銳響亮的哨音一落,那些衙差的后頭便涌出了一大群蒙面人。 “還感動嗎?”李懷玉伸手拍了拍柳云烈的肩膀,“這都是陸大掌柜幫的忙?!?/br> 柳云烈臉色很難看,他急急地往左邊石屏的方向瞧著,像是那頭還有救兵。 懷玉瞇眼,揮手就讓青絲過去看,青絲翻過石屏。很快又回來,搖了搖頭。 沒別的人了。 衙差一個個倒地,柳云烈臉色也漸漸蒼白,他好像很不甘心,張口想說什么,又被疼得止了話。 “我最后問你一個問題吧?!睉延裥ξ乜粗?,“你在密室里捏著的那份文書,放哪兒了?” 艱難地喘著氣,柳云烈道:“我不會交給你的?!?/br> “你不給,我也能讓人去找。密室、你的府邸,總能搜出來的?!睉延駸o所謂地聳肩,“只是,你這么不配合,死后可能會入不了土哦?!?/br> “你……”手死死捂著匕首插著的地方,血開始滿滿往外淌,柳云烈憤怒地道,“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臉因為怒意和恐懼扭曲成一團,看起來還真像個厲鬼。 然而李懷玉半點也不害怕,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道:“我當時死的時候,心里也是這么想的?!?/br> 只是江玄瑾被他推出來當了刀子,她的恨意落錯了地方。 衙差和蒙面人廝殺起來,整個山石竹林一片血雨腥風。 柳云烈慢慢倒在地上,懷玉就蹲在他旁邊,安靜地等著他咽氣。 “主子?!鼻嘟z從外頭回來,皺眉道,“快走!” 還有援兵?懷玉皺眉,提著裙子起身,很是麻利地就帶著就梧等人撤離。 “都干凈了?”她邊走邊問。 就梧答:“干凈了,剩些在外頭壓根沒進去看見咱們的人,姑且放過?!?/br> “嗯?!痹竭^石屏一路往西,懷玉道,“等柳云烈的死訊,若是兩日之內沒消息,就再去廷尉府看一眼?!?/br> “是?!?/br> 山石竹林的西門外停著一輛馬車,懷玉看了一眼,掀開車簾就坐了上去。 陸景行搖著扇子看著她身上的血跡,嘖嘖兩聲道:“你乖順了那么久,我差點忘記你以前是個多狠的人了?!?/br> 嚇唬似的朝他舉了舉帶著血的手,懷玉道:“丹陽長公主殺人如麻,你怕不怕?” “怕死了?!焙狭松茸臃旁谝贿?,陸景行拿了手帕出來,抓過她的手一點點替她擦干凈,眉目溫柔地道,“柳云烈死了,齊翰也會被問罪,你的大仇終于報了?!?/br> 心里一直壓著的東西松開,懷玉咧嘴笑了笑:“是啊,報了?!?/br> “那之后打算如何?”陸景行抬眼看她,“要……繼續留在江府嗎?” “我名義上還是江府的人,自然是要留在那里的?!崩顟延癖葎澲?,“之后要做什么,我都想好了,嵐清適合當丞相,咱們幫扶他一把,有他輔佐懷麟,你就能安心做你的生意,等你銀子賺夠了,就考慮考慮終身大事?!?/br> “我現在能和那些官家小姐好好說話啦,她們也不會再因為我是丹陽就怕。所以要是遇見好姑娘,我還可以幫你做個媒?!?/br> “還有就梧白皚他們,想做官的就讓他們入朝為官,想行走江湖的就放他們走。這么多年了,大家也該過點自己想過的日子?!?/br> 越說越興奮,懷玉眼睛都亮了起來,手舞足蹈地道:“再過兩年,說不定我就能生個孩子,到時候大家再一起來喝個滿月酒,說說自己這兩年都做了什么,然后不醉不歸!” 想象了一下她說的這個場景,陸景行勾了勾嘴角,然后搖頭:“別的都可以,我的終身大事就不用你cao心了?!?/br> “為什么?”懷玉皺眉,“你不信任我的眼光?” “不是?!标懢靶械鮾豪僧數氐?,“天下芳草何其多,我可不愿在一棵樹上吊死?!?/br> 懷玉一愣,神色復雜地看著他:“你的確是比江二公子還風流?!?/br> 江深好歹還娶妻納妾了,這人是想只身坐擁天下美人??? 陸景行半闔了鳳眼,勾著唇安靜了片刻,然后問她:“你打定主意要同江玄瑾過一輩子了?” 這話聽著有點rou麻。懷玉撓了撓鬢發,略微羞澀地道:“想想也還不錯,他待我挺好的?!?/br> “我待你不好嗎?”他問。 懷玉愣了愣,眨眼看他,突然爆了句粗,然后不可思議地道:“你別是真對我有什么想法吧?” “怎么?”陸景行斜她一眼,“看不起你自己?” “那倒不是?!睉延駬u頭,“我這么獨絕無二、艷壓天下的姑娘,你有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個沒忍住,陸景行還是翻了白眼:“你說話的時候帶上臉,別不要它?!?/br> 李懷玉:“……” 展開扇子重新搖了搖,陸景行垂眸道:“逗你玩兒的,一日是兄弟,一輩子是兄弟,你我可是拜過關二爺的,往后你別與我斷了聯系就好?!?/br> “那怎么可能?”懷玉嘻笑,“你可是我娘家人?!?/br> 一朝錯過,一輩子也就這么錯過了。陸景行抿唇,搖著扇子想,若是當初他早些知道自己的心意,還會不會錯過她? 答案是不一定吧,眼前的這個人對他,好像真沒動過什么心思,有些話一旦說出口,怕是連兄弟都沒得做了。 還是就這樣吧。 馬車到了江府附近,懷玉帶著青絲提前下了車,與陸景行作別之后,脫了帶血的外袍讓青絲抱著,從側門回了墨居。 墨居里安安靜靜的,家奴稟告說君上進宮去了還沒回來。 齊翰畢竟是個丞相。想用舊案壓他不容易,恐怕得費些功夫。懷玉沒在意,她覺得很困,也不管天還沒黑了,先睡上一覺再說。 這回終于沒有做噩夢了,她的夢境里一片寧靜,有飛云宮的門口的樹影,有懷麟稚嫩的笑聲,還有遠處的一個人,攏著青珀色的袍子,溫柔地等著她靠近。 即使是睡著了,嘴角都止不住地往兩邊咧。 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看了看屋子里,懷玉問青絲:“君上還沒回來?” 青絲低聲道:“方才御風回來傳的消息,說君上要在宮里住幾日,與陛下細議舊案?!?/br> “啊……”頗為失望地扁扁嘴,懷玉道,“又剩我一個人呆在這里?!?/br> 青絲想了想,道:“方才二少夫人派人過來問過您,您現在要見她嗎?” 徐家那個姑娘?懷玉來了點精神:“好啊。請她過來吧?!?/br> 之前她聽人說徐初釀與江深鬧別扭了,只聽了個大概,還不知道具體是怎么回事,眼下反正無聊,不妨找她聊聊天。 青絲應聲而去。 徐初釀來得很快,還是抱著被子和枕頭來的。 懷玉一看,愣了愣:“二嫂,我這兒不缺這些啊,你送來干什么?” “不是送你的?!毙斐踽劦吐暤?,“我是想過來睡客樓?!?/br> “???”懷玉意外了?!昂枚硕说耐嬖翰蛔?,為何要過來睡?” 徐初釀咬唇,沒答話,眼眶有點發紅。 于是懷玉就明白了:“二哥又欺負你了?” “談不上欺負?!毙斐踽劦?,“是我自己作踐自己,怪不得人?!?/br> 聽她這語氣,懷玉莫名有點心疼,拉著她去客樓,讓青絲幫她換了床上的被子枕頭,然后問:“怎么回事?” 徐初釀垂眸。握著她的手沉默了半晌才道:“上次他把我繡了三個月送他的帕子給了侍妾,我是覺得委屈了才回的娘家,老太爺讓他把我接回來,他便當我是在借著老太爺威脅他,對我冷淡得很?!?/br> “今日更是,我熬了人參湯去同他說軟話,他顧著與侍妾親熱,任由我站在那里,看也不看一眼。末了還說,他會按照老太爺的吩咐。晚上與我同房,好早日生個嫡子?!?/br> 眼淚“啪嗒”一聲落在手背上,徐初釀哽咽:“誰稀罕生什么嫡子?!?/br> 她只是喜歡他而已啊。 懷玉聽得唏噓:“二哥委實過分了些?!?/br> “是我自找的?!辈亮搜蹨I,徐初釀道,“我要是沒那么喜歡他,就不會這么難受了?!?/br> 感情里,一向是誰動情多誰輸,動情太深遇上無動于衷,就注定是作踐自己。 懷玉不太會安慰人,只能傻兮兮地盯著她看。好在徐初釀也不是來找安慰的,只是找個人說了,心里就舒坦了。 “我回娘家那幾日,父親經常問起你?!鄙钗豢跉?,徐初釀轉了話頭,“他說你對咱們家有恩,讓我多幫襯你些?!?/br> 其實她是覺得有點奇怪的,畢竟救父親出來的人是紫陽君,但他完全不提君上,只叮囑她多照顧江白氏。 懷玉笑了笑:“徐大人有心了?!?/br> 云嵐清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等于韓霄和徐仙都知道了,也無妨,柳云烈一死,事情都解決了,他們就算知道,也不會再被她牽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