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你離開之后,我在原來學校上了一年,幾乎不能正常上課,后來轉學,可別人還是知道……”她喃喃低語,“郝添頌,你為什么要走?”又笑了下,“既然要走,為什么還要招惹我呢?” 郝添頌看許細溫岌岌可危地站在小路與綠草地的分隔帶上,搖搖晃晃,他快走兩步,拉住她,“你站好?!痹S細溫被扯得往前,又跌入郝添頌的懷里,這次他沒有推開她,“我只知道你不肯見我,你父母問我家里人要錢,你正常上學,我不知道……” 郝添頌承認他此刻心臟像是被人用力地捶了一記,讓他疼得無法呼吸。他不知道許細溫經歷過這些,以為她過得很好。 如果當時,他哪怕回來看過她一次,是不是就不會是這樣。 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為什么說出來,為了讓郝添頌膈應吧,憑什么只有她一個人難受。 “郝添頌,最后一次機會,只要你給錢,我現在就跟你走?!彼龑崒嵲谠诘乇е?,卻沒有絲毫當初的羞澀和緊張,他的心跳聲還是一如過去的強壯有力,可能是她的心跳太慢了,像衰老的老年人,沒有絲毫的活力。 郝添頌僵硬許久,他伸手推許細溫的肩膀,可她還是抱著他,“許細溫,你是一灘糊不上墻的爛泥?!?/br> “你以為我想嗎?我不想的?!痹S細溫受傷地看著他,她難過地說,“我想要變成過去的許細溫,可是我就是做不到。這不是一道題,有明確的答案,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過去的許細溫到底是個什么人?!?/br> “對錯到底是什么呢?就像那件事情,所有人都說我錯了,可我哪里錯了呢?”許細溫推開郝添頌,她一步步退出他的懷抱,“我沒有勾}引過你,做那件事情不是我主動的,我沒有貪過你家的錢,手表是你給我的?!痹S細溫說出存在心底多年的疑惑,“可你走了,所有人都說我錯了,說我不自愛,同學們嘲笑我罵我,他也誤解我。你為什么不對別人解釋呢?這不是我的錯?!?/br> “許細溫?!焙绿眄灴丛S細溫又要退入路邊的綠化帶里,他要把她拽過來。 許細溫卻突然情緒激烈起來,她推著郝添頌的手,并且把手往后背著。結果是,她后仰著倒在草地上,姿勢難看,她的衣服又變得歪歪扭扭。 她推開郝添頌幫助的手,自己爬起來,嘴里嘀嘀咕咕地說著,“就是我錯了,我該知道廉恥,無論你怎么保證,我都不該和你做那件事情?!痹S細溫的表情有些奇怪,眼神空洞,臉上卻又帶著笑容,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咯咯笑出聲,“如果我沒有做那件事情,我可以考入名牌大學,會做我喜歡的翻譯工作,會有人愛我,不會有人罵我怪我,我不會是一個人?!?/br> “我錯了,就是我錯了?!?/br> 郝添頌聽著她鉆牛角尖一樣的話,要把她攙扶起來,許細溫劇烈地推搡他,不肯讓他觸碰自己,尖聲叫著,“我沒錯,錯的是你,是你毀了我的生活,我恨死你了?!?/br> 聲音極大的鈴聲突兀地響起,許細溫掙扎的手瑟縮了一下。 “你的手機?!焙绿眄炓娝皇亲诘厣习l呆,并不去拿落在馬路邊上的手機,他走過去拿過來,遞到她手里。 “粉粉?!睙o理取鬧的,許細溫心里有個不好的預感。 “孫頻頻,快來救救我?!?/br> “你在哪里?”許細溫又問了一遍,可那邊無人應答。 郝添頌看她眼睛發直,叫了聲她的名字。 許細溫如夢初醒,撒腿就往大廳里跑,身上帶著泥土和草芥,像個瘋子一樣。郝添頌被她突然的行為嚇了一跳,反應過來跟在后面跑進去。 許細溫嘴巴里反反復復說著房間號碼,她摁電梯向上鍵,幾次都弄不好,還是跟在后面的郝添頌幫忙。她急著尋找房間,卻看不清門牌號,像只無頭蒼蠅一樣橫沖直撞。 “你找什么?”郝添頌在許細溫一個急轉身,快要撞上門框時,急忙拽住她。 “粉粉,粉粉說讓我救她,我找不到她了?!痹S細溫的眼神慌亂,她的眼睛四處看,卻什么都沒看進眼睛里。 “我帶你過去?!焙绿眄灥氖謴淖プ〉氖滞?,挪移到冰涼的手掌。他的手比許細溫的大,足夠牢牢地罩住。 他目的明確地走在前面,她失魂落魄到只能跟著他走,卻忘記甩開這只手。 進到包間里,里面仍舊熱鬧非凡,看到進來的許細溫和郝添頌倒是有些意外。許細溫眼睛在房間里亂找,“粉粉呢?” 房間里的有欣榮的藝人,看到郝添頌條件反射是捂臉遮擋住,可郝添頌完全不注意她們,只是問,“粉粉在不在這里?” 一人指了指洗手間房間,“她進去很久了?!?/br> 滿身血是什么樣子的,不是屏幕上的那種特效,而是真的滿身血是什么樣子的。 粉粉穿著白色衣服,就躺在滿地血里面,她臉色已經幾乎透明,手里還抓著手機,身體僵硬地蜷縮著,對圍著人的門口,毫無反應。 腿不是自己的是什么感覺,許細溫傻了一樣,跟在郝添頌身后,讓她上車就上車,讓她扶著粉粉她就扶著。許細溫的手上沾染上鮮紅的顏色,不再溫熱而是冰涼的油膩的,刺得她眼睛疼,她害怕到想哭,可又不敢哭。 郝添頌開車,他通過車內鏡看后座許細溫的表情,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渾身發抖,聯想她之前異常的情緒表現,郝添頌把油門踩到底,一路狂飆去醫院。 粉粉被送進手術室,許細溫和郝添頌被留在外面等著。 許細溫坐在凳子上,她黑色的小西裝已經扯到肩膀上,臉上脖頸上手上都沾著鮮血。她眼神呆滯,頭一下下撞著墻壁,重重的,“她讓我等她的,我忘記打電話告訴她一聲;她開始就說肚子疼的,我沒在意;她問過我是不是胖了;她說最近變得愛睡覺……” “許細溫你別這樣?!焙绿眄灥氖謮|在她腦后,看著她這個樣子,他心臟陣陣的疼痛。不擅長安慰人的人,笨拙地重復著,“這是意外,不是你的錯,不怪你?!?/br> “為什么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呢?”許細溫閉上眼睛,她的后腦勺枕著郝添頌的手,問他也是問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是一灘爛泥,毫無作用?!?/br> 手術結束,醫生出來,簡單宣布,“宮外孕,大出血,切掉輸卵管?!?/br> “以后還能要孩子嗎?”許細溫的聲音是顫抖著的,她不能獨立地站起來,手撐著座椅才能勉強站立。 “自然受孕有些困難,不過……” 其他的,許細溫聽不到,她想起來第一次見粉粉那天,琴姐上她上環,粉粉說“時間久了就懷不上孩子,我以后要生孩子的?!比绻啦荒茉儆泻⒆?,會是什么樣子的。 郝添頌打電話回公司,調粉粉的個人資料。時間緊迫,許細溫又受了不小的驚嚇,郝添頌囑咐她在走廊里坐著,自己在醫院幾層樓之間來回跑,交了住院費和安排好病房。 等郝添頌滿身汗地回到原地,凳子上空空如也,許細溫早已經不再。 作者有話要說: 再有兩章,許細溫你就不要再軟弱了~~ 打算寫這篇文,是因為想起初中隔壁班的一個女同學,聽說……和人出去開過房間(已經忘記男生是做什么的)……初中,大家年齡小,對與眾不同的人總是好奇的和鄙視的,所以很多人背地里議論,面上也罵過她賤,還有混街上的男生的糾纏,后來她初中畢業就不上了…… 這篇文,2013年,我寫過二十四萬的全文存稿,現在又刪掉全部重新寫。想寫一個驕傲過,也懦弱過的女主,最后強大起來的故事,過程可能無味了點,結果應該不會讓大家失望~~ ps:不喜歡這篇文的,就不要勉強自己看下去了,開心點呀~~ 第18章 轉變.10 許細溫手里拿著手機,背包落在凳子上忘記帶走,她站在醫院外急著打車,可她模樣狼狽、眼神慌張,身上又帶著血,來來往往幾趟出租車不肯讓她上車。 在路邊等了十幾分鐘,搶在一位帶孩子的mama前面,許細溫蠻橫地上車,不顧車外別人的辱罵聲,急聲對司機說,“去中央花園?!?/br> 中央花園,粉粉說過,老王是住在這里的。 具體門牌號,許細溫不知道。 老王的真實名字,許細溫不知道。 盡職的門衛不肯放行,只肯讓她在門口等著。等了半個小時,粉粉的血已經凝固在衣袖上、手掌上,許細溫的手變得僵硬,不能完好的伸展或者握手。 夜色低沉,許細溫站在亮著燈的門衛亭與馬路口處,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長,孤單又無助,像個迷路的孩子。 又等了半個小時,才看到老王開著車從外面回來。車里還坐著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兩個人有說有笑。 等待桿子升起來的時間,許細溫腳下突然發力跑過去,用力拍車門。 “??!”副駕駛座位上的女人,驚叫一聲,眼睛瞪得老大。 老王這才認出來站在路邊的是許細溫,降下車窗,上下打量她,“你怎么在這里?” “粉粉在醫院,你快去看看她?!?/br> 老王一愣,立刻發動車子掉頭,“她怎么在醫院?難怪打她電話沒人接?!?/br> “宮外孕大出血……” “是不是不能要孩子了?”老王突然踩住剎車,他手敲打著方向盤,像是在盤算著什么。一兩分鐘后,從錢夾里抽出幾張錢,塞給車外許細溫手里,“我剛想起來,還有點急事,要趕著去,不能去看粉粉了,你把錢帶給她?!?/br> “她是因為懷著你的孩子才出事的?!崩贤跻衍嚧吧先?,許細溫的手就夾在車窗和玻璃框之間,可她不閃不躲,手里緊緊握著那些錢,燙手一樣。 老王像是聽到什么笑話,嗤笑一聲,夸張地瞪大眼睛,“她有過的男人估計連她自己都數不清楚,憑什么說孩子是我的,我就要做這個冤大頭?!?/br> “……” 老王看了眼許細溫,接著說,“她出道好多年,為了錢為了前途陪男人睡覺,是她犯賤。再說是她沒有做保護措施,就算懷了孩子也是她活該,我給了錢的,不是白睡她?!?/br> 車里的女人聳著肩膀嬌聲笑,“是哦,誰讓她陪人睡覺的,落到現在的下場是她活該?!?/br> 許細溫左右看,瞄準門衛亭旁邊不知道給什么墊腳放著的磚,她拎起來,拍在車子的前面玻璃上。 “cao……”老王又罵了幾句,許細溫又拍了幾磚。 “明明是你的錯,憑什么都怪她,為什么就該她一個人承受后果?!痹S細溫把車前窗玻璃砸碎,她又拎著磚敲車兩側的車窗玻璃。 郝添頌安排好粉粉住院的事情,醫院不允許陪床,而且對他來說,雖然對粉粉的事情感到惋惜,可不至于留下來。 郝添頌抬起手腕看時間,已經將近十一點,眼睛看眼走廊盡頭,許細溫去哪里了? 想想她晚上異常的情緒,郝添頌實在不放心就這么走了,想要見見她再離開。 翻來翻去的,手機里竟然存著戚好好的電話號碼,上面只寫著好好兩個字。郝添頌看著那兩個字愣了很久,記得以前他總愛語言上占許細溫的便宜,說些沒皮沒臉的話,有次他扛了扛正做練習題的許細溫的手臂,“將來我們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嗯?!痹S細溫正忙著做題,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郝添頌越過去看了看她的練習本,拿過來幾下子就做出來,看許細溫皺著秀氣的眉毛看他。郝添頌攬著她的肩膀,“題做完了,想正事兒吧,孩子叫什么名字?” “無聊?!痹S細溫甩了甩他的手,翻了個白眼。她扎著馬尾,低下的頭清秀溫暖,臉上兩朵緋紅。 “郝無聊?不好不好?!焙绿眄炌兄^,煞有介事地搖頭,陷入深思中。 許細溫不搭理他的妄想癥,郝添頌去了次廁所,一路小跑著過來,捧著許細溫的臉,興奮地笑,“我想到了,叫郝好,多朗朗上口?!?/br> 許細溫愣了下才想到他說什么,她搖著頭,“你上完廁所洗手沒有?” “我上完廁所,沒用手抖?!焙绿眄灴粗约焊蓛舻氖?,無辜地解釋。 “……”許細溫拿起練習本就敲他的頭,郝添頌配合著抱頭鼠竄。 他個子高又擅長運動,可因為她在后面跟著,他就放慢步子,就怕跑遠了,就看不到她了。 高二那年,是他唯一一次沒有回頭等她。 “許細溫在家嗎?”郝添頌打許細溫的電話,不見接,就打給戚好好。 戚好好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沒有?!?/br> 郝添頌皺著眉頭,“沒有回去?” “細細見了我和余暉就跑開了,不知道去了哪里?!逼莺煤眠煅手榱讼卤亲?,“你找她嗎?我會轉告她的?!?/br> “余暉是誰?”直覺告訴郝添頌,這個名字不會是閑雜人等。 果然戚好好說,“細細的前男朋友,我現在的男朋友?!比缓笸鄣匾宦暱蕹鰜?,“可是我好喜歡他,又不想失去細細這個朋友?!?/br> “……” 自己是許細溫的第一個男朋友,具體來說是自封的,原來她談過戀愛啊,在他之后,她曾全心全意愛過別人??! 郝添頌突然笑了,她總是讓他感到意外。 “打電話給親屬,讓他們交點錢,你就能走了?!本焓迨搴仙媳咀?,對著面前的人說。 許細溫坐在對面,低著頭,腳踢著地板,不抬頭不說話。 警察叔叔又說了一遍,笑著贊嘆,“你把人家車砸成那樣,不賠錢不可能,看你年齡不大,下手還挺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