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許細溫這一等,又是將近一個小時,因為郝添頌,又睡著了。 郝添頌從床上爬起來坐著,隱隱約約覺得有什么事情應該做卻沒做,拿著手機翻了一遍日程,今天沒有安排的。腦中一閃而過,他才猛地想起,要做什么。 “你在哪里?現在下樓,給個人一份工作?!焙绿眄灤蛲娫捑筒豢蜌獾卣f,“工作輕松點、工資多給點,工作崗位,男人少點女人多點,出去少點辦公室多點?!?/br> “是誰?” 郝添頌扒拉著頭發,煩躁地說,“你趕快下去,她等了半天,你公司前臺怎么回事,都是些什么人,開了?!?/br> 郝添慨從辦公室出來到一樓大廳,五分鐘的距離,郝添頌又打了兩個電話。 “就算飛,你也該給我點滑行的時間,求人辦事,你能客氣點嗎?!焙绿砜揶淼艿?,“我已經在一樓,哪個是她?長什么樣?個子高、漂亮?一眼就看到?我兩眼也沒看出來……” 郝添慨在一樓大廳里轉著圈地走來走去,看到個女的就瞅兩眼,惹得人家面紅耳赤地嬌羞著跑開。 “你好,我是許細溫?!痹S細溫看到似乎有人在尋找,主動走過來打招呼??辞宄Ψ降哪?,她猛地一驚,郝添慨和郝添頌長得很像,只是不同于郝添頌的雙眼皮,郝添慨是狹長的內雙,俗稱桃花眼。 郝添慨一愣,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對電話里還在喋喋不休的人,說,“我找到她了,除了個子高,其他描述都不準確?!?/br> “……” 郝添慨帶許細溫去樓上的辦公室,面對面地坐著,他接過許細溫遞過來的簡歷,看到上面的名字,又是一驚,“你就是許細溫?” “嗯?!痹S細溫有些緊張,不安地坐著。 “能煮青蛙的許細溫?”郝添慨又確定一遍。 “……”許細溫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郝添慨摸著嘴角,最初只是壓抑地笑,后來實在忍受不了,爽朗地笑出來,笑得眼淚橫飛、形象全無。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就是那個害得我三弟,夜夜抱著照片哭的許細溫?!焙绿砜K于止住笑聲,可聲音里還是帶著隱隱的笑意。 倒不是惡意的嘲笑,反而像是想到郝添頌當時狼狽模樣,而發出的善意的笑。 許細溫沒應聲,她沒想到,郝添頌讓她來找的會是郝添慨。郝家,給了她二十萬,這件事情,讓她面對郝家人時,坐立不安又緊張,如果不是絞著的雙手,她可能就奪門而去了。 郝添慨正了正衣服,擺正表情,談起正事,“你想找份什么樣的工作?有什么要求?”郝添慨把許細溫的簡歷放在桌面上,他疊著腿坐,手交叉著落在膝蓋上,“你是學什么專業的?做過什么工作?行政可以嗎?” “我想做明星?!痹S細溫捏著手,鼓著勁,聲音還是嗡嗡的如蚊蠅哼哼。 “為什么想做明星?”郝添慨打量著眼前的人,衣服顏色倒是和她搭配,只是樣式已經是過時的款式。說話聲音太小、坐著微微弓著腰含著心口、膝蓋并攏、墊著腳尖,明顯的膽怯,底氣不足和自信心不夠,這樣的人竟然會想要站在閃光燈下。 許細溫抿了抿嘴,有些羞赧地笑,“最閃耀、賺錢最快?!?/br> “許小姐,我很欣賞你的坦白??赡苣銓γ餍沁@個行業不夠理解,它并不只是光鮮亮麗還有……” 許細溫聽出對方的推脫,有點急,她緊緊地揪著背包帶子,趕在郝添慨說出更多話之前,開口,“郝添頌讓我來找你的,他說你可以幫我?!?/br> 心一急,就把郝添頌搬出來。 “……”郝添慨在心里把親弟弟吊打一百遍,他公司里那么多職位,怎么把這個燙手山芋送到自己這里,“請問,你有什么優勢,或者是擅長的?” 許細溫往后靠,低著的頭,搖了搖。 “學過表演嗎?” 搖頭。 “歌曲呢?” 再搖頭。 “舞蹈呢?” 還是搖頭。 郝添慨突然有種扯自己領帶的沖動,難怪有人說許細溫是溫吞吞的溫水,可不就是,不惱不生氣就是這么慢騰騰的,能把別人折磨瘋。 “你的手長得很漂亮?!焙绿砜蟹N迫不及待打發許細溫走的想法,可想起家里那個磨人的弟弟,態度還是要誠懇耐心,溫聲問,“手模,可以嗎?” “好?!痹S細溫如釋重負,沒有擔心,她的笑容就輕松不少。 許細溫笑的時候,嘴巴咧的大大的,看起來有幾分傻氣,可她右側臉頰上有個淺淺的梨渦,笑的時候格外明顯。 “你當初,喜歡她什么?”等許細溫走了,郝添慨打電話給弟弟,急著解答心中的疑惑,“自卑、膽小、軟弱、內向,性格有明顯缺陷,一著急就表現在臉上、話不會說、情商低,長相一般、學歷一般。沒有一點優勢的人,你到底喜歡她什么?”。 郝添頌正站在洗手間里刮胡子,聽到郝添慨的問題,手一抖差點劃傷臉,皺眉不耐煩地說,“只見一面,別對她下結論?!?/br> 郝添慨聽他護犢子,不認同地撇了撇嘴。 “給她安排了什么工作?” “安逸的工作她不愿意做,要做明星?!焙绿砜χf,“這姑娘是不是走一步要四周張望一次的人,不是該做份輕松不費腦的工作,嫁個老實本分的人,怎么想要成明星,想成為明星,光是她的性格,就要吃不少苦頭的?!?/br> 郝添頌拿著剃須刀的手頓了頓,想起點過去的事情。上學那會,許細溫不僅是班里在級里也是佼佼者,她的作文是范本,她一次次在學校的表彰大會上,在兩三千學生面前,仰著頭走上臺子,從領導手里接過證書或者獎狀,不卑不亢從容淡定。 那時候郝添頌是坐在班里隊伍的最后,方便散會時候能走得快點,校服搭在頭上,趴在腿上睡覺。旁邊的同學莫名地興奮,甚至拍他的手臂,“快看,又是她?!?/br> “誰?”當時郝添頌睡得迷迷糊糊,抬起頭只看到那個走下臺子的人,上身挺直步伐穩定,普通的校服簡單的馬尾單薄的身板,可她走得慢騰騰,如果換個場合,她應該是撩著裙擺高貴的公主,高貴地睥睨著那些沒見過世面人的歡呼,然后微笑著從容退場。 像個女王一樣,領獎臺就是她的主場。 同學高興地說,“許細溫,就是把泡面湯倒在你頭上,你上次揪著校服差點打的那個女生?!?/br> “哪班的?”郝添頌趴在腿上繼續睡,嘟嘟囔囔地說了一遍她的名字。 “二七班,重點班,她應該是直升,不出意外是要被保送的……” “阿頌?!焙绿砜咽謾C拿開耳朵,看了看正在通話中,又喚了一遍名字。 郝添頌捧著涼水灑在臉上,找回清醒,“你看著安排就行,不用告訴我?!?/br>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得看你態度再下菜,如果你只是幫一個舊相識,我就好隨意安排,如果你是打算和她復合,我就得好好招待她?!?/br> “不是復合?!焙绿眄灴嘈σ宦?,邊擦臉邊說,“我在她那里,連一天正牌男朋友都不是,復哪門子的合。我幫她,就是省得別人問起前女友時,我張不開嘴。你看著安排就成,不用刻意好,也別太差就行,她怎么樣,和我沒關系?!?/br> “行,那我就安排進實習生里,別人什么待遇,她什么待遇?!焙绿砜媪丝跉?,放下心來,“你有時間多回去陪陪爸媽,過幾天就要走了?!?/br> 郝添慨主動打電話給郝添頌,除了是完成囑托,更多是打探郝添頌的意思。天知道,知道來的是許細溫時候,他是多么的慌張,還有那么點頭疼和害怕,他可是記得,幾年前,郝添頌又是哭又是叫的,像個受傷的小獸的模樣,和把家里攪得不得安生的畫面,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郝添頌說知道了,掛電話時候,又問,“琴姐現在帶誰?” “……”郝添慨剛走了兩步,突然趔趄了一下。 剛放下的心,又提溜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郝添頌家是兄弟三個,他是老小~ 請記住樓上那個郝家老二,還素有點作用的角色噠~ 許細溫現在的性格的確不適合娛樂圈,可誰說她會一直這樣呢? 許細溫想進娛樂圈,原因有兩個吧:1、為名(她以前那么驕傲和風光的人,怎么可能一直沉默);2、為利(她的現狀實在太糟糕了) 第7章 我.07 自從許細溫決定走進娛樂圈,許爸許媽已經不再打電話給她,許細溫是住在戚好好家。周一要去欣榮報到,許細溫周日回了趟許家。 許細溫用鑰匙打開門的時候,聽到門里面放著音樂,許媽嗓門嘹亮地和許爸說話,“老許,你怎么又買了排骨,順良說吃夠了,不想吃了?!?/br> 許爸不知道在哪里,揚著聲音回答,“先放冰箱,哪天想吃了再拿出來?!?/br> 許細溫打開門,“媽,爸?!?/br> 許媽忙把排骨塞進冰箱里,并把音樂關掉,靠坐在沙發里,有氣無力地說,“你怎么回來了?” “我周一去欣榮報到,提前回來看看你們?!痹S細溫隔著茶幾,坐在這邊的凳子里。 “我們好得很,不用你看?!痹S媽哼了一聲,“你就鬧騰吧,看你能折騰出什么來,別到頭來年齡大了還是一事無成,就真的一無是處,還要娘家倒貼著才能嫁出去?!痹S媽又說,“我和你爸辛苦半輩子,就攢下來這么點家底,你上了學,其他的就是你弟的,別想再從家里拿一分錢?!?/br> 許爸稍微寬厚些,圍著圍裙出來,聽到老婆的話,不悅地推了推她,“順良是你兒子,細細就不是你女兒,孩子好不容易回來趟,怎么這么說她?!痹S爸去開冰箱,“我上午買了排骨,你回來得剛好,煲了給你喝?!?/br> 許媽騰站起來,“這排骨是買來給我兒子喝的,怎么能給她喝?!?/br> “順良跟著我們想吃喝什么方便,細細不是住在外面,吃飯不準時?!痹S爸接著說,“我聽說當了明星就不能放開吃飯,得提前給她補補?!?/br> 許媽不樂意了,趕許爸往廚房走,奪過排骨放回冰箱里,“順良不喝,還有小惠,我們以后就指望他們養老了?!庇种钢S細溫說,“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指望她,只會把我們往墳里推?!?/br> 許細溫從口袋里拿出準備好的一千塊錢,放在桌子上,“我這個月沒有工資,只能給你們這么多?!蹦闷鸱旁诘厣系陌?,慢吞吞地說,“我先走了?!?/br> “吃了飯再走,家里的衣服要不要拿上?被子呢?夠不夠?”許爸拿著鍋鏟跟在后面問。 許細溫走出門,關上門,清晰聽到門里的爭吵聲,仍舊是關于她的。 許爸說,“她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看看你這做媽的都說了些什么,光顧著自己心里舒坦,讓她難受?!?/br> 許媽說,“我說什么了?我說的不是實話!別人家養女兒是往家里送東西,我們養女兒是掏空家里的,別人家提起女兒就是嫁給誰誰,月薪多少房子幾套車子幾輛,她呢?除了讓我們跟著丟人現眼,她還會什么?!?/br> 許爸解釋,“過去多少年的事情,你怎么又提起來,那件事情不怪細細,是郝家的小子不對,你別動不動就撒氣在她身上?!?/br> 許媽反駁,“一個巴掌拍不響,班里那么多女學生,郝家的兒子為什么不欺負別人,只欺負她?我可是聽別人說了,她平時在學校不好好的就和郝家的兒子走得近,要不是她自己不檢點,怎么會讓我們對別人解釋都張不了嘴?!?/br> “普通工作不想做,想成明星,她倒是心氣高,怎么不看看自己什么樣子。夢誰都會做,醒來就是鼻青臉腫?!?/br> 許細溫走出小區,她沿著馬路往戚好好家走。 以前,許媽對她并不是這樣的,視她為家里的驕傲。據說許媽是學舞蹈的,家里窮才沒有成為演員而是嫁給許爸,把出人頭地的希望都寄托在許細溫身上,可那一晚,粉碎的不只是許細溫的公主夢,還有許媽的希望夢。 從那以后,許媽變得暴躁,家里大小任何事情,不論是不是許細溫的錯,她都要被說上幾句,時間久了,她就相信,真的是她的錯了。 要不以前溫馨的家,父慈母愛的家,怎么會變成這樣。 許細溫走了一個小時到戚好好家,翻了一遍口袋才發現沒有帶鑰匙,打電話給戚好好,戚好好連連道歉,“細細不好意思,好不容易等到男神有時間,我回不去?!?/br> “沒關系,我剛好要去外面買東西?!痹S細溫這樣安慰朋友。 “細細,你錢夠嗎?你先找個地方坐著,等我和男神約會結束,過去找你?!?/br> “夠了?!痹S細溫翻著口袋,找出來十塊錢。 許細溫用兩塊錢買了燒餅,三塊錢買了串烤面筋,吃著沿著路邊轉。 這片是夜市,多的是擺攤的,不少是出來逛街的,人挨著人十分熱鬧。走了二三十米,聽到隱隱的音樂聲音,夾雜在旁邊擴大喇叭賣飲水機的活動叫賣聲里,像個新媳婦一樣扭扭捏捏的。 許細溫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認出了那人。 那人還是抱著把破木吉他,坐在矮凳子上,話筒有點遠,低著頭哼哼唧唧地唱著,還是伴奏比唱歌聲音要大。地上攤著一張布,上面寫著黑色的字,說是母親病重,賣藝救母之類的,還放著身份證和醫院開的證明。 人來人往,眼前的腳沒有停頓的,鄭馳文抱著吉他,挪了挪屁股下的凳子,往前,離得話筒更近,聲音還是很小。 一張五塊的紙幣,落下來,掉在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