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張教授也喜道:“你要是有兄弟姐妹那就最好不過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講過嗎?有高達四分之一的希望呢?!?/br> “你兄弟說得對,只要找到了合適的骨髓,但凡落在我手上的病人,就沒一個去見了閻王爺的!”張教授頗為自豪道,“骨髓最關鍵,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啊,對了,你回去給家人和你meimei都要普及好知識,骨髓捐獻不是抽骨髓,而只是在血液中采集造血干細胞,就跟平時抽血的樣子區別不大。所以讓他們盡管放心,別存了可能一尸兩命這樣的錯誤思想!” 胡為面色陰沉,緊緊抿起了唇一言不發。 顏良卻想起了一件事情,他遲疑了下,擔憂的問張教授:“就是他倆是同父異母,有點瑕疵。教授,不知道這個有沒有影響?” “同父異母???”張教授有些失望,“最好是同胞兄弟姐妹?!?/br> “不過,也是個較大的希望,畢竟有血緣關系。所以,你盡快叫你meimei來做個血液檢測吧。小伙子,如今你的時間過一點就少一點了。趁你病,要你命啊。咱們得盡量節約時間,越到后頭,治療的困難就越大?!?/br> “對!阿為,有一絲希望,我們就要盡一百倍的努力,你趕緊聯系你的家人!那什么,你爸爸和你那個繼母,不是還在法國嗎?你打電話叫他們趕回來吧。我怕你那個meimei不愿意呢,你倆不是關系一向不太好嗎?” 胡為沒有理會顏良,只是看向張教授:“教授,除了這個方法,還有其他可以活命的方法沒?” “怎么了?你就這么肯定了你meimei不愿意捐獻?這個希望是幾種方法中成功率最高的??!” 胡為嘆了嘆,道:“我跟她并非同父異母,我倆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不是親生的?!?/br> “不是親生的?!”顏良驚呼。 “嗯,上次我找你做的親子鑒定,拿來的頭發就是我那個名義上的meimei的。我當時對她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才來找的你。一檢測,果真如此?!?/br> “這,這……難道你那個后媽又紅杏出墻了???她不僅擠走了你mama,還給你爸爸戴綠帽子?” 胡為搖搖頭,“此事說來話長??傊?,我沒有親meimei了。顏良,這件事情拜托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大人犯的錯,孩子都是無辜的。我承諾過,要為她保密,不想她的名譽一再受損?!?/br> 顏良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道:“咳,我才懶得管你們家那些恩恩怨怨的糾葛呢,告訴其他人對我又沒有好處,我只關心你的??!那現在怎么辦?你爸爸還有其他的私生子嗎?或者你mama……” “顏良!”胡為面色陰冷的打斷了他。 他怎能懷疑他mama? “抱歉,抱歉……我只是關心你?!鳖伭加樣樀淖×丝?。 想了想,又梗著脖子道:“都這個時候了,命最重要!咱們就不要去在意你父母的生活作風問題了好不好?也不要關心面子問題了!阿為,你能繼續活著才最重要!所以,你趕緊回去問問他們,有沒有給你偷偷的增添個弟弟或者meimei啊什么的?!?/br> 胡為只是陰沉著臉不說話。 張教授清了清嗓子,插入進來:“倘若你家里已經沒有兄弟姐妹了,你父母既然健在,那同樣有可能接受這一治療方法的。只是成功的幾率要低些,畢竟老年人的體質一向都不太好,而且本身疾病纏身?!?/br> “所以,你要不要帶爸爸mama來做個身體檢查?年輕人,活著最重要,生命只有一次?!?/br> “可是,我爸媽身體都不太好?!?/br> “教授,或者你先給他講講老年人做骨髓捐獻的要求吧。不然,帶來了人體檢一番又要不得,也是白白被抽了一管子血?!?/br> 胡為和顏良異口同聲道。 “你爸媽身體不好,是因為有疾病嗎?”張教授就問道,“移植適用條件雖然有年齡限制,一般要求45歲以下,但是這條不是必須滿足的。倒是這一條是必須的,便是要求捐獻者:無嚴重的肝、腎、心、肺、腦等重要臟器功能損害;無較重的糖尿病、肝炎、高血壓、腦梗、心臟疾患?!?/br> 胡為就雙手搓了搓僵硬的臉,然后搖了搖頭,簡明扼要道:“我爸爸有心臟病,我媽她有糖尿病,而且兩位老人都已經年過五旬?!?/br> 張教授聽罷,于是遺憾的長嘆一聲:“那就只能去中華骨髓庫碰碰運氣,但是基本沒可能的。我從醫幾十年了,從未遇到過一起天賜大運事件,骨髓基本上都來自于患者自己的親屬捐獻?!?/br> 看胡為聽了張教授的話,面如土灰。 顏良情緒激動道:“教授,要是燕城的骨髓分庫找不到,我們就去其他省份的分庫找。要再不行,就去北京總部找,全中國找!中國的沒有,亞洲其他國家有沒有?全世界有沒有?地球人口這么多,真是天要收他?!” 第104章 人生如戲(2) 中華骨髓庫, 中國非血緣關系骨髓移植供者資料檢索庫,也即中國造血干細胞捐獻者資料庫, 全國共有31家省級管理中心(即:分庫)。 最新數據顯示,入庫志愿者人數已超兩百萬人。 可是,別看入庫志愿者越來越多,隨著信息技術越發發達以及生存環境的惡化, 被發現的白血病病人人數也在逐年上漲。因此, 骨髓相合率仍是低至十萬分之一,比之有血緣關系的親屬相合率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差別。 “不只愿意進行骨髓捐獻的志愿者少,最令人難過的是, 好些志愿者填報志愿的時候其實是一時沖動,特別是一些年輕人。因此導致了偶爾有配型成功的, 志愿者們便往往會臨時反悔?!?/br> “小伙子, 不是我這老頭子給你的傷口撒鹽,而是你一定要做好最壞的打算?!?/br> 提前打預防針也沒用啊,有且只有這一個法子了。 “我知道, 張教授, 聽天由命吧, 麻煩您了?!焙鸀榈?。 都到最絕望的境地了, 胡為反而很沉得住氣。張教授說什么, 他的心臟都能承受了。 張教授于是開始打電話聯系燕城的骨髓分庫, 并將胡為的相關體檢數據傳送了過去。 “我算是血液方面的專家,所以跟骨髓庫那邊的人經常打交道。你的資料我已經傳過去了,他們已經在幫我們篩選相關數據進行初合。很快就能有結果, 可能明天,也可能后天,不出三天吧?!?/br> “現在全國的數據庫已經實現共享,也就是說他們是在全國范圍內的骨髓庫中幫你尋找配型相合的人。倘若確定了國內沒有希望,那么我會盡快聯系我在國外的朋友,咱們就再到國外的骨髓庫去找一找?!?/br> 拜別了張教授,胡為就回胡家大別墅收拾了幾套換洗衣服,然后就又去了安然家。他預備死刑宣判之前,多跟安然待一塊兒。 彼此表白了心跡,又能跟心愛的人住在一起,還每天朝夕相對,這種美妙的滋味兒簡直妙不可言,便大大的沖淡了胡為身患絕癥的沮喪。 到了安然的家門口,胡為的心情隱隱激動。他有些不可置信,怕只是做夢,便還特地彎腰去看了看那副門鎖有沒有讓安然給換掉。 確定毫無異常后,他才掏出鑰匙來打開了房門。 一開門,迎接他的是安然穿著圍裙、手拿鍋鏟從廚房里探出半邊身子,然后對他嫣然一笑的畫面。 “回來了?” 這幅曼妙畫卷明明在他那次將安然挾持去照顧自己母親,然后他從北京回去母親那里時就想要看到的啊。 雖然來得遲了些,但是還算來得及,終是令他在有生之年看見了。 如今的胡為感性極了。 所以,他的鼻頭微微一酸,甕聲甕氣的“嗯”了一聲,便逃也似的拎著行李箱就徑直奔向了那間有床的客房。 要是讓安然看到了,一定會被她笑話的。 可安然已經暗自在笑話他了,只因為他拖著的那個行李箱。 說是帶幾套換洗衣服,可胡為收拾著收拾著,不知不覺就收拾了很多,最后裝滿了他房間里擁有的最大的一個行李箱。 實在沒有足夠厚的臉皮整幾大行李箱,胡為只能找了個最大號的箱子將東西打包裝好。 胡為的房間里,新買的那張床上已經鋪好了床單,枕套、被子也都一一鋪好了,此時靜靜的擱在床上,顏色是他慣愛的煙青色。 雖然是張雙人床,但是依舊沒有胡為家里的那張豪華大氣,對于高大的他而言,也只能說是差不多吧。房間小,床也小,但是胡為覺得很溫馨,狹小的天地還令他有掌控一切的錯覺。 而他原先的房間空蕩蕩的,空曠而寂寞。 除此外,一個下午的時間,安然還給胡為準備的這間客房里添了新家具:兩個床頭柜、一盞臺燈、一個衣柜、一張兩人座布藝沙發、一個圓形玻璃茶幾。 掛衣服的地方有了,他要冥想人生的地方也有了。 想得還真是體貼入微。 將行李箱里的所有衣物拿出來掛滿衣柜后,胡為十分滿意,慢噠噠的踱去了廚房。 安然正在有條不紊的做晚餐。 他倚在廚房門口看了好一陣,喃喃道:“真好?!?/br> 這樣的日子真好,這樣的美夢真好。 安然聽到他嘰嘰咕咕好似在說話,但沒聽清,扭頭笑問:“什么好?” 他走過去,忽然伸手想要從背后抱住安然,可就在他要觸碰到她的身體時卻猶豫了。 如果他終究會早她幾十年死去,那么此時是不是要和她保持一定距離的好? 胡為心中一股鈍痛驟然襲來,令他的雙手無力的耷拉了下去。 安然聽見了背后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心雖緊張的提到了嗓子眼兒,可隱含著無比的期待。然而她等了半晌,后面的人卻再無任何進一步的動作。 安然眼角的余光便往兩邊身側瞟了一眼,男人那雙有力的大手已經不知何時收了回去。于是,一絲淡淡的失望在安然心底蔓延開來。 “你真好,安然?!焙鸀橹辉谒澈筝p輕說。 “……”狠狠甩開那股莫名的惆悵,安然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頭也不回的問道:“餓了沒?很快就做好了?!?/br> 那股失望的感覺卻越發濃厚了。 “你在做什么?”胡為從安然背后移開,走到了她身側,目光沒有焦距的看著鍋里,順勢就問。 “宮保雞丁?!?/br> “呵呵,這道菜我喜歡。你還做了什么?” “螞蟻上樹?!?/br> “呵呵,這道菜我也喜歡。還有嗎?” “南瓜綠豆湯?!?/br> “噢,也是我的最愛。安然,你對我真好,盡做的是我喜歡吃的菜?!?/br> 安然白了胡為的側面一眼,十分嫌棄的道:“明明我都是做的我喜歡吃的菜而已,你真會胡扯?!?/br> 胡為呵呵的笑了下。 安然一言不發。 失神了一會兒的胡為終于察覺了廚房的聲音單調得有些古怪,只有鍋碗瓢盆的聲音,便又再開口道:“要幫忙嗎?” “把桌子抹一下,可以開始擺碗擺筷子了咯?!?/br> 胡為就開始四處拉柜子。 “你做什么?” “找碗筷啊?!?/br> 安然抽空伸手一指右下角一個櫥柜:“那一個?!?/br> 胡為卻沒有去拉開那柜子,而是拉住了安然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沒什么?!卑踩皇箘艃撼榛亓耸?,目光注視著鍋中的螞蟻上樹,平平道:“不過是爆炒宮保雞丁的時候,在鍋沿邊燙了一下,起了個小泡而已,沒什么?!?/br> 不是,她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兒。 沉侵在自己哀傷情緒里的胡為,此時才后知后覺發現了安然的不對勁兒。 對了,她為他鋪床,為他布置房間,他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甚至也沒有任何行動上的表示,不過只是一句干巴巴的:“你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