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什么?凝露說毫無干系?丁側妃徹底愣了,那她剛才做這一出戲,豈不是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會啊,郡主怎么會不借著此事扯到自己頭上呢,這,這…… 丁側妃偷偷看了一眼瑞王,瑞王看向她,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除了寵愛之外的,陌生光彩。 朱承瑾將凝露召上來,“凝露,父王與丁側妃都在這兒,事情如何,你交代吧?!?/br> 凝露臉上猶帶著淚痕,抽噎道:“奴婢著實不知道小姐因何中毒,但是小姐昏迷后,側妃娘娘身邊的秋月jiejie找到奴婢,要奴婢在郡主問話時,盡量不提李夫人,只說側妃娘娘。奴婢不解其意,秋月jiejie說,‘小姐的命,娘娘也是說取就取,何況你與你那小郎君的’。奴婢心里害怕,本想著問話的人眾多,我這一兩句疏忽也算不上什么,沒想到……” 恐怕是越到絕境人越清醒,凝露的神情反而平靜了,“奴婢只不過是受人要挾的一枚棋子,雖說當初是側妃娘娘將我送到宛小姐身邊伺候,為我與李郎牽線,卻也一直以此事威脅我。奴婢累了,”朱承瑾聽她說到這兒,仿佛有什么預感。 凝露接著道:“奴婢知錯,只希望王爺與郡主不要牽扯到李郎,奴婢不過一廂情愿,與他沒有半分關系?!?/br> 她突然抬頭,看向丁側妃,連朱承清都被臉上怨毒神情嚇了一跳。凝露一字一頓:“側妃娘娘,奴婢愿意以命相抵,不知側妃娘娘犯下的錯,又要用什么來償!”她笑著,神情卻惡毒無比,說完拔下頭上發釵,瞬間刺穿了自己喉管。 朱承瑾還來不及開口讓人攔下她,已經看到鮮血飛濺,凝露尚且溫熱的尸體倒在地上,雙眼死死看著丁側妃處,只把丁側妃看的不寒而栗,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 瑞王神情凝重,“秋月何在?” 秋月臉頰上還有丁側妃掌摑留下的痕跡,自然是不能當值的,被瑞王手下人帶來朱承宛院子里時候釵環散落,狼狽至極。 待她看了凝露死不瞑目的面容,更是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嘴里不住念叨著:“跟我沒關系,跟我沒關系……” 朱承瑾道:“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凝露這番話總有個三成可信。秋月,今日你是不是見過凝露,你們說了些什么?” 秋月顫抖著:“見……見過,只是敘舊,敘舊而已?!?/br> “敘舊能講出‘小姐的命娘娘說取就取’?”朱承瑾冷笑,“你家娘娘哪天,是不是也要取我的命了!” 丁側妃心理素質十分過硬,本來是自己設計的一出被誣陷,洗白得到王爺內疚的套路,凝露這么一死,可別弄巧成拙,真的讓王爺疑心上自己!當機立斷推出兩個替罪羊,“妾身想起來了!王爺,秋月做事手腳不干凈,妾身讓身邊嬤嬤罰了她,她必定對妾身懷恨在心,連同李氏來陷害妾身!” “你的意思,毒是李氏下的?”朱承瑾眼神沒有過多停留在凝露尸體上,丁側妃這個替罪羊找的真好,李氏和秋月家里人全捏在她手里,這二人就算明知是個死,也不會出賣丁側妃。 朱承清冷眼旁觀,李氏,多么像當年的張庶妃。 丁側妃道:“叫李氏來,妾身與她對質,是非自然分明!” 李氏好歹是個侍妾,被帶來的時候除了面色有些白,渾身上下都是整齊的。她也不行禮,只道:“王爺,郡主,一切都是妾身做的?!?/br> 秋月嗚嗚咽咽的哭,丁側妃已經褪去惶恐的面容。 朱承瑾和朱承清對視一眼,證據不足,今天丁側妃是不會有事了。 ☆、第二十六章、李嫻 死了一個凝露,禁足了王氏,丁側妃毫發無損,受苦是朱承宛。 處置李氏卻有了麻煩,李氏進府多年無兒無女,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候,有身孕了。 鄭太醫診的不會出錯,朱承瑾道:“李氏縱然有罪,腹中卻有父王的骨rou,暫且禁足吧?!?/br> 得益的卻是程庶妃。 丁氏的表現在瑞王心里暫時擰了個疙瘩,梁庶妃又愚蠢,程庶妃在朱承宛中毒時,處事也當的大方二字評價。 朱承瑾也不急,李氏懷孕正好,她認準了此事是丁氏所為,李氏還能活七八個月,不愁查不出真相。 不過即使丁側妃沒倒臺,府里仍舊按照朱承瑾提出的法子,去丁側妃院子里奉承的人霎時間少了一半,程庶妃處卻是不斷有人登門。王府風向,一朝變了。此事丁佩自然也聽說了,拉著林念笙狠狠罵了一通陰險狠毒的景豫郡主。 林念笙更覺得不對勁,擱著上輩子,李氏肯定要被景豫亂棍打死。庶出兄弟姐妹?景豫何時放在眼里過。壓下心中疑慮,道:“馬上就是李尚書家李嫻婚事了吧,女兒去好好會會這個景豫郡主?!崩顙垢赣H是戶部尚書,母親出身世家,嫁的還是侯府世子,身邊玩伴都是郡主縣君一流,足夠顯赫。 卻也有一樁煩心事,不是別人,是她未來夫婿。 晉南侯世子千好萬好,只一點,太容易招桃花了。即使他潔身自好,也惹下一樁債。這債要是別人,那李嫻也不煩,偏偏惹到的是李嫻親堂妹,李素素。 李素素父母早逝,平時養在祖母李老太太身邊,李老太太也沒孫子,格外偏疼早死的大兒子留下的李素素。 晉南侯世子就這么不巧,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被李素素看見了。 少年世子,豐神俊朗,言語得體,又是一樁榮華富貴。 李老太太是沒把握勸服兒媳婦的,先從大孫女入手:“嫻兒,你meimei身世可憐,咱們可要多為她打算打算??!” 李嫻看著垂淚的祖母,溫聲道:“京中各家子弟,母親與我也在相看,祖母放心,meimei是咱們李家人,尋個可靠人家,定然不會委屈meimei的?!?/br> 老太太只是哭,道:“嫻兒,祖母這心吶對你們都是一樣的,你是我的手心,她是我的手背?!币娎顙共淮钸@茬,繼續哭天抹淚,“你啊,打小身子就不好,祖母怎么放心你一個人嫁過去呢?” 李嫻臉徹底冷了下來:“祖母,您這是什么意思?” 李老太太安享富貴,等閑不開口,開口便嚇死人。 也不是挑什么人家了,直接要讓李素素做晉南侯世子的二房!在這個嫡庶分明的年代,二房說著好聽,不過也就只是良妾罷了。 李嫻這還沒嫁過去,李老太太就要把她meimei送做她未來夫婿的二房,這可真是手心手背一樣疼!李嫻饒是再怎么大家閨秀,也受不住這個氣,李家兩女嫁一男,不說夫妻感情,光是傳出去,李尚書這臉就別要了,女兒為世子妻,侄女去做妾,貪圖富貴愛慕虛榮的名聲跑不了。 若是咬定了不同意,李老太太整天哭天抹淚,傳出不孝名聲,也不好辦。李嫻左右為難之際,聽得下人通稟:“老太太,大小姐,景豫郡主到了?!?/br> 李嫻長出一口氣:“祖母,孫女先去迎接郡主,明日再來給您請安?!?/br> 李老太太還沒來得及挽留,李嫻這個端莊大家閨秀已經忙不迭快步走了。 屏風后響起一聲嘆息,款步而出一位妙齡女子,不見愁色,堅強的反而更讓李老太太心疼。 正是李素素,素素姑娘和自個兒名字不一樣,一點也不素凈嬌弱,渾身打扮的比李嫻更華貴艷麗幾分,強作歡顏道:“祖母,孫女知道,嫻jiejie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墒悄?,孫女若是嫁過去了,總比以后其他人與jiejie爭寵強些,我心里定然時時以jiejie為尊?!?/br> 李老太太欣慰道:“還是素素識大體?!敝斐需诩议e著實在無趣,眼看到日子給李嫻添妝了,選了個吉日前來拜訪。 李嫻將她迎進自己院子,眼中深藏愁色,道:“許久不見郡主,家中可還好?” “嫻jiejie與我生份什么,”朱承瑾雖說叫李嫻jiejie,到底心理年齡大些,只把李嫻當自己meimei,見她這樣不由問道,“晉南侯世子人才俊朗,家風清正,jiejie難不成在愁我給你的添妝會不會太少?” 李嫻心道,這婚事說不得不是喜事,要變喪事。二人也沒什么不可言的,索性遣去婢女,將此事說了。 朱承瑾:“這仿佛是個假祖母?!?/br> 李嫻雖然不懂其意,也知道郡主這是對李老太太不滿,苦笑道:“我還沒嫁過去,她們話里話外那意思,居然就是我身子不好,日后……日后子嗣福薄,天底下哪有這樣疼孫女的祖母?” “這位李二姑娘也是好心思,任由李大人挑揀,她也不過是李大人的侄女罷了。京中正經子弟是攀不上的,不如借嫻jiejie的東風攀上侯府世子,再生下一兒半女,可不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敝斐需獙@種人向來敬謝不敏,“嫻jiejie打算如何處置?” 李嫻道:“只得答應祖母,讓素素嫁過去,只是做妾,妾,哎,哪里又是容易的?!?/br> 嫁過去做妾,還不是捏在主母李嫻手心里。只是這行為著實惡心人罷了。 朱承瑾撥弄著腕上手串兒,笑道:“馬上可就是選秀了,想必老太太和李二小姐都還不知道吧,聽皇祖母說這次是要給四皇子五皇子挑選正妃?!?/br> 李嫻精神一振:“郡主是說,勸我meimei去參加選秀?” 朱承瑾道:“嫻jiejie何必阻了別人登天的路呢?” 趕緊讓她進宮惡心別人去。 ☆、第二十七章、條條大路通羅馬 李嫻見朱承瑾如今處事比之前更為果決,感慨道:“想必王府也不容易?!?/br> 朱承瑾道:“也沒什么容不容易的,日子比我苦的多了去了,也都這么過來了?!碧笤诘臅r候,哪容別人欺負到她頭上,乍一回府經歷人情冷暖,即使多上十幾年閱歷,也未免心寒刺骨。將王氏和朱承宛的事兒挑挑撿撿的說了。 李嫻是正兒八經大家閨秀,心機智謀手腕一樣不缺,她聲音柔和,比朱承宛清透,又比朱承清多了一份坦然端莊:“郡主就是對王府眾人太過心善,才讓王氏這種人都敢當著主子的面叫囂。自作孽不可活而已,郡主不必放在心上?!?/br> 誰家糟心事都不少,朱承瑾轉而說起開心事兒,“嫻jiejie大婚那日,我可是要來陪妝送嫁的,到時候嫻jiejie可別不讓我進門?!?/br> 本朝男女忌諱并沒有太深,女子大婚時,甚至有現代伴娘一樣的存在。打從新娘子在自家府中梳妝打扮就開始陪著,一直送入男方府中的新房里去,這須得是兩家都相熟信任的人來。不過為了防止男賓沖撞到這些貴女,一般都只是陪著上妝梳頭,講話逗新娘子別太緊張,送到新房后,就由新郎府中主事的太太或小姐接待過去了。 李嫻道:“郡主肯紆尊降貴,再好不過了,迎你還來不及,怎么還敢往外攆?!?/br> 二人說說笑笑,本已將這些煩心事忘了不少,李嫻身邊丫鬟卻來回話道:“大小姐,素素小姐來了?!?/br> 李素素在府中本被稱為二小姐,她卻只讓下人叫她素素小姐,這等小事老太太不說,李夫人和李嫻更不會過問。 朱承瑾和李嫻對視一眼,剛熱乎起來的氣氛又被沖淡了些許。 李素素進屋后先跟李嫻打了招呼:“我剛去祖母那兒找jiejie,誰知不巧,jiejie先走了一步?!彼置髟谄溜L后面把李嫻和李老太太的話聽了個全,此刻卻全然不知情的樣子望向朱承瑾,驚訝道,“倒不知jiejie在待客,meimei唐突了?!焙闷娴目戳艘谎壑斐需?。 朱承瑾打量一番李素素,她長得挺特殊的,不是丑,五官哪哪兒也不是尤其出彩,可是拼湊在一起看卻有股堅韌與脆弱糅合的別樣氣質。尤其是在大環境下,人人都是菟絲花,她這樣帶了一份爽朗氣質的就很容易得到欣賞。 可惜朱承瑾除了適應環境能力強,還會透過現象看本質,李素素并非內心十分強大之人,她只是聰明的利用了自己五官帶來的優勢,把自己塑造成了這種形象而已,再加上她一心奔著給自己姐夫做妾,心里對她更沒什么好的觀感。 李嫻自然只能介紹:“素素,還不趕緊給景豫郡主行禮?郡主勿怪,這是我堂妹李素素?!?/br> 李素素這才恍然大悟一般,給朱承瑾屈膝見禮,笑著請罪:“臣女不知是郡主,還望郡主寬恕?!?/br> 崔然留在府中應付一群侍妾了,朱承瑾也沒想著怎么整治她,輕飄飄一句:“本就是我來找的嫻jiejie,也沒大張旗鼓弄得天下皆知,俗話說不知者不怪,素素小姐不必介懷?!?/br> 李素素來就是為了攀上景豫郡主,怎么會就此罷休,她直起身子道:“過段日子jiejie就要出嫁了,meimei心里挺舍不得的,為jiejie做了一些小玩意送來?!?/br> 嚯,朱承瑾一看,這哪是送小玩意來的,這是送炸彈來的啊。 鴛鴦荷包一對,雖說繡工粗糙了些,但是可見作者一針一線的用心程度,聞著花香撲鼻,卻不膩人,清淡的很。 小姨子送鴛鴦荷包給jiejie姐夫,李嫻若是不用,不免別人背后說她小心眼兒瞧不起李素素,用了,自己丈夫身上掛meimei繡的荷包,算什么事兒??! 李嫻道:“多謝meimei了,只不過meimei還不知道吧,我打小就不能用荷包一類的東西,用了我這渾身就不舒服,這事兒景豫也是知道的?!?/br> 朱承瑾道:“是啊,嫻jiejie從未用過香囊荷包一類的東西?!边@倒不是假話,李嫻按照現代的話來講就是花粉過敏,從不佩戴這些東西。 李素素道:“這只是meimei一片心意,jiejie收下不用,meimei也是歡喜的?!币桓焙敛辉谝獾臑t灑樣子。 喲,話里話外這個膩歪勁兒哦。 李嫻段數比朱承宛高,不如朱承清一句話一根針的陰柔。卻也足夠扎的李素素rou疼了:“meimei這東西還是留給自己用吧,這大紅色的荷包繡的多好看,再過一年meimei也能用上這些了?!?/br> 正室大紅,妾用粉色。 李嫻這也是提醒李素素,做京中誰家子弟的正妻,比做貴人家的妾自在多了。 李素素仿佛沒聽明白話中意思,道:“jiejie心疼我我知道,我心里,是想跟jiejie做一輩子姐妹的?!?/br> 朱承瑾心道,我要是攤上這meimei,一天都夠受,還一輩子呢,苦了李嫻了,趕緊轉移話題。 “你們姐妹倆就別推拒來推拒去的了,叫我說啊,你們姐妹倆佩戴鴛鴦不合適,荷包還是素素小姐拿回去。若想送嫻jiejie禮物,不妨送些筆墨紙硯一類的,她就愛擺弄這些東西?!敝斐需獙嵲谑遣荒蜔┛蠢钏厮匮b腔作勢,還一輩子姐妹,是啊,她要是成了自己姐夫的妾,跟李嫻可不就是一輩子的姐妹了。 李嫻對這個meimei實在是心灰意冷,道:“郡主前幾日入宮可曾聽說,安國公府柔慈縣君進獻的百壽圖?我倒想觀摩觀摩,可惜沒那個福分?!?/br> “柔慈縣君?”朱承瑾說完才反應過來,就是林念笙,“是啊,柔慈縣君有心,又逢過些日子趕上選秀,皇祖母心情大好,嫻jiejie成親過后我入宮向皇祖母討要來看看,皇祖母總不會不準的?!?/br> 邊說邊注意李素素的表情,果不其然,聽到“選秀”而已時,李素素眼里的野心**幾乎要蔓延出來了。 都是做妾,給侯府世子做,還是給皇子王爺,甚至是皇帝做,這可是不一樣的。 若是她能成后宮妃嬪,李素素偷偷拿眼看了一下李嫻,又看了朱承瑾,心里不無得意,按照她這么聰明,在宮里得到寵愛再生個孩子站穩腳跟,到時候不管是侯府世子夫人還是什么郡主,都要被她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