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黃錫袞被兩個南平士兵拉起,守城的劉副將從士兵手里拿過他的頭盔,遞給黃錫袞,道:“黃將軍,請!” 黃錫袞接過自己的頭盔,發現上面的血污好似已被清理干凈,他神態虔誠的將頭盔帶好,轉頭看著已經漸漸遠去的烏馬白影,致以敬禮,雖為敵人,并敗于這位年輕將軍的手下,但他依然謝謝他給了自己作為軍人最后的尊嚴。 天烏沉沉的,鉛青色的云翻滾著從天邊席卷而來,城墻上已經殘破的軍旗被大風吹得獵獵作響,一位南平士兵出現在城墻上,伸手拔下那面已經被風撕扯成碎片的軍旗,丟下了高高的臨達城墻,不等落地,有著越國圖騰的軍旗便徹底被風撕碎,零落飛散,烏青的城墻上,一面嶄新的軍旗迎風飄揚,上面是醒目的南平圖紋。 黃錫袞遠遠看著這一切,胸前突然被一支箭翎穿透,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紅色,漸漸模糊。 一聲炸雷響起,暴雨瞬間從天而落,狠狠砸向臨達城上千年的青板石路…… 永定城三十年前不過是臨達城下轄的一個郡,距離臨達城不到百里,縱使南平軍因暴雨之故,行軍遲緩,到達永定城外的瓦家河對岸時,距離臨達城破也不過三個時辰,天色尚還昏昏。 從永寧城外繞行而過的清河,江面寬闊,水流湍急,若無船只,根本無法過江。陸硯剛靠近江邊,就感受到迎面撲來的渾濁水汽,江水奔騰而過,發出陣陣呼嘯。 五萬大軍已到,南北兩路水軍卻遲遲不見蹤跡,眼看天色將亮,大軍無法掩藏,陸硯沉思片刻,下令攻城。 炸石、火箭齊發,飛越江面投射向永定城墻,而由陸硯親手挑出的兩千士兵則在掩護下,改云梯為浮橋,穿過清河,拿下守城水兵,奪下越軍船只,駕船返回,來回穿梭接大軍過河。兩炷香后,南北水路先后抵達,上千船只在江面上練成了船橋,五萬大軍不到一個時辰已經全部過江,兵臨城下。 南平軍的進攻讓還沉浸在新春氣氛中的永寧城瞬間慌亂起來,南平王尚在睡夢之中,便被急慌慌稟奏的大臣叫醒。沙萬邦怎么都沒有料到南平軍居然會在除夕當晚發起進攻,臨達城失守,以及十萬大軍壓城的消息讓他還有些微醺的頭腦瞬間清醒,卻怔怔不知如何應對。 又是一陣巨響傳來,越國大臣明顯感覺到了地面的震動,“啟稟王上,北城墻倒塌,南平軍已經入城了……” 沙萬邦臉色發白,想站起來命人前去抵抗,腿卻軟的沒有一絲力氣。 永寧城外墻被砸出一個大洞,南平士兵抬起圓木猛地撞擊兩下,整面墻轟然倒下,先鋒騎步兵率先攻入城中,與守城的越兵展開了廝殺,一時間殺聲震天,橫尸遍地。 越國太子帶著自己的親衛擋在永寧內城門前,遠遠看到身著紅衣的南平士兵像是潮水一般涌來,窒息的恐懼讓他汗如雨下,持劍的手開始不停顫抖。 陸硯一槍挑開向自己沖來的越軍,看向被越軍護在后面,明顯害怕卻還強自鎮定的年輕人,微微瞇了瞇眼睛,沒想到守內城的居然會是越國太子。 守在沙先澤前面的士兵越來越少,倒在地上的越兵越來越多,鮮血蔓延開來,延伸到他的腳下,他瑟縮著向后挪步,濃厚的血腥味讓他作嘔,溫熱的液體噴濺到他的臉上,他木然的抬手拭去,指上一抹鮮紅。 偌大的內城門之前,就剩下他一人持劍而立,陸硯看著他,平靜道:“讓開?!?/br> 沙先澤緩緩轉頭看向他,眼中一片死寂,半響后才恍然回神,輕輕搖了搖頭,對著陸硯舉起了長劍,陸硯眼中閃過一絲嘆息,將長、槍拋給一旁的士兵,從腰間抽出軟劍的同時,從馬上躍起,一道光影閃過,沙先澤緩緩倒地,眼睛依然睜著,看著內城門被撞開,眼角慢慢沁出一滴淚,鮮血從他的脖頸噴出,落在他周圍,像是昨夜紅色的禮花。 陸硯走進這座金碧輝煌的越王宮時,沙萬邦以及后宮宮眷已經被南平士兵俘虜,押跪在朝議之處。林怡然看著陸硯走來,微微垂眸,想到當日圣上所發的將報,又看向從剛剛就不住求饒的沙萬邦,眼里閃過一抹沉思。 “將軍饒命,臣愿每年追加兩倍歲貢用以賠罪,還請圣人留情?!鄙橙f邦記得眼前這位青年將軍,六年前他去京都朝拜時,這位年輕兒郎就陪在當時的太子身邊,知道陸硯與昭和帝關系匪淺,沙萬邦的求饒越發殷切:“陸將軍,這一切是非皆因我那孽子而生,如今孽子已經命喪南平,貴軍所占城池臣愿雙手奉上,還請陸將軍為罪臣在圣人面前求情二三……” 陸硯冷冷的看著眼前卑顏諂笑的越王,沉聲道:“兩倍歲貢,不足十萬里土地便想頂了你侵占屠城之罪?我南平十萬百姓的性命是否在你眼中便如此不值?” 沙萬邦額頭的汗水不停低落,陸硯冰冷的聲音讓他的心中升起無限恐懼,慌亂道:“三倍,不不,四倍,罪臣愿奉上四倍歲貢,并退居茂城,其余城池皆送與圣人?!?/br> 沙萬邦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跪在他身后的宮妃也抑制不住的哭出聲來,陸硯目光掃過沙萬邦身后的宮眷,王子公主,如冰鋒一般的目光看的眾人瑟瑟發抖。 “四倍?你們越國去歲歲入不過千萬兩白銀,四倍是癡人說夢吧?!标懗幚淅涑爸S。 沙萬邦定定的看著面前相貌俊美卻冷如寒冰的年輕兒郎,才驚覺從剛剛到現在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淡漠的如同看那死物一般。寒意從心中升騰,沙萬邦膝行上前,拉住陸硯的袍腳哀求道:“我要面見圣人,向圣人請罪……” 陸硯垂眸看著緊緊拉著自己袍腳的雙手,目光淡而無波,半響后從旁邊侍衛腰間抽出長刀,拂開沙萬邦的手,俯身低聲道:“圣人有諭,你若活命,全城百姓殉葬,想讓全城百姓活命,你必須死!你如何抉擇?” 沙萬邦身體一僵,呆呆的看著陸硯,半響無法回答。 陸硯勾唇譏笑:“永定城近百萬百姓性命難道抵不過你的命的嗎?” 沙萬邦手指頹然松開,整個人癱軟在地,許久之后才無力道:“我要面圣?!?/br> 陸硯看著他,將自己的袍腳從他手中抽出,淡淡道:“殺我十萬民眾,你有何臉面面圣?” 沙萬邦癱軟在地,金光閃閃的大殿籠罩在一片哭聲中。 陸硯收回目光,想起昭和帝傳給他的將書,目光微閃,心中已下決定,再次看了眼沙萬邦,肅聲下令:“斬!” 畢竟曾經為王,顧全沙萬邦的面子,行刑沒有示眾。越王宮最偏僻的宮殿,歷經沙場的士兵手起刀落,鮮血浸紅了地面。 陸硯垂眸看著落在地上的人頭,命人撿起放進匣中,即刻快馬出城,前往京都,報于昭和帝知曉。 越國的重臣盡數被搜出,陸硯從他們面前經過,神情淡漠。這座流光溢彩的大殿已不見當初輝煌,只剩下無盡蕭索。 “爾等可降?”陸硯的聲音本就清冷,此刻聽在越國大臣耳中更如索命般陰冷。 越國宰相抖索著抬頭看向陸硯,顫抖道:“吾愿降?!?/br> 陸硯神色越發冷漠,順著宰相看過去,重臣紛紛道降??粗@些大臣伏地祈求,陸硯唇角譏誚的勾起,轉身向殿外走去,接過旁邊士兵手里的火把,擲向這座論政議事的宮殿,已經被灑滿火油的宮殿霎時升騰起數丈火苗,吞噬了一切。 林怡然看著升騰躍起的火焰,上前請示道:“稟元帥,永寧城百姓已被押出,請示下?!?/br> 火焰映紅了陸硯冷靜的面龐,聽到林怡然的話,轉頭看向他,林怡然連忙閃到一旁,伸手道:“元帥請,城□□搜出二十五萬百姓,已全部被押往城西,只等元帥下令?!?/br> 昭和帝諭書踏平永寧,已報欽州之恨。林怡然緊跟在陸硯身后,微微抬眸看向前面挺拔的背影,心中暗自多些揣測。 城西空闊的空地捆押著身著新衣的越國百姓,哭聲絕望的籠罩了這一片上空,兩個土坑已經挖好,身著南平軍服的士兵列隊在外,馬贊正在看著各隊上交的名冊。 陸硯腳步微頓,側頭看向黑壓壓跪了一片的百姓。馬贊快步上前,將名冊遞上:“永寧城共搜出二十四萬三人,請元帥示下?!?/br> 陸硯緩慢的翻閱著呈上的名冊,心中說不出的堵悶??諝夥路鹉郎?,除了悲泣聲,再無別的聲音。 陸硯的目光停留在其中幾個幼兒名姓上,十月大的嬰兒,應與瑜郎、芃兒差不了許多吧。 正想著,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讓人絕望的死寂,陸硯循聲側頭看去,只見一個士兵從一個婦人手中將還裹在包被中的孩子奪過,陸硯眉心擰起,喝道:“住手!” 士兵全身一抖,立刻全身肅立,陸硯將名冊遞給馬贊,抬腳過去,孩子被士兵雙手架起,哭的厲害。 陸硯伸手將幼兒接過,小小的一團閉著眼睛嚎哭,小臉哭的通紅,陸硯動作輕緩的將孩子抱穩,伸手輕輕撫了撫孩子的臉頰,哭聲慢慢止住,烏黑溜圓的眼睛清澈,這目光讓他想起了長寧,想到了出生兩月便與自己分別的一雙兒女。 將嬰兒交給泣不成聲求饒的婦人,陸硯目光掃過眼前的面容絕望的越國百姓,緩緩垂下雙眸,許久后,低低道:“傳我命令,將人關押,列奴籍,待安撫使到達將名冊交接?!?/br> 眾兵將皆是一愣,馬贊向來心直口快,想也沒想道:“元帥,圣上所諭……” “上天有好生之德,皇后身懷有孕,我等自當為皇子積福,其中緣由我會親自稟奏圣上,爾等遵帥命便是?!标懗庌D身看著馬贊,語氣平靜。 馬贊愣了愣,半響后點頭應道:“卑職遵命?!?/br> 林怡然跟在陸硯身后,永寧城的街道還能看出昨夜新春喜慶的印跡,只是已變殘桓。 “元帥今日為何放過永寧城百姓?”林怡然終于還是未能忍住。 陸硯腳步漸漸停下,腳下濕漉漉的,分不清是落下的雨絲還是交戰的鮮血,“越軍屠盡欽州城,林副帥如何評述?” “禽獸所為!”林怡然咬牙切齒道。 陸硯轉身看他,神色肅穆:“我南平兵將豈能與禽獸同?” “林福帥許是不知,我出征時,家中兒女尚不足三月,稚子無辜,百姓亦無辜。今日一切,硯俱會如實稟報圣上,一切都與爾等無關?!标懗幝曇羟謇?,只有在說起自己一雙兒女時,帶出幾許溫柔。 林怡然有些愣怔,看著陸硯背影漸漸遠去,風吹起他白色的披風,似如潔白梨花。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陸帥當如此。 血腥味隨風飄然,這座不足三十年越國歷史上最奢華的宮殿再也沒有往日的金碧熒煌,與沙氏王朝一起覆沒。 **** 對越之戰早在二月就已結束,永寧城破之后,余下十幾城池的守將,不是棄城而逃,就是帶城投降,至二月底,越國六十萬里領土盡歸南平。 若說東胡一戰,盡讓北方鄰國忌憚,那么對越一戰則是震懾四海。新春剛過,周邊屬國便紛紛借著為二皇子慶生前往京都朝拜。 昭和帝看著樞密院送來的朝拜請奏,唇角輕輕勾起,拿起一旁的朱筆,批下準奏二字,才抬眼看向書案前的樞密院副使:“伐越大軍何時歸朝?” 隋大人連忙躬身回道:“應已入京北,最遲三日后便到?!?/br> 昭和帝臉上浮現出笑意,將請奏交給隋副使,起身道:“命殿前司準備,朕要出城迎接?!?/br> 隋副使一愣,,臉色有些為難:“臣以為不妥,近日參劾陸元帥奏本甚多,還請圣上慎行?!?/br> 昭和帝輕挑眼角看向隋副使,想到近半個月參奏陸硯殘暴不仁,斬殺三萬越軍俘虜,且未得圣意便斬殺沙王一族,實在膽大妄為等事,眼神便冷了幾分:“十萬將帥在外苦戰,深入瘴癘之地,損傷近兩成,爾為樞密副使,不僅不為我軍將帥痛惜,反而與那幫顛倒是非之人同波流污,實在不堪!” 隋副使一怔,連忙下跪,乞告道:“臣并無此意,只是陸元帥今日爭論諸多,臣以為此時此刻,圣上不宜表態?!?/br> 昭和帝看著跪在地上的隋副使,半響后突然揚聲:“來人,替朕擬旨……兩浙轉運使陸硯,年十九得中榜眼,昭和元年出征東胡,取敵帥首級,歸京赴浙查處貪腐百余人,追繳贓銀百萬萬兩,另設錢塘港口,通達四方,賦稅歲入,百年之最,然南越侵我南平,奉旨伐越,收歸六十萬土地,功勛可著,賜一等候,名永寧,世襲罔替……” 錢塘城外一輛馬車已經連續五日都停留在此,從日出到日暮,旁邊茶舍的小二看了眼馬車,輕輕嘟囔了聲,轉頭招呼茶舍中過往的行人。 “……話說伐越元帥陸氏三郎本為名門之后,若說他是誰,便要說說當年定北侯,乃是陸三郎祖父,常言道,虎門不出犬子,陸三郎便神肖齊祖,面如冠玉,風姿朗然,更是文武兼備,少年英才……” 長寧緊貼著車壁,聽著茶舍中藝人的評說,唇角帶著淺淺羞澀的笑,她的夫婿竟然這般好么? “瑜郎,芃兒,聽到了么?那說的英雄兒郎便是你們爹爹呢,是不是分外英勇?瑜郎長大也要如你爹爹一般才好呢?!遍L寧將一雙兒女攬進懷里,柔聲教導著,耳朵卻一句不落的將說書藝人的評說聽進耳里。 三月江南花滿枝,風輕簾幕燕爭飛。此時錢塘正是美的如夢如幻時節,出城觀賞景色的車馬絡繹不絕,女眷的車馬兩側別滿了粉白淺桃,花香四處漫開,正是一年好風景。 長寧隔著紗簾眺望著遠遠延伸的官道,心中滿是期待。三郎從越國回京述職已經七日,按照他書信所說,這幾日便應歸來,可是她已經連等三日,卻依然未見人影。 暮色將晚,外出賞花的車馬已經紛紛回城,官道也漸漸寂寥,長寧掀開紗簾,半響略帶失望的放下簾子,看著一雙兒女瞪大眼睛好奇的看著自己,不由微嘆一聲,喃喃道:“今日你們爹爹還未歸來呢……” “得得……娘娘……”芃兒張開小手對著長寧求抱,口中不住的喚著:“娘娘……娘……” 瑜郎說話比芃兒慢,此時也只能含糊不清的叫一聲“得得……”,看到meimei被娘親抱進懷中,扭著小身子蹭過去,拉住長寧的袖子,用力往她懷里擠,口里還不住的喊著:“得得……” 沒有接到陸硯的失落被兩個孩子驅散,長寧笑著將兒子攬進懷中,笑著低頭碰碰他的額頭,教他喚娘。 玉成心中也覺失望,揮手命人調轉馬頭,準備驅車回府。車里母子三人的聲音交融在一起,溫馨又親切,馬車走的很慢,長寧拒絕了乳娘要接過兩個孩子的動作,將一雙兒女攬在懷中,帶他們看著車外經過的景物。 突然長寧聲音猛地停止,身體挺直,神色專注的側耳聽著車外,半響后,急聲喚道:“停車!” 玉成一愣,連忙從馬上下來,上前還未開口詢問,就見主母一把掀開簾子,盯著暮色籠罩的官道:“三郎回來了!快掉頭去城門外?!?/br> 玉成眼中盡是懷疑,但因為長寧乃是主母,盡管心中不信,還是命車夫轉頭重新出城。 馬蹄聲聲,踏起路上落花,馬上兒郎歸心似箭,完全沒有注意路兩旁歸城車馬中女子們眼中的驚艷,錢塘城門在即,明明離家越近,他心中卻越是急切。 “三郎……” 長寧遠遠看著一匹烏色駿馬疾馳而來,馬背之人英氣勃勃,清冽如泉,即使尚還看不清五官,長寧也知道那人定是雄姿英發,顏如舜華。 安靜的暮色中,傳來馬兒鳴嘶的聲音,陸硯怔怔的看著馬車上跳下來的女子,半響回不了神,日思夜想的人兒就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即使暮色漸沉,也毫無妨礙看清她精致的眉眼和盈盈欲落的眼淚。 “阿桐,阿桐可是前來接我?”從馬上躍下,陸硯唇角漸漸翹起,上前看著已經落淚的長寧,將人擁入懷中,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輕柔的拭去她的眼淚,執著道:“阿桐可是專門在此迎我歸家?” 長寧眷戀的偎在他懷中,這個多少次出現在夢里的懷抱此時這般真切的將自己包圍,其中溫暖她一點也不想廢棄,在他胸前點頭,不由嬌聲道:“等了三日呢?!?/br> 帶著幾分鼻音的話語讓他心中微動,低頭吻上她的鬢角,低聲道:“真是傻娘子,我若今日不歸,莫不是你明日還要繼續等?” “那自然!”長寧仰頭看著他,他眉目還是那般好看,眼中化不開的溫柔讓她沉迷,抬手輕撫他的臉頰,輕聲道:“怎能讓三郎一人歸家?你我這輩子是牽在一起的,不管你去往何處,何時歸來,我自然等你,我們可是立過白首之盟的?!?/br> 茶社的燈光落在長寧眸中,越發璀璨明亮,陸硯慢慢低頭與她額頭相抵,四周散漫著桃李芬芳,像是一層溫柔輕紗將兩人籠罩,“我記得,我還記得當日出征時,阿桐曾說待郎君歸家,定于我共話西窗,此時我已歸來,阿桐可愿與我共話一輩子西窗?” 一輩子么?長寧笑著點頭,悄悄勾起他的手,與他小拇指相牽,微微搖晃:“那,郎君需與我先歸家再共話?!?/br> 手指勾起,有力的指節將軟柔的手指包在掌心,陸硯含笑看她,抬手寬袖遮擋住兩人,輕輕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應道:“那便隨娘子歸家,此生不變?!?/br> 二人唇角揚起,眼中像是裝滿了這世間最璀璨的寶物,彼此掌心的溫度傳遞,圓滿了心中牽掛的空落,此生唯你一人讓我如此,任他斗轉星移,花開花謝,你我結執手締約,白首共此生……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這里就完結了,接下來會有番外,分別是長寧與陸硯的番外,昭和帝番外,崔庭軒番外,敬請關注,感謝各位天使的一路陪伴,鞠躬致禮,么么噠2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