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在座諸位,在我的眼中……都是鬼的樣子呢?!?/br> 話音未落,他毫無預兆的揮刀斬來,雪亮的刀光驟然近至眼前,歌仙兼定睜大眼眸,甚至避無可避。 眼看他要血灑當場,另一振刀刃出鞘的脆響輕輕的震動空氣,而后一支刀柄飛來,極其精準的撞在了髭切的刀刃上,將他的刀鋒撞得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只聽‘嗡’一聲,刀氣擦著歌仙兼定的耳朵飛了出去,他鬢邊一縷發絲驟然斷裂。 第94章 酒盞 細碎的發絲飄落, 歌仙兼定的臉頰, 緩慢的滲出了鮮血。 一道細長的傷口,從他的嘴角劃開,一直延伸到耳廓。 直到此刻,他才反應過來, 也顧不得擦去鮮血,連忙將手抵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態。 他的耳中被嗡鳴之聲充塞, 刀氣以極近的距離, 擦著他的耳朵飛過,震動幾乎要奪去他的聽覺。 因此,他只能看到那個淡金發色的惡鬼,笑瞇瞇的、若無其事的張合著唇: “誒,逃過去了吶?!?/br> “髭切先生!” 主位上的少女發出了驚訝的呼聲,她瞪圓了眼睛,似乎根本沒有預料到事態會如此發展。 在這種時刻, 歌仙兼定卻注意到,她是赤著足的。圓潤潤的腳趾, 踩在橫席上, 將綢布壓出小小的凹陷。一壓一彈之間,她邁開腳步,要走下主位。 不知為何,歌仙兼定莫名的希望,有什么東西……綢緞也好, 絹布也行,墊在她將要行走的路徑上。讓那雙足,不至于沾染塵?!?/br> 而后,一只手伸出,于半空之中,輕輕的握住了那只裸足。 薄紗的暖簾微動,在主坐的右側、橫席的最前方,穿著紅黑色狩衣的少年,纖細的手臂穩穩的平舉著,少女一腳踩下,只踏入了他的掌中。 “唔,這可不行呢,”他的聲音里似有散漫的笑意,“吾主應立于高臺之上,豈可讓汝之足,沾染此間塵埃?!?/br> 歌仙的視線中,少女的表情,先是這樣:(⊙ ⊙)。 然后變成了這樣:(⊙口⊙)…… 她渾身僵硬了一般,呆立原地,直到那穿著狩衣的少年付喪神抽回手,也依然維持著抬腳的姿勢,一動不動。 又過了數秒,她才反應過來,猛然退后,重新退回了主位之上,驚訝地:“小、小烏丸大人?” 小烏丸? “嗤?!鄙倌贻p笑一聲,從容的撤回手,而后,握著已然出鞘的、鋒利的太刀,緩步走出了橫席。 刀尖掀開了暖簾,又順著那兩端皆開刃的獨特刀身滑落,手持太刀的少年,赤足踩在地面上,從容踱步。 他的身軀纖細,似乎毫無威懾之力,但每走一步,這大殿中,因髭切而起的喧嘩便靜一分。 等到他走入殿中,與髭切相對而立,這廣間內數百名付喪神,也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在吾主面前,鬧成這樣,真是難看,”少年語氣輕緩,“不聽話的孩子,是要受到懲罰的?!?/br> “啊呀,因為是直刀與彎刃過度時期的刀型,被漫日無事的貴族們取為天下武士刀之父,便真的以為能掌控一切了嗎?!?/br> 淡金發色的付喪神笑瞇瞇的:“真是可笑的妄念啊?!?/br> 他短短的幾句話,便令廣間內再度泛起嘈雜,就連歌仙兼定,也以驚訝的目光注視著他,由衷的、發自內心的感嘆: 這家伙挑釁找打的本事也太厲害了! 他已經完全想起來了——剛才那精準飛來,打偏了髭切刀鋒的,正是這位小烏丸投擲出的刀鞘啊。 就算是他,也能領悟到,這兩位之間那明顯的實力差距。與小烏丸對峙的髭切,不可能察覺不到。 即便如此,在眾多目光的注視之下,髭切依然舉起的刀——對著有神賜之刃傳說的小烏丸。 “不愿意放棄叛逆的舉動嗎,”少年輕哂,“雖然將刀鋒對準了吾,但散發出的殺氣,卻是想要斬盡一切啊?!?/br> “嘛……畢竟我是斬鬼的刀啊,”付喪神用手掌抵住了刀背,即便是在此刻,他也依然微笑,“必須要確認……” “鬼之所在?!?/br> …… ………… 把將時間稍微往回撥一點,那是夜色還未降臨、夕光即將沒入地面的逢魔時刻。 燦金的霞光,籠罩著攝政司,即便墜入地面,這龐大的宮殿建筑群落,也并未稍微接近塵世,依然如出云國中的神之殿,等閑不允許接近。 事實上,攝政司的最高處,的確是被命名為“神宮”的。 這里是屬于道部司的寮舍,每一宮都分外奢華。夜幕將至,最東邊的宮室亮起了燈光,推開大門,便能聽到—— “啊哈哈哈哈!” ……嘹亮而高亢的笑聲。 髭切的手一頓,過了片刻,才繼續若無其事的剝著橘子。他坐在二層的廊上,能夠很清晰的看到不遠處的庭院,雖然已近掌燈時分,但依熱鬧非凡。 庭院之中,一名青年裸露著上身,手中握著一柄木刀,笑聲便是從他的口中發出的:“誒呀,認輸,咱輸了?!?/br> 男子對面是一名僧侶打扮的付喪神,如雪般的長發幾乎垂到地面,他手中也握著一柄太刀,顯然在剛才的比試之中,獲得了勝利。 雖然如此,他卻并沒有高興的表情,反而低低的:“……刀還是不要使用為好,戰斗……若能消失便好了?!?/br> “啊哈哈哈,是嗎?可剛才您打我的時候下手也不輕啊?!?/br> “……再度被召喚到這混亂的世間,實非我所愿?!?/br> “別這樣說嘛,”裸露著上身的青年放下了木刀,“雖然咱被召喚的時候位置靠后,沒見著那位大人,但聽說是位很不錯的審神者啊?!?/br> “是個美人哦!” 一道歡快的聲音,傳入了青年的耳中。 說話的人是名少年,他坐在庭院的山石上,有一頭顏色鮮亮的黃發,充滿元氣的晃著腿。 “今天看到了呢,那位大人,跟粟田口家的極化刀們在一起,這次離得很近,看得很清楚呢?!彼d致勃勃的,“哈哈,雖然很快就戴上了面具?!?/br> “哦哦,”青年錘了下手,“很了不得的情報啊,浦島。若是如此的話,有些期待了呢。畢竟是在美人的麾下工作啊?!?/br> “誒,陸奧先生打算簽訂契約了嗎?” “只、只是在考慮……” “啊呀,陸奧先生在說謊,不想追隨那位大人的話,明明可以馬上離開,或者去應聘六部的職位,我聽說了哦,陸奧先生整天都在……” “你這小鬼,”青年咧開嘴,笑得猙獰,“那你為何也呆在這神宮里,不愿離去?!?/br> 浦島虎徹跳下山石,笑嘻嘻的:“只是還希望再看看嘛,畢竟是要奉上忠誠追隨的主君呀?!?/br> “……” 笑聲在庭院中回蕩著,髭切笑瞇瞇的吃了一片橘子。而后豎起手指,一個個的點過去:“陸奧守吉行……” 他的指尖,虛虛的停在青年的頭上,似乎在比劃什么:“嗯……政府指定的五把初始刀之一嗎,練度滿的打刀啊?!?/br> 很快,便又移到了少年身上,只是稍稍停頓:“脅差,接近練度滿?!?/br> 最后落在那名僧侶模樣的付喪神身上。 “太刀,江雪左文字……”付喪神的指節,微微向下陷,似乎要勾住江雪左文字的脖頸一般。 “髭切大人?!币坏缆曇魝鱽?,髭切的手一頓,指節松開了。 藥研藤四掀開帷簾:“您果然在這里啊?!?/br> 少年走到他的身邊:“又在看大家玩鬧嗎……誒?” 他的手碰到了一個酒盞。 “髭切大人,”少年有些驚訝,“您喝酒了?” “啊呀,”付喪神總算轉過頭,笑瞇瞇的道,“只是一點點而已?!?/br> “從未見過您喝酒呢,”藥研藤四郎道,他舉起杯盞輕嗅,“嗯,這個氣味……是神酒嗎?” 髭切并沒有回答,只是轉回了視線。 “是虎徹家的弟弟吧,”藥研藤四郎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語氣有些欣慰,“總算是慢慢開朗起來了?!?/br> “開朗過頭,就會惹人厭煩哦?!摈谇休p聲道。 “髭切大人總是這樣,”藥研藤四郎輕笑,“膝丸大人在的時候,也經常會被您說煩呢?!?/br> “膝丸?”付喪神的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這是……” “您又忘記了嗎?”少年稍稍睜大眼睛,但顯然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了,他居然沒有特別吃驚,“膝丸殿是您的弟弟啊?!?/br> “哦呀,弟弟嗎?確實呢,不過幾百年過去很多事情也不太記得了……” “上周才見過哦?!?/br> 俊美的付喪神,好似孩童那般,露出純粹的疑惑之情:“是這樣嗎?” “……啊啊,真是拿您沒辦法?!?/br> “藥研,”髭切捏著一瓣橘子,輕快的轉移了話題,“是從那個地方回來的嗎?!?/br> “您是在說瓊城吧?!鄙倌旰芸旆磻诉^來,他解下了束帶,也如青年那般坐下,“雖然才剛設下結界……” 他看了一眼髭切,便繼續說了下去:“不過城內運轉良好呢。大家也都適應了?!?/br> “……哦?”髭切意味深長,“也包括那些并不打算定下契約的家伙們嗎?!?/br> 藥研藤四郎稍默:“也不能這樣說吧?!?/br> 他開解一般:“只是暫時沒有定下契約的打算?!?/br> “況且,更多的大人們,大約是想要確認大將的器量吧,”他轉頭看著庭院中喧鬧的付喪神們,“一旦確認了……” 說道這里,他卻停下了話,不由自主的輕嘆。 藥研藤四郎難得露出了為難的神情:“怎么想都覺得難辦呢?!?/br> “到現在我都還覺得不可思議,”他揉著額頭,“大將居然會將匣中的付喪神全部喚醒,那都是經過了政府千挑萬選的精英……幸好他們之中,僅有龜甲殿、千子殿是新刀?!?/br> “大將又跟神羽大人做出了奇怪的約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