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 驟雨過后,本丸的庭院里鋪了一層花瓣。 五虎退從連廊上走過,骨虎跟隨在他身側,留下一串梅花似的腳印。 庭院里種滿了鮮花,從顏色艷麗的紫陽花,到羞怯的鈴蘭。他在花叢中流連良久,還是來到了櫻樹下。 滿樹的枯枝。仿佛身處寒冬。 他看了一會,便俯身摘下一枝海棠,穿過繁花與樹影,經過整齊的菜畦,推開層層門障,最后停留在了這間和室外。 少年整理了衣衫,抬起手,輕輕的敲門。仿佛門內會有人應和他。 “大人,”他綻開甜美的微笑,“打、打擾了?!?/br> 陽光穿過門扉,落在沉睡的少女身上。 她閉著眼睛,嘴角微微翹起,仿佛是沉醉在美夢之中。 五虎退在她身邊跪坐下,將手中的花枝放在了少女的身邊。 “大人,您看,”他歪著頭,微笑著說,“是海棠花哦?!?/br> “原本,想讓您看看櫻花……但是自從您睡著了,它便枯萎了呢?!?/br> 他將花枝收起,便端正的坐好,斷斷續續、絮絮叨叨的訴說著。 “又來打擾您了……今天的天氣也很棒,雖然下了雨,老虎們都不愿意出門,因為、上回,在泥巴里打滾之后,鉆到了一期哥的枕頭里,然后就被一期哥帶走了,仔細的洗了澡?!?/br> “直到現在,看到一期哥,老虎們還會嚇得發抖呢。我也……” “不不不,我沒有害怕,只是……唔?!?/br> 他糾結了半晌,還是換了話題。 “加州殿帶回了很多草木小妖精,上回在田地里看到了……小小的,只有我巴掌那么大呢,但卻會做好多的事情!” “它們種出的稻又香又糯,”少年瞇起眼睛,仿佛陶醉一般,“非常美味。您一定也會喜歡的?!?/br> “啊,不過,庭院里的花是不是它們種的哦,是大家一起種的呢,三日月殿提議說,我們每個人都種下不同的花,這樣,無論四季變化,您都能看到鮮花?!?/br> “您看啊,”他轉過頭,門外便是郁郁繁花,“那、那里面……鈴蘭是我種的,不過,現在還沒開放,等到開花了……” “等到開花了……” 他慢慢的彎下了腰,伸手握住了少女的一縷發絲,聲音顫巍巍的:“您會醒來嗎?” 滿室寂靜。 “骨喰哥說……已經過去了,一千零三天啦。好漫長呢,大人?!?/br> “唔,對、對不起,”他又慌慌張張的道歉,“并沒有……覺得寂寞?!?/br> 一千多個日夜而已,在這個時間已經停止的本丸,對于擁有漫長生命的付喪神而言,是何其的短暫。 “等上幾百年也可以的,大人,”少年又微笑起來,“因為我只活了……幾百年,不知道一千年、兩千年是多久,所以……” “不過,要是等待著大人的話……” 多久都可以。 “大人,小狐丸殿做出了油豆腐哦,他想讓您也嘗嘗呢?!?/br> “鶴丸殿、鶴丸殿說……” 少年的聲音仿佛風中的蛛絲,輕輕的顫抖著:“只要我們,變回原來的模樣,您就會回來了……” 所以大家都在努力的生活著。 修理本丸的房舍,整理田地,種下糧食,訓練武藝。度過每一個日夜。 然后,將這一點一滴,統統告訴她。 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在了地面上。 眼淚不斷的淌落,五虎退的手緊緊的蜷握著,他的肩膀顫抖:“但是、但是……” 他驀然伏下了身,趴在了少女的身邊:“嗚嗚……但是?!?/br> “退好想念您?!?/br> 那些記憶,他都還記得。溫柔而又龐大的靈力,切斷了纏繞著他的黑暗,將他托舉著,送回了這光明的世間。 “想念您!”他的努力壓抑著哭聲,卻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想要她睜開眼睛。 想要看到她的笑容。 “想讓您再——” 溫暖的掌心,輕輕的按在了他的發間。 五虎退的哭聲驟然停止了,他睜大眼睛,朦朧的視線里,一切都像是浸泡在夢一樣的光影之中。 他的耳中,聽見了那個聲音,又輕又軟,如同春櫻驟放。 “退?” …… ………… 好似萬籟俱寂。 “哎?!蔽寤⑼藨艘宦?。眼淚不停的滑落,他卻展開笑容,“大人。我在這里?!?/br> 第41章 新篇 厚樫山。 今天也在下著雨。 燭臺切光忠撥著額發,想要讓視野更加清晰一些,不過卻只觸到了溫熱的鮮血。 “這樣就不帥氣了啊?!彼恋粞E,眼前的景色卻好似籠罩了一層紅,“真沒辦法,到最后竟然要以這幅姿態離去嗎?!?/br>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說這些?!庇兄焖{瞳孔的清秀少年一刀砍下敵人的首級,回頭用惡鬼般的表情對著同伴,“給我好好的戰斗啊?!?/br> “……我可不想被你說教啊?!睜T臺切光忠慢慢后退,涌來的敵人越來越多,不知不覺間,他們背靠著站在了一起。 “喂,”他側過頭,對右翼的人說道,“沒事吧?!?/br> 站在右側的是一名皮膚黝黑的青年,他渾身是血,衣衫早已碎裂,青年卻眉頭微皺,冷冷的道:“……不用你關心?!?/br> “我說,你好歹也坦誠一次吧。說不定是最后的機會了?!?/br> “……”以往會憤然反擊,說著‘并不想跟你們混熟’的人,這次卻沉默了。 包圍圈越來越小,燭臺切光忠奮力撕開一個缺口,卻又很快被潮水一般的敵人填滿。 這樣下去,碎刀是遲早的事情。 ‘……燭臺切,拜托你了!’ 以往嚴苛而多疑的主君,第一次用誠懇的語氣托付他的命令,卻是讓他們死守陣線,為他逃命爭取時間。 “嘖,”燭臺切光忠將心中淡淡的嘆息抹去,一刀將敵軍斬成了兩半,“不能辜負主君的期待??!” ——即便是那樣的主人。 “喂,快看?!贝蠛褪匕捕ㄍ蝗坏?。 重重刀影之中,出現了兩個他們分外熟悉的身影,一邊擊殺著敵人,一邊艱難的試圖與他們匯合。 燭臺切光忠有些驚訝:“鯰尾?” 黑發的脅差少年在敵軍中穿行著,他還要分出注意力去照顧身邊重傷的同伴,遠遠的看見了燭臺切等人,少年高聲道:“隊長,安定桑?!?/br> 他身邊是一名青年,一身浴血,卻仿佛發了狂,絲毫不顧忌防御,沖入敵陣之中瘋狂砍殺。 “長谷部君,”少年又險險的抵開了襲向青年的刀鋒,“別再沖出去了!太危險了?!?/br>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的握著刀柄。 兩隊人匯合到一起了。 燭臺切光忠環顧四周,并沒有看見審神者的蹤跡:“你們也被拋下了嗎?” 鯰尾藤四郎抹掉臉上的血,少年看起來并沒有多少憤怒或者悲傷,仿佛習以為常:“嗯,逃命的時候又遇到了敵人,大將命令我與長谷部君留下抵擋?!?/br> “……即便如此,只要是主的命令,我也……”一直未曾開口的打刀男子,握緊了刀柄,聲音卻好像要碎掉一般,“我壓切長谷部,必定會為主……” “行啦,長谷部君,”鯰尾藤四郎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再說話了,你血流得有點多?!?/br> “這么說來,只剩下明石那家伙在主君身邊了啊?!睜T臺切光忠微微嘆息。 “你們在討論我嗎?” 一道慢悠悠的聲音穿過雨幕,橫亙在眾人面前的敵軍陣型驟然被切開一道裂口,身著軍服的太刀青年,從容的走來。 他的眼鏡碎了,頭發也凌亂的滴著血水,白襯衫幾乎被染成紅色,表情卻意外的悠然,青年抬起手:“喲?!?/br> “你怎么會在這里!”壓切長谷部驟然抬起頭,難以置信道,“難道……” “不是的喲,”青年慢悠悠的抬手,攻勢卻意外的凌厲,“好歹我也是來派師祖的作品,沒那么輕易就被拋棄了?!?/br> “那主他……” “他安全的回去了吧,大概?!泵魇瘒邢茸呷氚鼑?,“打開溯洄通道之時,有一股零星的敵兵突入,雖然只是些一刀就能削死的雜兵,不過果然沒干勁啊……” “什么,你!” “別激動啊,你我的契約都還在呢,審神者應該已經安全返回了?!?/br> “明石,”燭臺切光忠道,“你是故意留下的嗎?” “啊,大概吧?!币回瀾猩⒌奶?,這次也用慢悠悠的語調說,“雖然一直沒什么干勁,但要我在戰場上丟下同伴獨自逃跑,果然還是做不到啊?!?/br> “愛染的練度比我還高,已經不需要我cao心了,況且他也到了獨自面對風雨的年紀,不過要是螢丸也在我就只能拋下你們了……” “你到底要多偏袒螢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