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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白雪奴在線閱讀 - 第96節

第96節

    轉眼已是午時,山風吹開霧氣,空中陰云散開,冬日暖陽灑了下來,照在白馬指尖。他的手指正觸到盒子上的銅鎖,銅鎖反射出一星閃光。

    “君子重然諾,既已保證過,還是算了?!彼A似?,終于把手收回,將盒子夾在腋下,快步朝山下走去。

    徐棄塵見白馬半天不到便已下山,心中暗道不妙,待得白馬拿著盒子行至他面前,他著實大吃一驚,“他如何說服他的?”

    白馬走上船,一派輕松,道:“何前輩不喜啰嗦,讓我從蛇尾巴上摘了一顆毒草。我拿完草以后,順手把蛇殺了,他就把藥材給了我。前輩是個爽快人?!?/br>
    “殺什么蛇?受傷了不曾?”徐棄塵聽不大明白,正要再問,忽聞遠處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響。

    百姓們成群結隊,從何不同所在的山上跑下來。

    一群男丁合力抬著什么東西,隊伍最前面有人敲鑼打鼓,看著十分喜慶。

    徐棄塵定睛一看,不禁喊道:“好家伙!他們竟將為禍此地的巨蟒殺了!”

    白馬撓了撓頭,道:“就是那條蛇?!?/br>
    徐棄塵:“你說什么?”

    白馬指了指被眾人抬來的巨蟒,道:“我殺的,就是這條蛇?!?/br>
    徐棄塵看向白馬,見他面如白玉,形貌柔美,腦后的馬尾上還綁著顆銅鈴,幾乎無法想象他斬殺巨蟒時的模樣,一時語塞。

    很快,白馬便被百姓們團團圍住。

    白馬本不想多事,忙解釋說大家認錯了人。

    卻不想,何不同的兒子從人堆里跳了出來,添油加醋地講述他的英雄事跡。

    百姓們聽了,說什么也不肯讓白馬離開,將他請進村里,烹羊宰牛來招待,殺蛇取膽,要給他做一鍋美味的巨蟒羹。

    是夜,白馬被留在樟珂塢,岑非魚聞訊趕來。

    河灘上燃著篝火,眾人幕天席地,飲酒放歌,同享一條上百歲的巨蟒。

    巨蟒看著雖老,不想rou卻柔嫩軟糯。

    白馬一氣吃下許多東西,撐得肚皮反光,挺著個圓滾滾的肚子,枕著岑非魚的大腿癱在地上,比著手勢講述今日的惡戰,“……于是,我反手就給了它一刀,再從它背上滑下去,捅了它的后xue?!?/br>
    岑非魚正給白馬揉肚子,直是哭笑不得,問:“打哪兒知道這‘偏方’的?”

    白馬剛剛張口,忍不住打了個飽嗝,飽嗝里很帶著股炭火氣,不禁赧顏,“別亂摸!”他把岑非魚的手從自己肚子上移開,道:“族中獵人教的?!?/br>
    白馬說罷,偷偷瞥了岑非魚一眼,見對方面色無異,不禁想:怪哉!這回如此驚險,怎不見他生我的氣?

    岑非魚仿佛能讀出白馬的心思,笑道:“我教了你這么些日子,知道你是頂厲害的。你人聰明,最主要是很惜命,從不會貿然行動,否則,我倆亦不會耽擱了許久才能相認。你敢去取毒草,自然已反復思量過,知道自己能斬殺那巨蟒。我信你有本事?!?/br>
    他說罷,伸手一戳白馬的眉心,委屈道:“實話說,我在你心里,就是那般小肚雞腸、無理取鬧的人么?”

    白馬底氣不足,道:“我可沒那么說?!?/br>
    岑非魚半開玩笑,唉聲嘆氣,道:“兒子長大了,總要離開父母的庇佑展翅高飛。兒啊,爹可從來沒把你當成籠中金絲雀兒?!?/br>
    白馬暴起傷人,把岑非魚按在地上捶了一頓:“咱倆誰才是爹?說!”

    岑非魚沒半點氣節,被白馬壓在身下,立馬開始喊“爹爹饒命”。

    岑非魚喊著了一會兒,聲音卻是越來越小,不知在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白馬不由自主地向岑非魚湊過去,想要聽聽他在念叨什么,冷不防岑非魚一口親了上來。一個天旋地轉,他已被對方壓在身下一頓猛親。

    岑非魚在白馬耳邊呢喃:“餓得慌,兒子何時給爹吃rou?”

    白馬湊上前去,學著岑非魚的樣子,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道:“有人在看?!?/br>
    岑非魚心頭一動,咬住白馬的嘴唇,問:“誰敢看?”

    天幕低垂,好似被枯瘦的樹杈撐在頭頂。

    湖泊寬廣,倒映著天邊一彎新月。

    湖水隨風動,月影卻不移半分,只是破碎,繼而顫動,像是一場又一場起起落落的幻夢。

    河岸邊篝火燒得正旺,湖風吹來,火星子漫天飄舞。細碎的微光,散落在湖面上,在天幕上,在樹影間。在這朦朧夢幻的光影交錯中,到處都是人們的歡歌,還有起舞的剪影。

    以天為被,以地為廬,白馬覺得踏實而溫暖。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岑非魚還曾告訴他劉伶的軼事,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褲衣,那又是何等自在逍遙?大丈夫生于世間,得意時便須盡歡,不必瞻前顧后、畏首畏尾,在意那許多。

    白馬失笑,道:“天上有星星在看?!?/br>
    岑非魚知道白馬并不抗拒,便接著他的話,說:“看老子幫你把它們都,射下來!”

    “射你爺爺的!”白馬聽出岑非魚的葷笑話,伸手就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人死化為星辰,那些星星上有我爹,我娘,還有你的爹娘,你射個屁!你讓他們怎么看?”

    岑非魚耍起流氓,對白馬上下其手,說了一長篇胡話:“我不管!不說話就是沒意見。你爹就是我爹,我爹也是你爹,我也可以當你爹。到時候我把星星射下來,砸死姓梁的王八蛋,屆時山河天地都攥在我手里,我要美人,不要江山,我全都送給你?!?/br>
    白馬笑得不行,喘氣的間歇,從鼻腔里擠出個羽毛般輕飄飄的“嗯”字。

    “他們在那!”

    趕來湊熱鬧的岳明非正在篝火旁喝酒,聽村民說二爺和白馬不見了,他也不起身,只用雙眼環顧四周,輕而易舉地在一顆大樹下的草叢里找到兩人,伸出食指,對著那草叢虛虛點了兩下,大喊一聲。

    眾人被岳明非的吼聲驚住,紛紛朝他手所指望去。

    何不同的兒子與草叢挨得近,還以為那兩人在同自己玩捉迷藏,跑上前一把掀開草叢,繼而捂住雙眼,“哇啦啦”地跑開了。

    岳明非此時已想明白岑非魚與白馬的關系,覺得他們如此倒沒什么不對,扯著嗓子問:“二爺,你們今晚住碼頭邊的空房里可好?明日好上路!”

    岑非魚剛剛解開白馬的腰帶,手還沒伸進去,胯間支著個帳篷,冷不防被近百人圍觀,縱使臉皮厚如城墻,亦略不自在。

    “你個殺千刀的追風箭?!彼麖牡厣吓榔饋?,沾了滿腦袋草籽,同手同腳地走到岳明非面前,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一頓胖揍,“老子現在就送你上路!”

    岳明非與岑非魚關系好,早已習慣同他打鬧,一面回擊,一面揶揄道:“就是不知這房間呀,是給你們打掃一間呢還是兩間?這被子啊,哈哈哈哈!是要蓋一床還是兩床?”

    等到眾人散去,已是子時。

    岳明非帶白馬和岑非魚來到住處,請人幫他們燒了洗澡水,扒在門邊與白馬告別:“那老妖怪我都射不死!你真是厲害,頭一回來就給鄉親們除去了心頭大患?!?/br>
    白馬跟人親熱被人圍觀,總覺得自己被當眾處刑,這時候臉上的紅暈還沒退下來,低著頭道:“沒什么,應當是機緣到了?!?/br>
    岳明非笑道:“你此行定能遂順。知道么?周將軍年少時,亦曾仗劍斬殺巨蟒。你今日來了這么一出,已經沒人不服你了?!?/br>
    白馬從岳明非的話中,聽出了些許端倪,知道這尋藥的事情確實不簡單。他望向岳明非,想要從他的神情中讀出些別的。

    岳明非朝白馬擠眉弄眼,悄悄把他拉到門外,從衣襟里掏出一個裝著藥膏的小盒,附在白馬耳邊,神神秘秘道:“jian詐書生讓我給你帶來的,說多謝你?!?/br>
    “謝我做什么?”白馬接過東西,他畢竟曾在青山樓里混,聞見藥膏的味道,便知此物乃是男子與男子行房時,用來潤滑后庭的東西。

    白馬的臉頰像著了火似的,明明從前不是沒接觸過,但此刻卻不知為何,竟害羞了!

    岳明非拍拍白馬的肩膀,笑道:“哥跟你們可不是一路的,不懂這個,不過想必你自己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說了。走了!”

    等白馬回到房里,岑非魚是正坐在窗臺上,一腦門的官司氣。

    白馬走到岑非魚面前,戳了他一下,問:“你做什么?”

    岑非魚雙手抱胸,滿眼裝得都是月光,嘆了口氣,道:“沒什么?!?/br>
    白馬失笑,站在岑非魚面前,一把扯開腰帶,脫光了衣服。

    錦袍落在地上,反映著從窗口投入的夜月銀輝。

    這是一個無雪的冬夜,天氣干燥,空中云氣稀薄,雖只有一輪新月。

    月光卻是亮而白的。

    銀輝落在白馬身上,把他照得像是一張名貴白紙上,由宮廷畫師精心描摹的工筆人物。他的身上有許多傷,傷口不深,疤痕已經很淡,被光照成了極嫩的粉色,像杏花芯里帶著蜜粉的蕊,無來由蒙著一層不妖嬈的情色味道。

    白馬捧起岑非魚的臉,叫他:“一起洗澡?”

    岑非魚一把捂住鼻子,轉身從窗口翻了出去,胡言亂語起來:“爺們兒要用涼水洗澡?!?/br>
    白馬留在原地,摸不著頭腦。因為實在累狠了,他其實也不想今晚跟岑非魚做那事,于是不再多管,徑自跨入浴桶,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

    白馬洗完澡后,見岑非魚還沒有回來,坐在床上等了一會兒,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卻不想,岑非魚其實早已洗完,這時候從窗邊探出上身一陣張望,確定白馬是真睡著了,才輕悄悄地翻窗入室,摸了摸左手手腕,直接穿著衣服跑上床,抱著白馬親了親,準備和衣而眠了。

    白馬忽然睜開眼,問:“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去了?”

    岑非魚把白馬緊緊摟在懷里,道:“我怕你累了,年紀輕輕,要懂得節制?!?/br>
    白馬看了看岑非魚,總覺得他臉色不好,可惜屋里沒有燈火,他又累了,也看不清,只抱怨道:“你長得可真黑!今日試毒,遇上什么厲害的藥了?”

    岑非魚隨口道:“不會比你遇上的蟒蛇厲害?!?/br>
    “好,不多說了,你自己有分寸?!卑遵R知道,岑非魚的意思是,他相信自己,對自己有信心,自己亦當相信他,不要過份擔憂。

    不過一會兒,岑非魚已經打起輕鼾。

    白馬卻輾轉了一番,心里有個問題,想問卻問不出口。他原本已經為房事做好了準備,然而脫了衣服,岑非魚人卻跑了。

    白馬只覺一股邪火憋在自己身體里,格外令人難受。他睡一會兒,翻個身,又睜眼發會兒呆,然后再接著睡,總覺得不躁得慌。

    岑非魚亦是如此。

    兩人這樣睡了一晚,第二日醒來,俱是渾身酸痛,腰也直不起來,腿也發抖,活像做了什么似的。然而,實際上大家什么都沒做,覺得自己虧得不行,卻默契地誰都不提。

    白馬別過岑非魚,由徐棄塵帶著前往凈月塢。

    凈月塢與樟珂塢相隔不遠,行船不過半個時辰。

    此地地勢低洼,同樟珂塢一樣,亦處在群島背風的一面。只是它的形狀奇特,如同一輪新月,懷抱著碧綠湖水。近岸的地方,是一片規模巨大的荷塘,冬日荷花枯萎,只剩下暗黃的莖稈,湖風一吹,斷枝殘荷碎散風中,看著格外蕭瑟。

    百姓們多住在河岸邊不遠處,夏日采蓮挖藕,冬日捕魚捉蝦。

    徐棄塵把船劃入殘荷叢中,便放慢了速度,向白馬說:“凈月塢的塢主,名喚吳瓊水,是一名土生土長的漁家女。她雖長得美艷,出手卻從不留情,使一副精鋼鎖鏈,極擅布陣,天羅地網撒下來,讓人無處可逃,江湖人稱玉面羅剎?!彼D了頓,繼續說,“你可不要叫她玉面羅剎,她素來愛美,最討厭羅剎這個稱呼?!?/br>
    白馬吞了口口水,道:“聽起來有些難辦?!?/br>
    “怕女人?”徐棄塵失笑。

    白馬搖頭,道:“誰說好女不如男?我認識許多‘巾幗英雄’,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br>
    徐棄塵:“男人天生比女人健壯,若因此自大,算不得什么英雄。怕女人沒什么,倒能看出你有一副好心腸?!?/br>
    白馬見徐棄塵耳朵上有兩個紅彤彤的手指印,實在忍不住笑,道:“昨夜考蛇吃,不見徐大哥的人影,你回家了?”

    徐棄塵無奈道:“回家晚了,內子亦是‘巾幗英雄’啊?!?/br>
    兩人正說話,忽聞前方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

    “喲!這盼星星盼月亮的,你可算是來了???”

    白馬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女人,她坐在一條船上,手里沒有魚竿、漁網,只拿著一副鎖鏈,而船上卻堆滿了尚在活蹦亂跳的魚。這女人的蓑衣下,穿著一身赭色的粗麻衣,然而當她抬頭,摘下斗笠,卻露出了一張極美艷的臉,似乎歲月對她格外優待,日漸增長的年歲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皺紋,反而化成了一身風韻。

    白馬拱手行禮,道:“晚輩柘析白馬,見過羅前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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