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他沒有把最后的經歷說出來,時至今日,一切都不再重要。他身上的血污,就像白馬那把匕首上的血污一樣,太多、太深、太舊,無論如何都洗不去了。 白馬摘下頭上的發帶,抓起孟殊時的手,一圈一圈,系在他的手腕上。他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呼吸,道:“那……孟大人,就此別過?!彼蚝蟮怪吡藥撞?,揮揮手,轉身跑走了。 “就此別過?!?/br> 孟殊時站在原地,同每一次分別一樣,望著白馬漸漸遠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花木間。 第57章 交心 泰熙三年七月初四,東海鳶都,齊王府。 “一群廢物!”梁炅怒不可遏,將手中密報砸向一眾侍衛,劈頭蓋臉便罵:“說什么將王府護衛得如鐵桶一般?那岑非魚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他從案前起身,行至王府侍衛長面前,一腳踹在對方小腿腓骨上,“沒用的東西!” 只聽咔的一聲,侍衛長左腿一顫,痛得冷汗直流,跪在地上,“王爺息怒!” 齊王梁炅雖然年紀不大,但與今上乃是同輩,平日里諸侯王爺們都敬他三分,他在外亦是恭謙有禮。但梁炅并不是個仁厚的人,周望舒遵從父命,自峨眉山學劍歸來后,為梁炅當了七年幕僚。此七年間,周望舒正式接管周瑾留下的十二連環塢,以水路貨運為齊王斂財聚富,令其封地商貿空前繁榮。 然而,梁炅并未因此而對周望舒手軟。周望舒手中有一件趙楨的遺物,梁炅再三求取,他卻始終不肯交付。梁炅因此懷恨在心,聯合當年幽州軍舊部、現在的殿中中郎李峯,設計引周望舒出關,再勾結天山派對其緊追不舍,同時放出風聲,想借刀殺人。此事在齊王府中主要門客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只不過,世間人心最是難琢磨,有人敬慕英雄劉玄德,自然有人追隨梟雄曹孟德。梁炅的門客并未因周望舒的事而懼怕齊王,反倒多是認為他有魄力,是個能成大事的人。畢竟,齊王雖易怒多疑,但賞罰分明——數月前,他巡游封地,查出臨淄郡守克扣底下人的俸祿,二話不說便把那郡守依法懲辦了,事后更是著人清算數年來欠發月俸的數額,全數補了回去。 梁炅有威儀,眾人都怕他發怒,此時俱跪在地上任他責罵。 除了齊王,議事廳內唯有兩名胡人侍衛還站著。其中一人身形魁梧,面容剛毅,大咧咧地扛著一把斬馬刀,當先去觸了這個霉頭,說道:“王爺,前夜我護送您回府后,一直在您門前值守,未曾察覺到任何異動。我推測,那岑非魚定是早在您回房前便已藏身其中?!?/br> 另一個胡人身材矮小,面色蒼白,臉上蒙著條三角巾,唯獨露出一對碧色的杏眼。他的眼型本是嬌俏的,但眼神卻和他懷中的一對彎刀同樣冰冷。 未等梁炅開口責罵,碧眼雙刀客頭也不抬,道:“我曾與岑非魚交手,此人輕功極好,武學修為遠勝于我等,故而賀若莫不曾察覺,也是情理之中?!?/br> 此舉簡直是火上澆油,梁炅被此人氣得失語,指著他反復罵道:“你、你……” 賀若莫滿臉無奈,出言呵斥:“阿九,莫要頂撞王爺?!辟R若莫是個莽漢,唯獨對齊王說話時態度恭敬,對阿九說話時語氣溫和。此時他雖是出言呵斥,倒更像是在與阿九閑談,旁人也是見怪不怪。 原來,這名身材矮小的胡人,便是塞北大名鼎鼎的碧眼刀客阿九。阿九對賀若莫的呵斥渾不在意,反駁道:“我說的乃是實情?!?/br> “夠了?!焙瞬欢Y數,梁炅不能與他們計較。他實在沒了脾氣,憋著氣坐回案前,在案桌上重重一拍,問:“現如何是好?張冒、杜元林,你、你還有你,都給本王站起來,想辦法?!?/br> 齊王梁炅剛過而立,生得面如玉冠,英氣勃勃,只一雙眼睛黑得深沉,若未被日光照射到,常似一口無波的古井,連半點光彩都沒有。他若直勾勾地瞪著人看,便會讓人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被點了名的張冒一捋胡子,上前一步,道:“王爺,我看岑非魚不足為懼?!?/br> 梁炅將視線從張冒身上移開,望向遠方,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食指輕扣桌面,“說?!?/br> 張冒行了個禮,道:“您是天家貴胄,他不過是個江湖客??v使他武學修為再高,獨來獨往亦難成氣候,不敢真的對您下手?!?/br> 梁炅面色古怪,道:“你說錯了。此人心性古怪,他若真想殺我,哪里會計較這些?上回若非溪云……罷了,你說?!?/br> 張冒擦了把汗,道:“他來了一回,并未對您下手,由此可見,他此行非為刺殺而來?!睆埫澳暧馑氖?,是梁炅從州郡中征辟來的名士,他學識淵博、眼光長遠,用計陰狠奇詭,乃是梁炅的謀主。只可惜,此人半生從文從政,看不起江湖人,從不問江湖事。他根本不知道,岑非魚是個什么樣的脾氣,不知岑非魚若要殺梁炅,定不會瞻前顧后。 “你說得很對?!绷宏恋闪藦埫耙谎?,沒法與他解釋,怕漲了他人的威風,無奈道:“此外,他敢如此明目張膽前來,還因先帝臨終前,曾親賜他一張丹書鐵券?!?/br> “丹書鐵券,可免一死,故而他有恃無恐?!睆埫耙晦酆?,明白了那岑非魚來頭不小,不可輕易動手對付。 齊王點頭,道:“你們都是本王的心腹,此事須守口如瓶?!?/br> 張冒精明,知道梁炅不愿多說,他便不再多問。 “那便只能驅虎吞狼?!睆埫跋肓讼?,道:“岑非魚能做出此事,想來是個恣意妄為的人,他的仇人必然不少。我等只須略施手段,將他的仇敵引來與他爭斗,令其無暇他顧即可。眼下是多事之秋,待得王爺事成后,莫說一個岑非魚,就是十個八個,也再不是您的對手?!?/br> 梁炅點頭稱是,道:“驅虎吞狼?聽起來倒有點意思。只不過,他的仇敵雖多,但少有敵手?!?/br> 張冒一捋胡須,笑道:“凡人總有弱點?!?/br> 眾人就此開始商討,最終在傍晚時分敲定計策。 張冒坐在案前,笑道:“先前王爺派桓家小子前去試探趙王,將他嚇得六神無主,不敢入京。再加上桓家小子擅?!行┍臼?,謝瑛倒臺后,趙王必然不是王爺的對手了?!彼f到此,偷偷看了梁炅一眼,懂了梁炅的意思,便不多說,“趙王心急,甚于王爺,我等可靜觀其變,效仿黃雀以逸待勞?!?/br> 阿九忽然開口,幽幽道:“照你們所說,那趙氏父子確實是為了抗擊匈奴才違抗皇命,確實是蒙冤被殺。你們這些漢人明知真相,不為他平反也罷了,為何還要設計讓趙王出手與你們一同把他的兒子逼出來,讓趙家斷子絕孫?” 齊王大笑,答道:“趙家滿門忠良,為國為民仗義死節,本王十分敬佩。然而,眼下的大周,并非表面看來那般河清海晏,西有匈奴,北有鮮卑,俱對我中原虎視眈眈;西南的巴、氐、羌等,南方的孫吳舊臣賊心不死。若有一日戰亂爆發,就憑朝廷現在的儲備,拿什么去與別國抗衡?周溪云是本王的摯友,可他不愿交出有用的東西,就是對本王不忠不義。趙氏慘案固然令人痛心,趙家遺孤固然可憐,但與一國的國運和國中萬民相較,孰輕孰重,你們難道不明白?” 阿九利落地點頭,道:“我蠢?!?/br> 齊王以為阿九至少會對自己恭維一番,誰知這胡人不僅少言寡語,還不懂中原人人情交往的那一套。梁炅等了半天不見下文,笑著與阿九相對而視,對方卻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議事廳中一片寂靜。 張冒看出了齊王的尷尬,連忙贊了齊王英明,繼續說道:“可惜趙王不敢有大動作,我等可以趙王的名義,發懸賞尋找叛將趙楨的遺孤。近來蕭后要對付謝瑛,南方又有旱情,朝廷事多,我等要趁機,先把此事定成江湖紛爭——趙王下懸賞,江湖人義憤填膺,廣撒網把人逼出來。等找到趙楨遺孤后,王爺再以朝廷的名義出面,名正言順地拿人。只要能拿到東西,此子便是我們對付趙王的利器,他無論生死,都是因為趙王,誰叫他要心急發布懸賞?” 齊王冷哼一聲,道:“岑非魚向來把趙楨視作父兄,此事一出,他必心急如焚。屆時你們再放消息出去,說他窩藏反賊。本王倒是要看看,他還能不能如約來殺我!” 張冒笑道:“王爺息怒?!?/br> 待得人都離開,議事廳中只剩下齊王、阿九、賀若莫,以及另外兩名梁炅的貼身侍衛。這兩名貼身侍衛均是中原人,可見梁炅雖與天山派有來往,卻還是極為小心,并不真的是個心胸寬大的人。 梁炅再揮退左右,只留下阿九一人。 梁炅道:“將你的面巾摘下來?!?/br> 阿九依命行事,動作干凈利落。 梁炅盯著他看了好一陣,開門見山道:“本王有件事要你去辦,短則三五年,長則十數年。阿九,你愿不愿意?” 阿九抬頭,碧色雙眸像是天山下的圣湖般澄澈明凈,他的語氣十分堅定,答道:“師尊命我等下山,助王爺成就大業,萬事聽憑王爺差遣?!彼臐h話極為熟練,若非一對碧眼,倒不像是在關外長大的胡人。 梁炅十分滿意,拿出一封密信,遞給阿九,道:“你帶著這封書信和我的信物,去洛京找老司空馮颯將軍。此事并非苦差,你平日須聽老馮將軍的安排。先等著,本王會有用到你的一日?!?/br> ※ 泰熙三年七月初七,洛陽宮城。 自從入了七月,天地熱氣升騰,人心浮躁難安。不知哪個好事者,編了一支諷刺謝瑛的歌謠,更不知誰人在暗中推波助瀾,那歌謠仿佛一夜間就傳遍了洛陽城的大街小巷。 歌云:“光光文長,大戟為墻。毒藥雖行,戟還自傷。[注]”都說“童言無忌”,正因如此,世人向來愛以童謠諷喻朝堂事。謝瑛字文長,“光光文長”指得自然就是他。 近幾月來,他做了三件大事:其一,命自己的侄子吳允為侍中,監視帝后的一舉一動,更要求惠帝凡下詔書,必由吳允呈謝皇太后過目;再令謝太后出面,勸解蕭皇后不再干涉朝政。其二,將北軍中侯楊廣成外調,空出此一職位;讓自己的侄子吳見安任中護軍。如此,兩個禁軍最高統領的職位一者空缺、一者為己所占,謝瑛便順理成章地控制了整個洛京的軍事。其三,奏請立定廣陵王梁遹為太子,七月五日,帝允之。 此三件大事,令謝瑛徹底掌控了太子、皇帝、禁軍。其中最關鍵的,是謝瑛奏請惠帝,立廣陵王為太子。廣陵王既非蕭后所出,身后更沒有勢力可依仗,當上皇帝后還能不聽謝家的指使? 謝瑛在與蕭后的博弈中占盡上風,在朝中更加肆意橫行,弄得人心惶惶。眾人心中敢怒不敢言,只能編幾支兒歌諷刺他。 謝瑛大權在握,倒是完全不將這童謠放在心上。 他只是讓惠帝下旨,準許自己培養一隊大戟士充當府兵。那些兵士穿鎧帶甲,打扮得無比威武,日日在謝瑛院中站崗,數尺長的大戟高高聳立,戟尖露出墻頭,叫過往百姓看了無不害怕,此即是“大戟為墻?!?/br> 及至楚王入京,謝瑛還覺得梁瑋是自投羅網,絲毫沒有把這個二十出頭的毛小子放在心上。 然而,朝中風云變幻,只在朝夕間。 此時此刻,楚王梁瑋穿著黑紅相間的親王朝服,手執玉笏,昂首闊步,帶領百官走入大殿,像個將要上陣殺敵的驍勇戰將。 待眾臣山呼萬歲后,梁瑋第一個跨步出列。 他高舉玉笏,語氣卻并不嚴肅,像是弟弟在向哥哥抱怨,向皇帝說道:“臣弟近日閑散怠惰,不能為皇兄分憂。每思及此,總是深感慚愧,至夜無法入眠?!?/br> 看惠帝對他外公謝瑛的優柔態度,便可知道他是個極中家人親情的人。他見到楚王自責,心中很是感動,于是大手一揮,下詔令梁瑋入朝擔任禁軍北軍中候,加授侍中、代理太子少傅。 謝瑛的侄子、禁軍中護軍吳見安上任不過月余,在禁軍中向來是搞“一言堂”的,此時突然冒出個王爺做北軍中候,意味著他馬上就要從“派事的”變成“辦事的”。 吳見安忿忿不平,下朝后立即上了謝瑛的馬車。 然而,謝瑛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他先是閉目靜坐,聽了吳見安的一通抱怨,再睜眼時,眸中精光一閃,道:“老夫不怕他梁瑋爭權,就怕他不爭?!?/br> 吳見安不明白,“請侯爺明示?!?/br> 謝瑛笑道:“梁瑋才入京幾日,便忍不住要動我手下的人?可見他與傳聞中一般沖動魯莽,毫無城府。我只須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看著,隨時都能動手對付他。再說了,禁軍人數眾多,要你匆忙交權,只怕會忙中出錯,此番沒個三五月是不行的?!?/br> 謝瑛的意思,自然是讓吳見安找借口不教權給楚王,繼而慢慢架空他。吳見安明白謝瑛的意思,只是他橫行霸道慣了,心里仍舊憋悶,不情不愿地點了點頭,道:“侯爺英明?!?/br> ※ 山雨欲來風滿樓,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洛京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七月初七。 岑非魚在傍晚時,帶著大包小包趕回了青山樓,一來便直奔后廚,搗鼓到入夜,才帶著一桌飯菜敲開了白馬的房門。 岑非魚一面吃,一面喋喋不休,“東海的四孔金鱗濰鯉,由濰河上游的山泉水滋養生長,不僅模樣長得美,而且rou質極為鮮嫩,乃是鳶都的特產。我跑到山里親手捉的,帶回樓里時,它們還是活的。這不是過節么?我要給你嘗嘗咱們青州的美食,便親自下廚做了這道菜,誰說只有江南的魚才好吃?” 這魚雖說是專門為白馬做的,他吃得倒極歡快,一口氣就是四條魚,唯有趁著剔牙的空隙,才有功夫抬頭看看坐在自己對面的白馬。 白馬低著頭,拿筷子慢慢地剔魚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岑非魚忙問:“怎不吃了?我看上回你吃魚吃得歡,難道其實不喜歡吃魚?” 白馬低著頭,聞言亦只是飛快地瞟了岑非魚一眼,咕噥道:“不是說沒人與我搶,讓我慢慢吃么?”他面上風平浪靜,心中卻波濤洶涌,心道,這么香的魚,我哪里是不想吃?可我吃不下啊。 那桓郁看著病怏怏的,不料下手如此狠毒。白馬也不記得他到底扇了自己幾個耳光,過后第一日倒并沒有多疼,故而他見孟殊時的時候,那張臉還能看??傻搅说诙?,他睡醒后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一照鏡子才發現自己半邊臉都微微腫了起來。 這副模樣太難看了,白馬不愿被別人看見,尤其是岑非魚。他知道岑非魚不好糊弄,只能仔仔細細地在臉上敷了粉,再描畫一番,但愿他不要發現。 “幾日不見,你倒開始涂脂抹粉了,是要勾引誰?”岑非魚支著下巴,不安分地拿著筷子假裝要戳白馬的臉,“老實交代?!?/br> 此時天已黑了,油燈閃個不停,兩人圍桌對坐,岑非魚看不太分明,但他直覺白馬不太對勁,疑惑道:“我才離開四日,是,有些久了,那也不到五日嘛。那夜是為了捉魚給你吃,才在濰河邊耽擱了片刻,但我一捉到魚,馬不停蹄地就趕了回來?;貋硗砹耸俏业腻e,那便讓我食言而肥?!?/br> 他說著,又夾了一條魚,把魚整條塞進嘴里,嚼巴嚼巴,最后吐出一整條完整的魚骨,給白馬表演“舌頭剔魚刺”。 白馬哭笑不得,“不是,吃你的!” 岑非魚倒空了盤子,駕輕就熟地幫白馬剔魚刺。白馬心里雖然高興,但吃起來十分痛苦,忍著痛吃了兩條魚,實在受不了了,便放下筷子,道:“我吃飽了?!?/br> “你不對勁?!贬囚~突然站起身,一手鉗住白馬的下巴,一手提著油燈去照他的臉。 燈光打在白馬臉上,照出他一張五顏六色的臉,白皙的面頰上落著幾個粉紅色的五指印,嘴角青紫,嘴唇也被咬破了。 岑非魚氣得發抖,暴怒地吼了一聲:“誰干得!” “疼!你放開我!”白馬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岑非魚這才放開他。 白馬從岑非魚身上覺出一股凌厲的殺氣,緊張得用手指捻著衣角,但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平淡神色,道:“前幾日陪人吃酒,沒伺候好,被客人打了一巴掌。男兒大丈夫,這點小傷原不算什么?!?/br> “小傷?”岑非魚一對眼睛亮如明星,哪里會被白馬兩句假話糊弄過去。他也不再向白馬靠近,而是站在原地雙手抱胸,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俯視白馬,威脅道:“說不說實話?” 白馬被他看得心虛,腦袋垂得更低了,只露出兩只白玉似的耳朵,喃喃道:“你莫要疑神疑鬼的。倡優不能算人,在春樓陪客,被打只能挨著,這都是常有的事?!彼肓讼?,似乎還是心虛,便又補了一句:“反正月兒沒事,左右我也沒吃虧?!?/br> 岑非魚的目光,沿著白馬的脖頸一路向下,繼而游移至他后腰,發現他的屁股只有小半沾在凳子上,雙腿微微發抖,像是半跨著馬步,便知道白馬的傷不止一處,“你是想自己說,還是要二爺親自來看?” 白馬單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又要發瘋,蹭地一下站起身來,想要跑開,“你不要再問!這是我自己的事?!?/br> 怎料岑非魚手長動作快,一把就將他撈了回來,“想要與我撇清關系???小兔崽子,晚了?!?/br> 白馬掙扎大喊:“你放開我,岑大俠,岑非魚!” “莫動!問話支支吾吾,當你二爺是瞎的?”岑非魚將白馬攔腰抱住,走到床邊,抱著他一起躺到床上,繼而翻身壓住對方,抬手就扒了白馬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