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季老爺子歇了一會兒，對程靜遲道：“我習慣飯后散散步，不知道小程先生能不能當這個向導，陪我出去走走?！?/br>
    靖城素有華夏火爐城之稱，三伏天即使是傍晚六點，太陽依然在肆虐著這片大地，溫度絲毫不減。

    程靜遲和季老爺子走在北干渠的外堤上，江風徐徐吹來，夾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清鮮，路邊的垂柳郁郁蔥蔥，即使經過一整天烈陽的曝曬，居然毫無頹色。

    “這地方不錯，山青水秀，空氣清鮮，是個養老的好地方?！奔纠蠣斪痈锌?，“京都早已經呼吸不到這么清鮮的空氣了?！?/br>
    作為大天朝的最繁華城市之一的京都，經濟和文化飛速發展的同時，環境卻每況愈下，沙塵暴、霧霾的肆虐，導致這座聞名中外的古都上空，像是蒙了一層霧蒙蒙的紗似的，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么清澈的天空了。

    程靜遲不置可否，望著季老爺子似笑非笑地道：“季老先生千里迢迢來靖城，總不會就是為了看一看我們北干渠的河堤吧？老先生有什么話就直說吧?！?/br>
    季老爺子也不否認，停下腳步，盯著腳下清澈的河水，徐徐道：“你查過張東來？”

    “？??！”程靜遲一臉驚訝，“季老爺子知道張東來？”

    第122章

    當初他剛搬家的時候, 手頭拮據，剛好前幾天漩渦傳送門掉了不少金銀珠寶進來，他拿到金玉質檢所檢測后打算賣掉，沒想到不久質檢所的那個什么衛主任就和一老頭登門, 詢問做檢測的銀塊的來歷。

    那個時候他還各種猜測，心里惴惴的。不過他等啊等啊, 等了好久對方也一直沒有動作, 后來事情一多時間一長他就漸漸把這事拋開了, 若是今天季老爺子不提, 他都快把這事忘了。

    “這個張東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程靜遲頓時緊張起來。

    他可沒忘后來他找葉馳那傻缺去查張東來的資料時, 就連葉馳那個做刑警的繼父都沒有權限，神神秘秘的。

    季老爺子沒有回答，反問他：“你是怎么認識他的？”

    “我不認識他，是他自己找上門的?！背天o遲覺得這沒有什么可隱瞞的, 便把當初鑒定寶石，然后被人找上門的事情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只不過隱去了金銀珠寶的來歷。

    季老爺子一臉驚訝：“銀塊？什么樣的銀塊？”

    果然是銀塊有問題么？連被稱為萬能教科圖譜的厲戰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程靜遲有點后悔當初太過大意，然而現在后悔也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就是普通的銀塊啊, 就兩塊, 后來張老先生來家里，我全給他們了?！背天o遲好奇地問道，“怎么？難道那銀塊有什么古怪嗎？”

    這個問題他也一直想知道。

    “原來是這樣?！奔纠蠣斪宇D時皺起眉頭，“這可不太好辦?！?/br>
    程靜遲：“？??！”

    臥草！

    連您老這樣身份的人都覺得不好辦, 難道他真的惹下了什么不得了的麻煩不成？

    他銀塊都上交了，還想怎樣？

    程靜遲把目光轉向身側一直充當背景板的男朋友，厲戰面無情特別霸氣地張口：“不管誰來，一巴掌抽死！”

    “……”咱是文明人，能不能不要一開口就是土匪惡霸的那一套作風好不好？

    季老爺子：“……”

    哎呀，果然人老了就開始耳背，堤岸上風又太大，他什么都沒有聽到！

    季老爺子自我安慰道。

    “這個張東來到底干嘛的??？”程靜遲想起當初那位老先生進門時跟著的兩保鏢模樣的人的做法，深覺那老頭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季老爺子抬起眼睛看了厲戰一眼，又看了程靜遲一眼，沉默了好久，才道：“按理說你對我季家有恩，不管怎么樣我都應該報答你，不過張老先生身份太重要，涉及國家機密，為了你好，你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為妙?！?/br>
    “……”好想揍人。

    既然這樣你就別問??！問了又不說清楚，這樣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反而更加放不下了。

    程靜遲臉有點扭曲，程靜遲內心的吐槽簡直突破天際，差點就要“關門，放厲戰了”，結果老頭兒轉過頭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知道51區么？米國有51區，咱們有羅布泊的大耳朵?！?/br>
    程靜遲：“？??！”

    好吧，他后悔了。他真的一點兒也不想知道這些。

    “咱能收回前一句么？”程靜遲淚流滿面，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到剛才老先生神來一句前的那一剎那。

    這種涉及到國家機密的事情他一點兒也不想知道。

    真的。

    他一點兒也不想被人套麻袋殺人滅口。

    “怎么，怕了？我還以為你真天不怕地不怕了?！彼麘Z了，季老爺子反倒放下了心。

    還行，還知道怕就好。

    “怕，怕死了！老爺子我跟你說，我從小膽子就特別小，怕風怕雨怕打雷怕閃電，走路上都小心翼翼怕踩死螞蟻?！背天o遲哭喪著臉。

    哪怕他現在和厲戰都是高人，可也沒辦法跟國家機器對著干??！

    見他這副模樣，季老爺子好氣又好笑，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道：“行了行了，別裝了，興許是我多心了，沒什么事也說不定。再說了要是真有人為這事找上你，你也別怕，報上我的名字，多少也能有幾分薄面，不說保下你，多少也有點轉圜的余地?！?/br>
    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正好面朝著程靜遲背對北干渠，身后柳枝隨風而動，花白的發須在落日余暉中帶了點兒光暈，圣潔得跟畫像上的耶和華似的，還是黑眼睛黃皮膚的東方耶和華。

    “行行行，以后誰來我就報您的名頭?！焙俸?，從今往后，他也是有大腿可以抱的人了。

    就是不知道這條大腿夠不夠粗啊，別一抱就斷了。

    季老爺子頓時氣結，就沒見過這么不客氣的人。

    懶得理他，季老爺子轉向厲戰，一雙精明的老眼里閃過厲光。

    “年輕人身手不錯啊，比我大小孫子加起來還要厲害，要不來部隊吧，放著這么好的身手不去部隊為國家人民發光發熱太可惜了?！崩蠣斪釉秸f越覺得有道理，興致勃勃地道，“雖然年紀有點大了，不過我那幾個老部下現在還沒有退下來，跟他們打聲招呼，塞個人進去應該能行吧?！?/br>
    “……”厲戰斷然拒絕，“不了?！?/br>
    “為什么??？”老爺子不理解了，“部隊多好啊，為國家人民服務多光榮的事，再說了現在不比從前，部隊待遇也提上來了，不再是窮當兵的了，雖然苦是苦了點，但是你一個大男人的又不是小姑娘，怎么能怕苦怕累呢？”

    厲戰：“我不缺錢?！?/br>
    “……”會不會聊天??！

    程靜遲也不樂意讓厲戰去部隊啊。

    部隊規矩那么嚴，一年到頭都回不了家，他和厲戰的關系又沒有辦法以家屬的身份隨軍，一年半載也見不上兩次面，他傻了才會答應讓厲戰進軍隊。

    厲戰對為國家發光發熱不感興趣，季老爺子又把目光轉向程靜遲，雖然比起厲戰要差了點兒，不過身手也不錯，身體素質也挺好，關鍵這個年輕啊。

    “小程啊，你呢？對以后有沒有想法？要不要去部隊鍛煉鍛煉？剛好這兩年國家鼓勵大家參軍，保家衛國光榮??！”

    說了半天怎么又轉到他身上來了？

    他才不去當兵。

    他現在有家庭有事業，還有一個宇宙無敵帥的男朋友，每天呆一塊還嫌時間不夠。

    “哈哈哈，季老爺子不瞞您說，我嘛這人沒什么大志向，有個小窩有個小營生能過日子就成了，別的我就不想了?！?/br>
    “好吧?！崩蠣斪与m然覺得有點可惜，但是也不強求，他這次來的另有目的。

    “小程啊，這次季爺爺來，其實是有事情想跟你商量的。我聽說你在鎮上租了幾百畝租藥材，而且技術很不錯，種出來的藥材效果特別好?！?/br>
    喬家也往京都送了不少藥材，他也吃了不少，效果就不用說了，市面上賣的那些所謂的野生藥材根本沒法比。

    “是啊，就在鎮上西邊原來采石廠那一片?！边@個附近的人都知道，沒什么可隱瞞的。

    “面積不小?！闭搸П蠣斪邮且话押檬?，種地也行，但藥材完全不懂。

    一畝藥田能產出多少他完全沒有概念，但有一件事他知道呀，這么大面積的藥田，喬外公那個小藥鋪是肯定消化不了的，多的肯定要拿出來賣啊。

    “這些藥材你打算怎么辦？是自己用還是對外銷售？如果對外銷售有固定的客戶沒有？”

    老爺子直接進入正題，他千里迢迢從京都來到靖城，除了拜訪喬外公，那些神奇的藥材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從喬家送過來的藥材里，他敏感地察覺出了這其中的不同以及價值，這么好的東西不應該被埋沒。

    如果當年能有這么神奇的藥，也許他的長子就不會年紀輕輕地死去，他的孫子也不會那么年幼就失去父親。而他這個老頭子，也不會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喬家根基淺薄沒有辦法承擔這背后的風險，那么他這把老骨頭就站出來，擋在前面，總能震懾一下那些魍魍魎魎。

    他老了，現在也就這么點用處了。

    季老爺子收斂臉上所有的情緒，一雙跟他年紀完全不符的精明老眼直直地盯著程靜遲。

    ……

    程靜遲敏感地從季老爺子的語中嗅到了什么信號。

    之前他倒是想過注冊一個制藥公司什么的，也省得那些藥材被浪費掉，不過現在他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修煉和煉藥研究符紋上面，根本沒時間折騰這些。

    再說了他現在也不缺錢，提升自己的修為更重要，如果有人主動接手就太好了。

    “啊，我也正在琢磨這事。之前我就是琢磨著種點藥材出來，省得外公想配什么藥還要到處去找。我也是第一次種，沒想到居然成功了。這么多藥材我外公是肯定用不掉，我家里人少，也沒那個精力自己去研究，就想問問季爺爺，看看有沒有什么門路?！?/br>
    季老爺子聽到他的話，半瞇著眼睛，思考良久。

    “這樣吧，咱們軍區醫院也有個研究所，要不你跟軍方合作，提供藥材，或者藥方，軍方負責研究，這樣你的麻煩會小很多，但是這樣一來，你的收益就會少很多?！?/br>
    程靜遲覺得也行，如果用他的藥材國家能夠研制出更多更好的藥品，能救活更多的人他也沒有意見。

    “那要是有人眼紅我藥材種得好，或者城建開發到大塘鎮，到時候把我的地收回去怎么辦？”他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改造好的環境，山青了水秀了，空氣清新了，靈氣復蘇了，結果政府又搞開發，跑到這亂挖亂建，那他這么多功夫豈不是白費了。

    當初他承包土地的時候，因為是一片破壞得比較嚴重的荒地，需要長時間治理才能進行生產，又加上長時間一直空置，鎮政府巴不得有人接手，為了創收簽合同的時候，是按照最高年限七十年簽的。

    合同是簽七十年，但程靜遲壓根就不敢賭天朝政府的尿性。

    這事也不是沒發生過，之前靖城邊上有個荒島，也是當年開礦后荒廢的，島上除了亂石什么都沒有，有人承包下來，砸了大價錢花了十多年的精力好不容易才治理出個模樣來，結果政一句合同有問題又把島收回去了。

    現在那個荒島已經被開發成了一個有名的觀光海島，島上高樓林立，房價暴漲，是靖城最有名的富人區，政府和開發商賺得盆滿缽滿，至于當初的那個承包人，誰知道他現在哪喝西北風啊。

    程靜遲可不希望自己也步上那個倒霉蛋的后塵。

    “成，這事我給你擔著了，我可以保證只要我還活著絕不會讓人打你藥田的主意?！奔纠蠣斪右菜?，一口應了，“不過要是我死了，還會不會有人賣我骨灰的面子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管得著生前，死后的事不管?！?/br>
    程靜遲：“……”

    這意思是他為了保住自家藥田以后不被無故征收，還得讓季老爺子活得長長久久才行。

    坑??！

    果然都是坑??！滿滿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