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謝珵摸著鐘瀾的發,承諾道:“恩,阿姈放心,我一定回來?!?/br> 外面徒然間起了聲響,原是宮里派人來接謝珵進宮。 就在謝珵即將要踏出房門時,鐘瀾出聲道:“槿晏,我剛剛是騙你的?!?/br> 謝珵僵硬了身子,轉過頭來望著紅著眼眶的鐘瀾,只聽她道:“無論今日你是生是死,我是你的妻,生是你謝珵的人,死是你謝珵的鬼,但在奈何橋上,還請你等上我一等?!?/br> 謝珵的手指緊緊摳在門框上,只覺得滿腔都被鐘瀾的愛意淹沒了。 他的阿姈明明難過的都要哭了,卻倔強的不讓淚水滑落,雙手放在腹部,對著他一字一句道:“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兒,你要等我將他平安生下來,再去奈何橋與你相會?!?/br> “你,你說什么?”謝珵難以置信的望著鐘瀾雙手交握的地方,又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我懷了你的孩兒?!?/br> 謝珵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昏暗的燭光下,那個娉婷而立的女子是那么的美,張牙舞爪的皇宮都顯的沒有那么血腥。 鐘瀾笑了出來,“已經兩個多月了,按日子算,是在你去往茺州前一夜懷上的,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無事,不然,孩子出世后,就又沒父親又沒母親了?!?/br> 謝珵一雙眼睛要黏在鐘瀾的腹部上,張口想說些什么,可是喉頭哽的厲害,什么也沒說出來。 “郎君,該走了?!敝x寧低聲提醒。 謝珵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鐘瀾,大步離開。 謝珵走后,鐘瀾脫力一般,強撐著身子軟在了床榻上,這回,她真的騙了槿晏。 若是他真的回不來,她便將他生下來,然后撫養他長大,這是槿晏的骨血啊…… 謝珵出了院子,拜別謝榮與謝夫人,去往皇宮。 禁衛軍將皇宮圍的嚴嚴實實,謝珵被帶進養心殿,皇后與太子正在悠哉的品茶,而簡豐帝卻臉色發青的躺在床榻上,生死不知。 謝珵恰到好處的驚訝,詢問道:“陛下這是怎么了?太子為何會在此處?” 太子也不跟他打啞謎,他十分喜歡看謝珵那一張冷淡的臉上流露出驚訝的表情,“聽聞我父皇將大印和兵符都交給你了?” 謝珵攏了攏袖子,沒有回話。 禁衛軍統領萬海上前推搡了一下謝珵,“陛下問你話呢!” “陛下?陛下不在那里躺著嗎?”謝珵嗤笑一聲,嘲諷道。 “我們聰明決絕的謝相現在還看不清形勢?你若乖乖將印交出來,寡人還能留你一個全尸?!?/br> 謝珵抬眸,不卑不亢,“太子殿下這是欲要逼宮?” 太子站了起來,陰霾著臉,“沒錯,從今天開始大晉朝就是我的,還不讓他跪下來!” 萬海一腳踢在謝珵腿窩,按住他,逼得他跪了下來,太子繞著謝珵走了兩圈,“你放心去死,到時候,寡人會好好對待你的夫人的?!?/br> “你!”謝珵冷靜的臉上,浮現怒意,太子欣賞夠了,便開始拉著謝珵說他是如何利用地道聯系他們,如何給簡豐帝下藥,如何讓禁衛軍包圍皇宮,如何算計六皇子。 說的口沫橫飛,大笑不止。 還是皇后勸住了他,“皇兒,正經事要緊,先將大印和兵符要出來?!?/br> 太子抬起謝珵的下巴,仔細打量,“你這張臉,還真是好看極了,寡人突然舍不得你死了,應該留你在身邊伺候才是?!?/br> 謝珵閉上雙眼,感覺太子的呼吸越來越近,忍無可忍道:“我手里只有大印,沒有兵符?!?/br> 太子松開手,懷味般的揉搓了兩下手指,“早說不就完事了?!?/br> 在謝珵指明大印藏在何處,被太子輕松搜到后,只見太子拿出早就準備好,簡豐帝字跡的詔書,按了下去。 “這可真是,太完美了……母后,您說,我起個什么國號好?” 皇后還未說話,外面一個禁衛軍的小兵匆匆跑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皇宮外面圍了大軍,就要攻進來了!” ☆、第83章 083 皇宮里亂做一團, 宮女太監收拾細軟欲跑,卻被震天的喊聲嚇的躲在草叢里, 房屋里不敢動彈。 被高高在上的禁衛軍把持的皇宮,一過一盞茶的功夫, 就被大司馬帶來的軍隊撞開了城門。 成日里養尊處優, 只敢在百姓面前逞威風的禁衛軍, 哪里是戰場上浴血奮戰殺過人的漢子的對手。 被打的節節敗退不說, 一聽說這是戰無不勝的大司馬的軍隊, 心里就沒了戰意, 只差跪在地上求饒。 戰局幾乎沒有任何懸念的一面倒, 大司馬的軍隊勢如破竹, 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已經攻至了養心殿。 太子聽著他們破開宮里防線,將養心殿圍了起來,瞇著眼睛冷哼,當他沒有后手嗎? 將謝珵拉起擋在身前,太子推搡著謝珵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被候在外面的禁衛軍護在身后。 “大司馬無詔回洛陽, 這是要做什么,想造反嗎?”太子一聲厲喝。 大司馬右手執劍站在最前方, 在他身后是黑壓壓數不清的將士,每個人都像是沒有聽見太子的詰問, 沉默嚴肅的站立著。 那種撲面而來鐵血之氣, 差點壓迫著太子說不出話。 “私調大軍, 無詔歸洛陽,大司馬!誰給你的膽子!” 大司馬眉頭一挑,側過身子,恭敬的彎腰,太子下意識拉著謝珵退后一步,卻被自己這反應給羞惱了,“爾等叛軍還不趕快放下武器,認罪投降,還能給你們一個全尸!” “誰說我們是叛軍了?” 沉默佇立著的將士,突然如同潮水般分裂成兩半,均俯首作揖,一個身材不算高大,一看就是未弱冠的男子從后走出。 他的眸中帶火,似要將天地間的渾濁物通通燃燒殆盡。 走到大司馬身旁,扶起大司馬,說道:“眾將士不必多禮!” “嘩啦”眾將士整齊劃一地站直了身子,高喝,“謝殿下?!?/br> 十三郎那睥睨天下的眼神掃過太子,就如同在看一個跳梁小丑,在見到被他挾持的謝珵時,眸色深了兩分。 茺州染疫,邊關浴血,生死一線間,這個少年已成長起來,“我給他們的膽子!” 說完從腰中掏出軍符,高舉喝到:“軍符在此,大晉軍馬均歸本郡王調配,爾等身為禁衛軍卻囚困圣上,當斬!放下武器投降者,饒爾一命?!?/br> 禁衛軍本就懼怕大司馬的軍隊,此時十三郎話一出口,神智不堅定者便欲放下武器投降。 禁衛軍統領萬海喝道:“護住陛下,爾等就有從龍之功,休要聽那叛軍胡言?!苯l軍被萬海激的血液沸騰,從龍之功??! 太子陰測測的打量十三郎,“你竟沒死!” “沒錯,本郡王沒死,還不趕快放開謝相,束手就擒?!笔梢簧礞z甲披身,火把的映照下鎧甲閃著晶亮的光。 “呵,”太子一只手掐在謝珵的脖子上,“你以為寡人只安排了禁衛軍嗎?十三郎,你還是太年幼了?!?/br> 太子竟還安排了人?十三郎眸子微睜,昏暗的夜幕下,他看不清謝珵臉上的表情,但是謝珵那一雙沉靜的眼,卻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焦躁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他身后還有五萬大軍,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是嗎?怎么沒有看見呢?”輸什么都不能輸氣勢! 在太子眼中,十三郎說這話的時候,胸有成竹,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出來吧!”太子聲音還未落下,房檐上突然出現了無數拿著弓箭的將士將所有人牢牢圍住。 尖銳的箭尖,冰冷的反射著微光,密密麻麻的指著大司馬的五萬兵馬。 “如此,十三郎可看見了?現在你們這些叛軍繳械不殺!”太子面色陰翳,嗜血地凝著十三郎,眼中可見一絲瘋狂。 風聲穿過鎧甲,走過兵器,帶起嗚咽的哭嚎聲,大司馬的士兵沒有一人臉上出現慌亂之色,黑暗中一雙雙眼睛瞪著太子。 太子扣著謝珵脖子上的手勒緊,湊近謝珵耳邊,“寡人就知道,謝相怎么會沒有準備,貿貿然孤身一人前來皇宮,還不讓他們放下兵器!” 扣在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緊,可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謝珵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那個巧笑嫣然,說她懷了自己孩兒的女子。 他……答應過要平安回去的。 謝珵輕輕點頭,太子滿意的松手,微涼的空氣涌入口鼻,謝珵劇烈的咳嗽起來。 待他平穩下來,謝珵微微迷眼,讓自己在黑暗中看的更加真切些,似是對著空氣,又似是對著房檐上拿著弓箭的士兵道:“放箭!” “嗖!” 一支箭攜著破空之聲,眨眼間就到了太子跟前,在眾人還未來的及反應時,一箭刺穿太子臂膀。 緊隨這只箭其后的是密密麻麻調轉發現的箭雨。 這箭雨打了禁衛軍一個措手不及,萬海一邊護住太子,一邊用劍揮斷飛疾而來的箭。 而謝珵早在自己出口說出放箭二字,就一個閃身,躲在太子身后。 太子見了血,又被箭雨包圍,一雙眼睛都要被氣紅了,肩膀中箭的地方鉆心的疼,讓他站都站不穩,哪里還顧得上在他身后已躲進養心殿的謝珵。 護在他身邊的禁衛軍,一個一個的倒下,鮮血流了一地,黑暗中射箭的士兵見謝珵已平安退進養心殿,愈發沒了顧忌起來,箭雨勢頭不減,反而愈加密集。 “陛下,我們趕緊進屋?!?/br> 萬海護著太子,往身后養心殿退去,好不容易頂著箭雨挨到了門口,一推,竟沒推開,原是早先一步進屋的謝珵將門上了栓。 兩人分神撞門之際,一支凌厲的箭,就在此時夾雜在箭雨中射到太子面前,太子瞳孔一縮,伸手拉過毫無防備的萬海。 “呃……” 那支箭毫無懸念的射穿了萬海的腦袋,露出從后腦伸出的一截沾著紅白之物的箭頭,堪堪停在太子眼前。 太子拖住萬海的尸體擋在身前,一旁的禁衛軍見此情景,悲上心頭不說,只覺從龍之功就是意想,連統領都這樣死了,太子也負了傷,還有何一戰之力。 不少禁衛軍紛紛放下手中劍,跪在地上,一副臣服的模樣。 “你們這是在作甚?快給寡人起來!”太子頂著萬海的尸體,氣憤道。 十三郎也被這變故弄的一驚,待他反應過來時,戰局已經徹底扭轉,太子猶如困獸只能叫喚兩聲。 “停!”十三郎出聲,那箭雨竟真的聽話的停了下來。 有一個禁衛軍跪了下來,就有第二個禁衛軍跪下,這會兒功夫,所有的禁衛軍都跪了下來,只余太子撇掉萬海,孤零零地站立著。 太子捂著臂膀,如今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猶作困獸怒吼:“好,呂氏!你們竟然騙寡人,同謝珵一起給寡人設套!” 養心殿的門此時“吱呀”一聲打開,謝珵挾持皇后從中走出。 太子猶如一頭暴怒的受傷雄獅,看見皇后的那一刻,所有的憤怒都爆發出來,“母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外祖父的箭隊會轉而投靠謝珵!” 皇后滿臉灰敗,逼宮不成,等待他們母子倆的必然是一死了,聽見太子的話,她迷蒙抬頭,顯然也不清楚自己的父親為何會轉而投靠謝珵,頹敗搖了搖頭。 太子轉而看向謝珵,謝珵說道:“殿下以為您陷害呂氏宗族嫡子而死之事,無人知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