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三娘子也不在這里?!?/br> “五郎六郎也在房子中!” 黑燈瞎火的,有人趕忙點亮燈籠,發生sao亂的是李氏和張氏,他們家族子弟不把十三郎的警告當回事,夜里回房睡覺,結果一個都沒能跑出來。 不止如此,李氏和張氏家族根本就沒將族中值錢的東西搬出,古玩字畫,珠寶首飾,甚至糧食都被埋在了房屋下。 損失不可謂不慘重。 慌亂之中的哭喊聲,救人聲,倒讓這些乖乖聽話撿回一命的百姓們,對十三郎更加感恩戴德。 以林氏為首的三族小輩,看著張氏與李氏的混亂,心里慶幸自己沒有進房去。 張氏李氏忙著救人找物,大地卻又是顫動了一番,那些岌岌可危尚且還立著的房屋,這次再也承受不住,轟然倒塌。 這回張氏李氏老實了,再不敢輕舉妄動,只趁著不震了,趕忙救人去。 大地時不時震上一震,雖不如之前的嚴重,卻也讓百姓們緊緊湊在一起,睜著眼睛,不敢睡覺。 與此同時,洛陽王宮。 地動儀上的小球滾落后,負責看管的官員立馬跳了起來,就差沖進陛下的寢宮,告訴陛下茺州真的地動了。 十三皇子做了那個夢之后,他和同僚便日日夜夜都守著地動儀,如今地動儀的小球真的落下,都說不清他內心是激動十三皇子真的說準了,還是替那些茺州百姓憂傷。 “殿下,地動儀動了,是茺州方向?!?/br> 陛下垂暮,此時聽見稟告,只覺是上天對他不滿,才降下災禍,一張臉陰沉如墨。 還是一直跟隨陛下的大黃門猜出些門道,說道:“陛下,十三殿下已派人去茺州傳信,想來損失不大,還是十三殿下有慧根,上天特意通知十三殿下,讓其早做準備,挽回一二?!?/br> 簡豐帝神情稍緩,又不由想到上天特意降下責罰,又告之了十三,會不會上天更中意十三,畢竟他身子愈發不濟了,他早有所感,恐時日無多。 頗有些愧疚道:“倒是委屈了十三這個孩子?!?/br> 可不是怎么的,還將人家禁足了,打了二十大板,大黃門不敢吱聲,只得暗自想著,自己提點了十三郎,也算完成了謝相交代的事。 而謝珵正在鐘瀾的勒令下,閉目小睡。 日蝕一來,鐘瀾和謝珵便知今晚定要地動,謝珵本想同鐘瀾一起熬著,等宮中傳信。 可鐘瀾卻心疼他,讓他放心睡去,宮中來人,第一時間叫醒他。 謝珵索性也不爭了,拉著鐘瀾和衣而睡,他雖淺眠,可聞著身邊之人身上傳來的沁香,迷迷糊糊也睡著了。 鐘瀾可睡不著了,杏眼睜著,滿腹心事。 地震之后大雨將至,洪澇少不了,最危險的還是瘟疫,不過她早問過趙子闌,也同師傅配了大量草藥已做不時之需,只盼著這回,茺州能逃過一劫。 “夫人,宮里來人了?!?/br> 頌曦知曉鐘瀾未睡,在門外小聲道。 鐘瀾拍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不要多想,坐了起來,說道:“掌燈?!?/br> 屋外婢女魚貫而入,將燈點著,手里捧著水盆等物候在原地。 “槿晏,”鐘瀾趴在謝珵耳邊叫他,生怕自己聲音大了,將他嚇醒,對他心臟不好,“醒醒,宮里來人了?!?/br> 屋內燭光刺眼,謝珵忍不住瞇了瞇眼,在鐘瀾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由著她為他整理衣裳。 雖看著板著一張臉看上去讓人腿肚直抽抽,可只有鐘瀾知曉,他這是還未睡醒,下意識板著臉,裝作自己已經清醒了。 剛成親時,她還被糊弄過,后來發現這個時候無論你做什么,他都答應,眼睛木愣愣的看著你,別提多好玩。 可現在卻不是想那些的時候,為他整理好衣裳,又拿溫水擦了臉,趁他還未清醒,忙讓頌曦拿來她一直溫在廚房的牛乳。 謝珵不愛喝這些東西,嫌棄有股怪味,她便在牛乳加入熬好的米粥,總趁著他這個時候喂他喝。 謝珵果然伸手,仰頭一口氣就將牛乳喝凈,遞給鐘瀾時還用分外委屈的眼神看了一眼鐘瀾。 鐘瀾往他嘴里塞了個蜜餞,又親了親臉頰,哄道:“好了好了,宮里來人了,可耽誤不得?!?/br> 待為謝珵重新束發,收拾好了后,謝珵也真的清醒了過來,又恢復成往日那個清雋的男子。 “阿姈,你莫要擔憂,一切有我,在家等我回來,”謝珵攬過鐘瀾,安撫似地拍拍她的背,“睡一會,等你一覺醒來,會發現你夫主將一切都處理好了?!?/br> 鐘瀾蹭了蹭謝珵,“我等你的消息?!?/br> 說完,為他系上披風,手里塞了個暖爐,便將他推出門外。 對候在門外的謝寧道:“守好你家郎君?!?/br> 謝寧一如從前跳脫,嘴里嚷著,跟著謝珵而去。 鐘瀾揮手摒退婢女,坐在床榻上,這顆一直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雖說自己一直信誓旦旦,今日定會發生地動,可她也擔憂,萬一今生與前世不同,茺州不地動,那該如何收場。 眼下,槿晏被叫進宮中,想來是茺州地動,陛下叫他緊急商議去了。 連衣服都未來得及換,鐘瀾躺在床榻上就睡了過去。 謝珵到了宮中,半個朝廷的人都到了,有幾位官員正就著誰去賑災合適發生激烈的爭吵。 陛下也不開口,任由他們吵來吵去,謝珵自然也是站在那里不開口。 原本小十三是最合適的人,可現今被他禁足,雖說他錯了,但他身為皇帝怎能親口承認錯誤。 六皇子見縫插針,推薦自己,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父皇,孩兒愿領命去賑災?!?/br> 簡豐帝看著出頭的六皇子,問道:“你可知賑災不是兒戲,那可是性命攸關的事,不僅對你,也是對茺州百姓?” “兒知,兒臣身為父皇的兒子,自要為父皇排憂解難?!?/br> 大殿中又一次嘈雜起來,說什么的都有,什么皇子是萬金之軀,怎能親自涉險,什么賑災之事應教給有經驗之人。 簡豐帝身子發虛,聽他們吵架宛若在聽一百只鴨子在叫,思前想后,也只有皇子才能代表自己對茺州的看中,遂同意了六皇子去賑災。 從宮中出來,天已微微亮,謝珵踏著晨曦回府去,見鐘瀾已經熟睡,輕手輕腳地為她脫去衣裙,洗漱一番,擁著她睡了過去。 鐘瀾在謝珵懷中醒來,挪動兩下,倒是將謝珵吵醒,兩人昨夜均未睡好,謝珵又是清晨才歸,此時睡到了晌午,肚子都不禁咕嚕了兩聲。 鐘瀾捂著肚子,簡直沒臉見槿晏了,小聲問道:“如何了?” 謝珵眼里含笑,將把自己埋在被子中的鐘瀾挖出來,“已經定了要六皇子去賑災,阿姈,你要輸了?!?/br> “那十三怎么辦?” 謝珵將鐘瀾鼻尖上的頭發拂到耳后,說道:“這賑災勢必成為太子的眼中釘rou中刺,且讓太子和六皇子鬧去,十三先避避風頭?!?/br> 兩人食過午飯,便聽六皇子來尋。 六皇子速度也是快,這么半天的功夫竟然已經將賑災的東西籌集的差不多,除了國庫給撥的糧食,自己又出了好幾十石的糧。 現在來尋他們,目的無非是讓他們也捐點。 這個鐘瀾早有準備,當下將藥方和藥材一并交給六皇子,她雖心有不甘,卻也不能拿茺州百姓的性命當賭注。 六皇子一日內就將糧食藥材等收集完畢,第二日便啟程趕往茺州。 茺州地動翻身后,第二日清晨便下起了小雨,初時雨如牛毛,可越下越大,越來越急,地上都飄起了一層白霧。 世家大族還好說,他們早早就搭了棚子,可苦了這些百姓,房屋本就倒塌,又沒有條件去搭棚子,只好在外面淋雨。 林氏三族于心不忍,主動幫百姓們搭棚子,還讓百姓進府避雨,可李氏和張氏就像沒有看到一般冷酷無情。 百姓們本就窮苦,這次地動能預先拿出的糧食和錢財都有限,林氏三族商議一番,便決定施粥,可誰成想李氏和張氏竟然也舔著臉過來蹭粥。 他們族人眾多,雖說地動時眾多糧食都被壓在房屋下,可也轉移了近半在院子中,此時呼啦啦全過來,林氏三族的存糧眼見的減少。 如此堅持了幾日,幸好六皇子帶人來賑災。 本以為朝中皇子來了,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哪知領粥時,領的都是米湯,米粒屈指可數。 ☆、第74章 074 天空上仿佛露了個大洞, 雨水從中傾瀉而下, 不少百姓都跪拜在泥中,也不管雨水的沖刷,漸上的泥點, “女媧娘娘, 還請您出手,將天給補上吧?!?/br> 他們神情凄慘,臉色蠟黃,之前慶幸自己躲過地動的高興早已磨滅在這不停的大雨,不斷的余震,持續的饑餓中。 林氏三族唉聲嘆氣,本以為朝廷的賑災隊伍到來, 可以緩解茺州的災情, 可誰知那六皇子就是個不頂事的。 到了茺州別說出來看看外面的慘狀,就連太守府都一步未出, 那里歌舞升平好生快活,外面失去家園的災民餓的兩眼發暈。 朝廷的賑災糧, 米里混著石子, 抓起一捧,能從中挑出十多粒都是好的, 他們三族開倉放糧, 可府中的存糧也禁不住這般消耗, 去找李氏張氏商量, 可人家都將米放在太守府供六皇子他們食用。 茺州城里尚且如此, 何況茺州郡下的十八村,他們雖都謹遵太守令躲過了地動,卻沒躲過暴雨,房屋被毀,他們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朝中的賑災糧到了他們這里根本就都是麩皮和石子。 家中糧食食完,有人提議去茺州城里,聽聞朝廷派了賑災的官員就在那里,他們靠著兩條腿掙扎著一路走來,踩在泥土中的腳抬起來,便能在泥坑中看見血跡,頃刻又被雨水沖刷干凈。 “放我們進去!放我們進去??!” 凄厲的聲音在城門口響徹一片,茺州城門緊閉,將他們隔絕在了城外。 六皇子喝下舞女喂下的美酒,滿不在乎道:“他們這些亂民甭想混進茺州城里,到時候帶進來什么災病可怎么辦,城門不許開,一個人都不許給我放進來?!?/br> 茺州太守張張嘴,又黯然了下來,這位是皇子,他可做不了主,哎,城門緊閉,他也沒法子告訴謝相一聲啊。 城門外,一個瘦的只剩骨架的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頭發黏在臉上,只余兩只大眼睛往外凸著,木訥地睜著雙眼。 她懷里抱著一個緊閉雙眼的婦人,那婦人臉色青紫長滿紅色的小點,裸露在外的手上也是密密麻麻布滿紅點。 女孩低頭,雙眼落在婦人身上,搖晃著婦人,“母親,囡囡餓了,餓了?!?/br> 可是那婦人卻沒回應她,仔細看去,渾身濕透的衣裳下,她的胸膛一絲起伏都沒有。 女蝸娘娘好似聽見了眾人的心聲,終于出手將露了的天補上,陰云散去,露出一望無際的藍。 可遲來的晴天又有何用,僅僅兩日的功夫,城門外的村民大部分都染上了瘟疫,渾身無力,口鼻流血的躺在地上等死。 “殿下,門外的村民沾染了瘟疫,可得及時處理??!”茺州太守急的滿嘴泡。 “慌什么,”六皇子推開膩在他身上的女子,召來護送他的侍衛長,“你們去城門外挖個大坑,將那些染病的人都我扔進去,挖深點,別讓他們爬出來?!?/br> 侍衛長只會聽六皇子的話,一聲諾就要往外走,六皇子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他叮囑,“開城門出去時,小心些,別放進來一個人,你們也注意點,染上病就別回來了?!?/br> 茺州太守聞之,整個人僵硬在原地,“殿,殿下,這,此舉不妥??!” 六皇子看了他一眼,“哦?太守這是在質疑本皇子的話?” 茺州太守額頭上滲出冷汗,連忙擦拭干凈,回道:“臣不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