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路邊的路燈年久失修,只有零散的幾個散發著微弱的燈光,陸駿遠其實并不是擔心周嘉怡偷懶,而是怕她遇到什么壞人,畢竟新聞上常有這樣的報道,即便桐澤縣是個民風淳樸的地方,但總歸來說,防人之心不可無。 夏日的夜晚涼風習習,隱約能聽到河水流動時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周嘉怡高高扎起的馬尾隨著她的跑動在腦后左右甩動。 半個小時的慢跑,不常運動的周嘉怡到底還是出了一身汗,彎著腰氣喘如牛,微弱的燈光下,少女的眼睛亮亮地看向身前的少年,“為什么你連氣都不喘一下?” “語病?!焙芸爝m應了家教身份的陸駿遠毫不留情地指出來,“不喘氣的那是死人?!?/br> 周嘉怡哼了一聲,換了個說法,“跑了這么久,為什么你的氣息還能這么穩?”甚至連汗都沒怎么出,周嘉怡想想自己狼狽的樣子,將后邊的話咽了回去,人比人,氣死人哪! “習慣就好了?!标戲E遠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等周嘉怡喘勻了氣,兩人這才慢慢地往回走,小區樓道的燈不太亮,陸駿遠從兜里摸出手機,將屏幕亮度調到最大,照著腳下看不太清的臺階。 周嘉怡走在后面,一沒留神踩了個空,慌忙伸手去抓陸駿遠的衣服,還下意識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溫熱柔軟的觸感,并非想象中的布料,而是人的皮膚。 陸駿遠反手握住她的右手,另一只手拉著她的左臂,這才避免了一場因為馬虎而引發的事故。 不太適應這樣親密的動作,尤其是掌心的濡濕讓人忍不住心頭發慌,周嘉怡站直了身子,掙開了少年的手,特別正經地道了一聲謝。 “你走前面吧?!标戲E遠側開身,讓她先上去。 很快就到了家門口,兩人簡單地告了別,周嘉怡進門,陸駿遠上樓。 少年走了兩步,回頭叮囑,“明天要準時起床?!?/br> 洗完澡擦了擦頭發,周嘉怡將陸駿遠借給她的學習機拿出來,翻看著上面的電子版課本內容。 這個只能打益智游戲,聽歌,看電子書和播放英語課程的學習機,比起上輩子周嘉怡接觸到的ipad、智能手機差了不少一星半點,甚至也沒有后來“哪里不會點哪里”的某品牌來得高大上,小小的屏幕只有灰黑色的字體,甚至連能看視頻的mp4都不如,可又的的確確是這個小縣城里學生群體里較為高端的物件之一。 陸駿遠成為她的私人家教的第一天,周嘉怡晚上是聽著七年級上冊第二節的“ihelpyou?”“howmuchisit?”入睡的。 這樣緊張的復習,讓周嘉怡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無論她的初衷是什么,改變卻是顯而易見的。 早上的英語讀得不再磕磕絆絆,做聽力題時,單詞偶爾還會寫錯,但也僅限于個別。 中午的物理和化學依然是難點,可滿頁飄紅的朱情況也在逐漸改善,甚至偶爾能出乎意料的做對幾個陸駿遠還沒講到的題型。 晚上的語文等課程倒是進展順利,不到半個月的時候,陸駿遠便讓她暫停了其他幾門課,把時間全數貢獻給了數學。 雖然基礎差,但周嘉怡好歹是經歷過一遭的,更何況成年人的發散性思維能力自然要比中學生強得多,短短一個月過去,周嘉怡的成績已經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最開心的莫過于周家爸爸mama,李秋梅變著法地給她和陸駿遠做吃的,每一頓都不重樣,周建平則每天早上回來拎著兩瓶從郊區農場買回來的牛奶,美其名曰補充營養,他們只會給吃的,或者獎勵零花錢,舉動直白地讓人無話可說,可也偏偏就是這一份樸實,讓人無法不感動。 眼看著離補習班開課沒幾天,為了在開學的摸底考試中考出一個好成績,周嘉怡可謂是卯足了勁。 與此同時,陸駿遠收到了來自縣一中的錄取通知書以及一萬塊錢的獎學金。 “還是小遠能行,自己給自己把高中三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掙下了?!敝芙ㄆ降弥?,笑著夸了句。 小縣城的消費水平低的可憐,這時候高中的學費一學期才一千塊錢出頭,周嘉怡依稀記得自己高中時每周的生活費只有五十塊,仔細算下來,周爸爸這話說得沒錯,甚至還有剩余,但在周嘉怡看來,陸駿遠的消費水平絕不止此,不過他也不差錢就是了。 “明天你要去學校報到,今天不用看書,休息一天?!?/br> 嚴苛的陸家教大發慈悲,周嘉怡高興地說了句“哦也”,扭頭看周爸爸,“我有好多書要搬到學校去,爸你明天送我?” “你爸是夜班,白天要休息,學校離得又不遠,你自己多跑幾趟怕什么?!崩钋锩凡粣蹜T她,不等周建平應下來,立刻說道。 周嘉怡下意識地想反駁,又覺得她媽說得沒錯,即便是重生了一回,她還是下意識地享受著父母的關愛,而從不曾站在他們的角度上考慮。 “我明天沒事,我去送嘉怡吧!”陸駿遠開口攬下了這個活兒。 然而第二天,陸駿遠并沒有能送成她。 第8章 父子 第8章父子 2006年,一二線城市的房價像發了瘋一樣的漲起來,帝都的道路上單雙號限行還未全面實施,交通岌岌可危,可在遙遠的西北小縣城里,出門的主要交通工具還局限在兩個輪子,偶爾打個車都算是奢侈一把,就拿周嘉怡來說,別看她爸爸是開出租車的,但是她一年坐車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的過來。 所以在周家所在的怡園小區樓下停了一輛四個圈的奧迪時,立刻變引起了早上出門晨練和剛出門買菜的人的注意力。 周嘉怡和李秋梅從菜市場回來的時候,就瞧見一群人烏泱泱地站在那兒,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 “喲,秋梅買菜回來啦?!比巳褐幸粋€五六十歲的婦女瞧見她們母女倆,笑著打了聲招呼,“現在怡怡聽話得很嘛,都知道跟著你一起,幫你提東西了?!?/br> 李秋梅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笑,嘴上卻說:“你可別夸她,夸著夸著這尾巴就要翹上天了!對了,紅霞嬸子,你們這是看什么呢?” 趙紅霞沖人群努了努嘴,“喏,圍在這兒看車呢,隔壁老王頭家那小子說,這車最少也值個幾十萬,你說這車真這么貴?咱們這院兒里可沒人買得起,我看十成十啊,是陸博毅回來了?!?/br> 婦人故意壓低了聲音,一副要說八卦的模樣。 “走得再遠,掙得錢再多,人家的根在這兒,房子也在,還不興回來了?!崩钋锩窙]接茬,“紅霞嬸子,我們家老周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得先回去做飯,就不跟你聊了,你先忙著啊?!闭f罷腳步匆匆地領著周嘉怡回了家。 這一個多月,每天早上陸駿遠都會來周家吃飯,然后再給周嘉怡補課,乍一停下,許多人都不怎么適應。 李秋梅拍完黃瓜,心不在焉地調著汁水,一不小心把鹽給撒多了,又加了不少醋進去,攪拌了兩下,突然擱下手里的筷子和盆子,對在客廳掃地的周嘉怡說:“你上去瞅瞅,看是不是小遠他爸回來了?” “誰回來了?”周建平一進門就聽見妻子的話,將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笑著問道。 “還能有誰,沒看見樓下停的那車嗎?人家說是小遠他爸的?!崩钋锩氛f了句,回頭又沖周嘉怡道,“還不快去?!?/br> 周嘉怡沒見過陸駿遠的父親,甚至在她的印象里,中學畢業之后沒多久陸駿遠就離開了這座小縣城,從此杳無音信,再無聯系,十年后的初中同學聚會他也沒有參加,否則,這樣優秀的一個人,又怎么會在周嘉怡的記憶中淡薄到連名字和長相都消散無蹤呢。 然而眼前的人眉眼和陸駿遠有五分相,卻沒有他的優雅和淡漠,而是嚴肅且冷厲的。 周嘉怡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輕聲說,“叔叔你好,我找陸駿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