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自從梁介同廖弈出了門后,每日都在打聽同尋找韋大夫中度過。這一月的時間,轉瞬即逝,可二人卻仍是毫無收獲。 “再這樣下去,怕是一年都要都有消息了!天啊,這都入夏了,太熱了?!?/br> 廖弈邊說著,手中折扇一打。他也不想泄氣,可這天就跟火爐似的,根本就打不起精神。自顧自的說了一句,卻見另外兩人完全都未搭理自己,不由得撇撇嘴,三個大男人就是沒意思。 此番出行,便只有三人。梁介、廖弈、薛巍,廖弈跟著自然是好比梁介的眼,而薛巍自然是武力護身了。 “不過,老梁。當年這韋大夫走的時候,都沒跟你說過什么話?” 梁介略一思索,沉聲道:“的確沒有,大夫只說,等我今后想去尋他之時便去尋?!?/br> “等等?那這個意思是,他能治好,還是不能治好?” 廖弈聽得簡直是難以理解,這話說出來不就是在忽悠人嗎?按那大夫的說法,豈不是早能治早就得治好了?還等到這時候? “我也不知?!?/br> “哎喲誒,我的娘誒,咱們幾個找了這么久,難不成就是在找個庸醫!專門騙人的那種?”廖弈這氣勢磅礴的話,捶著桌子還沒說完,只感覺一重物擊打了自己的頭部。 “那個宵小之輩竟敢暗傷本小爺!” “我是你爺爺!” 廖弈順著這中氣十足,卻又的確是老者的渾厚沙啞音色看去。只見一位老者杵著大木棍站在門口,衣衫凌亂襤褸,破爛不堪,一旁的店小二正做讓其出店的舉動。 而聽到這聲音的梁介,立即站起身,驚喜道:“韋大夫!” “韋大夫?”廖弈一臉吃驚的看向老人,老人卻只是哼聲下顎一揚,神采奕奕的雙眸之中,竟是輕蔑神色。 韋大夫跺跺手中的木棍:“走?!?/br> *** 一行人隨著韋大夫前行,一路上用廖弈的話說,就是跋山涉水,他都不記著他爬了幾座山,過了幾條小溪了。他只知道最后到達了地方,他身上的衣裳早已刮得成一團布條似的,一縷一縷的晃悠著。 “爺爺,你這小破屋能不能遮雨???” 廖弈晃著手中的樹枝,一邊踮起腳尖一邊小心翼翼的向屋內走去,那舉動好似碰哪兒哪兒會碎,臟亂都沒地兒下腳了一般。 “誰是你爺爺,亂認什么親戚?!?/br> 韋大夫對著廖弈的舉動,連著眼神都不屑于給他。自顧自的走到小板凳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叼起嘴中的狗尾巴草。 廖弈癟癟嘴,委屈道:“這不是剛才您說的嗎?” 廖弈這話,使得韋大夫這嘴里的狗尾巴草,一個沒叼住掉落了下來。嫌棄道:“說啥你聽啥啊,是不是傻啊,這孩子。誒,你,對就是你,穿的最花的?!?/br> 廖弈看了看三人的衣裳,只見一人白衣、一人黑衣,還真就自己穿的花衣。扯了扯衣裳上前,不情不愿道:“爺爺有事呢?” “是了,乖孫??烊ソo爺爺去山的那頭摘根狗尾巴草來?!?/br> “山的那頭?為什么要那頭的,這邊的不行嗎?”廖弈目瞪口呆道,他這衣裳可經不起第二次回爬山了,再爬他可就衣不蔽體了。 “那你看看,這邊可是有狗尾巴草給你摘了?” 廖弈環顧四周一看,竟然還真沒有??闪无倪€是不信,連忙將小破屋圍著的一圈跑了個遍,還真一根都沒讓他見著。 “爺爺你要狗尾巴草做什么,這不是有一根嗎?” “這一根不是被你弄掉了嗎?”韋大夫見廖弈還有想再爭辯之意,又道:“你還想不想讓我給你兄弟治眼睛了?我這人有個毛病,得咬根狗尾巴草才能看病?!?/br> 只見廖弈舌頭頂著嘴里一周,深一口氣道:“行,我這就給你去摘?!痹捯魟偮?,廖弈轉身便跑了出去。 韋大夫一見廖弈身影立馬就不見了,撿起地上那根狗尾巴草又叼起:“你這兄弟不錯啊?!?/br> “這是自然?!?/br> 這可不是就說,他的兄弟當然是不錯的。 這話聽得韋大夫嘴角一抽,這么多年這死孩子還是這樣子,他得快些治好這人,要是讓他們在他這兒待久了,他不得天天吃顆靜心丸。 “倒是沒想到,你竟會這么晚才來找我。不過嘛,晚些也好?!?/br> 梁介秀眉微瞥:“晚?”難道這晚了? “當初我還以為你會隔日就來找我,沒想到這都多少年了,你才來??磥?,日子過得倒也不錯啊?!?/br> 這話聽得梁介一頓,難不成聽韋大夫這意思是,若是他早些找他,他也能治好自己? 那他這些年是在做什么? ☆、第58章 狠心 “想什么呢,也想得太好了些?!?/br> 梁介回過神, 只見韋大夫叼著狗尾巴草, 連瞟都不瞟他一眼的朝外走去。略一思忖,想的太好?難道并非他所想那般? 思及此處, 梁介心底不禁松了一口氣。這么說來,至少不是真讓他虛耗了這么些年。雖說也不至于虛耗的地步, 可到底讓他不禁要懷疑自己的腦子了。 “嘖, 放心,不是你太蠢。這要是當年我一把就能治好你, 人害你還有什么意義?!?/br> 韋大夫這話雖說的不中聽,卻的確是有道理的。梁介拱手示意, 望韋大夫多做解惑。他雖知曉多事,可這病理卻是不通的。 “你這病, 當年的確我能給你治。但是那時你太過年幼, 這不管是藥量,還是藥性都不好說。況且,這下藥之人怕是也沒下了狠心?!闭f到這, 韋大夫扯過竹架子上的一簸箕草藥, 邊說邊顛了顛, 讓曬著的草藥翻個身。 “此話怎講?” 沒下狠心?難不成讓一名幼童失明不算狠心? 梁介想不通其中之理,皺眉無解。這事, 當年他也確實太過年幼,連一句話都說不清的年紀,具體自己是如何失明, 到底是誰下的手,這如何能知曉。 韋大夫一臉嫌棄的搖搖頭,這種官家的骯臟事他最不喜了。放下手中的簸箕,取出一個耙子,撥弄著另一個架子上的草藥。 “給你下的藥,并非全幅藥劑。少了量不說,里頭還少了一味藥?!闭f著回過頭看了眼梁介,只見梁介一臉困惑,似是在思索其中道理。 梁介猶豫道:“若是全了,可是要了命?” 輕笑出聲,努努嘴繼續道:“要是要了命還算好的了,倒也是死得痛快。偏偏這藥若是全了量,全了藥。那你便不是失明,而是癡兒腦癱了?!?/br> 梁介還沒從最后半句中反應過來時,韋大夫又道:“倒時你就如同傻子一樣樣,當年你什么年紀,如今你就什么年紀。而且,還不長個子,一輩子也就那模樣了。哦,對了,還有外貌還是會隨著年紀變化的?!闭f罷,韋大夫手中的活也做的差不多,將耙子放回原來的地兒。 嘴里嘖嘖出聲:“你說要是真這樣,這到底算是人善留你一條命,還是人惡留你一條爛命?!?/br> 不得不說韋大夫的話,對梁介來說沖擊十足。他是想過要的不過就是一條命,卻沒想到結果比要一條命還要可怕。 如今自己雙目失明,對外只是因病,暫且并未稱是由他人所為。以他同母妃的處境,當時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反態的。 若是自己真變得像韋大夫所說一般,那這可不僅僅害了他。最重要的更是母妃了,既能讓自己失了權,也能讓母妃失了勢。 既有意做此事,定是知曉她們母子二人的處境,且明曉下一步作何辦法。自己真那般,那對外便是只能稱他因病或是天生如此,那么這樣母妃勢必是受重擊了。 一個孩子,出了這樣的問題。并非他人陷害,那么便是母體有異了。說的難聽些,他們母子兩怕是要被人當做妖物的。 即便是今后母妃再有身孕,那怕是也會被人作一把柄,都是留不得的。這倒是真是,比要了命還狠心了。 如此說來,倒還真是手下留情了。 “別動?!?/br> 韋大夫上前,打量了一番,再將梁介檢查了一遍,點點頭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痹捴械靡庵M顯。 許是身有奇才的老人,多是古靈精怪的頑童罷。梁介淺笑道:“還請大夫多多指教?!?/br> 韋大夫一挑眉,他就喜歡跟這種好打交道的人說話。聰明人總是便宜些說話還中聽,不像有些人事多人還蠢,也不知那腦子長在頭上作甚的,這就算是擺看他還嫌丑呢。 “你的眼睛,隨著年數的增長,有所好轉?!?/br> 這種事還能好轉的?他并非因病,為何會如此? 許是梁介的懷疑之色太過明顯,韋大夫不滿道:“竟敢懷疑我?!” 梁介趕忙賠罪道:“不敢不敢?!?/br> “這就是我說的為何你年幼也不好治。你這年紀大了,身體好些了,病治起來自然方便些。這藥量本就是減輕了的,你當年年幼自然是大藥量,可年長之后,這身子會緩沖藥性,自然而然就好些了。再說了,當年你那么點點大,我才不要留在宮里給你看病,什么時候你藥里又被人下了藥,可就怪我了?!?/br> “不過,看來你這些年在宮里挺費心思啊?!辈∏椴⑽醇又?,定是小心翼翼有所調養的。 梁介略一思忖道:“不知,如今醫治需多久?”這要是太久了,他家小娘子也不知會如何。 “怎么,家里有媳婦等你啊。這么急?!?/br> “是的?!?/br> “你竟然娶媳婦了!” “是的?!?/br> “嘖,看樣子不錯啊?!?/br> “是的?!?/br> 韋大夫剛翹起的二郎腿,一個不穩就搭了下去。低頭不舍得看了眼,因為沒咬住而掉落的狗尾巴草。這次不能撿起來了,都快被他咬沒了。 韋大夫轉頭對梁介怒目而視,娶了媳婦的人了不起嘛?一臉春意作甚。他才不是孤家寡人,他活的瀟灑自在。 若是廖弈此時也在,想必定會同韋大夫同仇敵愾,兩人這會兒定是知音了。 韋大夫轉過頭去,他眼不見為凈:“時間長短,就看你了。配合的好,日子就短。不好...也不用我多說了吧?!?/br> 梁介頷首道:“晚輩定好生配合您?!?/br> “別把話說的這么滿,這眼睛可不好治,你這都堆在眼睛上。這若是想又快又好,可不一般。我這是好心提醒你,你再好好想想吧?!?/br> 韋大夫說罷,便繼續低頭掰著自個兒的藥。這嘴上說的好的人,他可是見得多,聽的也多了。不過這一般都是還沒一個療程,就嚷嚷著不行了。費時又費藥的,最后還都是枉費。 韋大夫手中一株藥還沒清完,只聽一旁的梁介已然開口:“全聽您吩咐?!?/br> 見梁介都未思索一番,韋大夫撇撇嘴道:“年輕人就是好啊?!?/br> 話音剛落,便只聽從遠處傳來一陣叫喊:“爺爺!爺爺!” 韋大夫頭也不抬的高聲回道:“爺爺什么爺爺!說!” 只見廖弈從遠處高舉著手中的狗尾巴草跑來,在韋大夫前停下了腳步。喘著粗氣,斷斷續續道:“我,我,我摘回來了。能,治了,嗎?” 韋大夫一抬頭,只見眼前的視線,全被綠色占據。手一拂,看見廖弈的模樣,人一抖:“見過送一束花的,沒見過送一束草的。你弄這么一大把做什么?” 只見廖弈一手,滿滿的抓住一大把狗尾巴草,狗尾巴草那么細的枝干,都能在廖弈的大手中占據的絲毫不留空隙。頂端的毛絨尾巴一大簇的,在微風中隨風搖曳。 而廖弈臉上的汗水,也順著臉龐的輪廓滑下,低落在狗尾巴草上。也不怪韋大夫嚇一跳,這一大把毛茸茸的草上,頂著一個紅彤彤的臉。這臉吧,好看是好看,可惜就是有些狼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