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石下有小小的噴泉，幾股低矮的水柱不停涌上來，陽光下晶晶亮。

    孫心妍忽然有些認真地說：“何濱，以后你不要再送我東西，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我不能老是亂收你禮物。這樣不好?！?/br>
    “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焙螢I說，“這次帶的東西你先收了，嗯？”

    “你帶什么了？”

    “就一些小玩意，不貴，而且你肯定喜歡?！?/br>
    兩個人逛了一圈，中途有一對情侶路過，用同道中人的目光朝他們看了看。孫心妍立馬不自在了，“好了，回教室吧?！?/br>
    “不回?！?/br>
    何濱果斷拒絕，左右看看，在旁邊的木椅上坐下，“再坐一下，再說幾句就走?！?/br>
    想了想，隔著他一人遠，孫心妍坐下，雙手放膝上。

    何濱盯著她看，也不說話。

    孫心妍被他看得難受，瞎找話題：“這下紅旗跟你一個班，你開心了吧?！?/br>
    何濱淡淡道：“開心個鬼?！?/br>
    “國外好玩嗎？你們那個夏令營都上了什么課？”孫心妍還沒出過國。

    “還好，就是參觀幾個學校，上點英語什么的，挺無聊的?！?/br>
    其實如果不是孫心妍去了外地，何濱壓根不會被陳彥其忽悠著參加什么破夏令營，還不如直接去國外旅游。

    何濱說了點在國外發生的趣事，孫心妍聽了哈哈笑。

    正午，透過樹蔭看天空，又藍又亮，一點也不刺眼。

    笑完了，孫心妍忽然正色問：“何濱，你期末考試是多少名？”

    “嗯？”何濱被她問愣住。

    三十八還是三十六的？班級排名就貼在黑板報旁邊，他只無意中掃過一眼，“好像是三十六吧?！?/br>
    孫心妍用眼神跟他說：不對。

    “三十八？”

    孫心妍：“四十六。上學期全班四十八個人，你倒數第三?！?/br>
    一整個學年下來，他在班上的成績是越來越差。孫心妍不知道這種分是怎么考出來的。

    “哦?！焙螢I有點恍然大悟，“跟期中搞混了?！?/br>
    期末考的時候他英語答題卡后半截都填叉開了，到了最后才發現，也沒來得及改。本來他最好的就是英語，英語一爛總分就徹底下去了。

    “你以后準備考大學嗎？”孫心妍忽然來這么一句。

    “……”

    “以你現在的成績，頂多上三本，還不一定能不能上。還是其實你想上的是大專？”

    他有點厲害地叫了一聲她名字，“孫心妍……”

    “一眨眼就高二了，剛剛分科，如果你現在努力，說不定還能來得及，你要是一點想法都沒有，就想這么晃啊蕩的，那你肯定完了，我今天說的這些話也算是對牛彈琴了?！?/br>
    “談情？”

    看他這不正經的樣子，孫心妍有點生氣，站起來：“你自己一個人在這瞎扯吧，我回去了?！?/br>
    何濱跟著站起來，“走了，跟你一起回去?！?/br>
    回去的路上，何濱說：“我家里面是想我高三時候就出去，到時候直接考那邊的學校?！?/br>
    孫心妍知道他們家肯定幫他有所計劃，但沒想到是只上到高三。

    “去哪邊？”她輕聲問。

    “可能美國吧，或者英國，今年肯定是要考考雅思什么的?！?/br>
    原來是這樣。哪里用得著她來為他考慮。

    孫心妍對自己剛剛的自作多情感到有點難為情，心里有點空空的，她牽起嘴角，“原來是這樣啊，你有計劃就好?！?/br>
    “也還不確定，我還沒想好?！?/br>
    身旁人忽然停下，孫心妍不自覺地跟著他停下，站在他的陰影里。

    “要是真的高三走，你會不會……”他看著她的眼睛，斟詞酌句了下，“不開心？”

    “不會啊，”孫心妍微笑，“你這么差的成績，不出國還不知道有沒有學上?！?/br>
    何濱沒說話。

    短暫的安靜。

    笑容一點點在臉上淡去，靜默中，孫心妍咬了下嘴唇，“那……如果到時候你成績好了點，是不是就不用出去了？”

    25、25 ...

    陳彥其跟何濱分到一個班, 本來以為有得玩了。

    然而開學一個多星期后他發現, 何濱變了。

    上課不睡覺, 硬撐著眼皮聽講。雙休日不見人，有次陳彥其找到他姑姑家，何濱跟他弟弟兩個人一起趴桌上寫作業，大眼瞪小眼的, 差點給陳彥其看呆。

    這天中午在外面吃完飯，陳彥其碰到幾個熟人, 何濱先回班。等陳彥其上來拿籃球, 發現何濱居然趴桌上, 手里要死不活地拿著本書。

    班上沒幾個人, 正午的陽光照進來，有種沉沉欲睡的氛圍。

    拍掉他手里的書，陳彥其似笑非笑地。

    以為他看的是英語，再一看, 居然是數學。

    拉來把凳子, 陳彥其在他旁邊坐下，籃球放腿上，“搞什么, 打算考個狀元繼承家業了？”

    瞥他一眼, 何濱像是正好累了，懶懶坐起來，挺了挺腰，又往墻上一仰, 動動脖子。

    走廊上傳來說笑聲，幾個女生恰好進來。

    孫心妍手里拿著一杯奶茶，說笑時往教室后面掃了一眼。何濱倚在墻上，t恤領口歪著，額前翹起一簇劉海，陳彥其坐他旁邊，兩雙黑眼睛都看著她。

    和女生們一起坐下，孫心妍丟給他們一個后腦勺，她脖子很直，莫名有種清高姿態。瞬時，教室里充滿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小麻雀一樣。

    兩個男生站到外面走廊上。

    晴空蔚藍，空氣清新。

    看樣子真是在知識的海洋里游累了，何濱連著揉了兩把臉，望著對面的教學樓，一臉疲態。

    陳彥其瞇著眼睛：“她都跟你說什么了，把你搞這樣?！?/br>
    何濱不說話。

    過了會兒陳彥其碰了下何濱胳膊，示意他去廁所抽根煙。

    何濱還是不搭理，片刻后，忽然又抹著脖子，微微笑了笑。

    鄙夷地看看他，陳彥其徹底不想再跟懷春少男瞎扯，抱著球走了。

    剛走到樓下，夾在臂彎里的籃球忽然被一把掏空，陳彥其側過臉，看見一張下巴微揚的面龐。

    球被女生頂在左手食指尖撥了下，聽話地轉了幾圈，又被拋給他。

    “砰”一聲，陳彥其在半空接住，淡淡笑了下，“大中午的沒事做？跟我打球去？”

    “不打。上星期在街上看到你對象了?！?/br>
    “看就看唄，又不是仙女要藏著，隨便看?！?/br>
    黃稚薇走在他旁邊，“請我喝飲料?！?/br>
    陳彥其：“走啊?！?/br>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走到小店門口，陳彥其進去拿了兩瓶可樂又出來，還給她帶了一包mm豆。

    “賞你的?！?/br>
    黃稚薇接過來：“怎么你一個人，何濱呢？”

    “你問他啊?！?/br>
    黃稚薇是單眼皮，但眼睛并不小，皮膚白，顯得眼珠格外黑，淡淡掃人一眼，有種不屬于中學生的嫵媚風情。

    “我問他？我先問你，上回他過生日怎么沒叫我？”

    敷衍地笑了下，陳彥其說，“沒喊女生，就我們幾個男的一起鬧了下?！?/br>
    “放屁?！?/br>
    沒多話，黃稚薇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在自己相冊里調出幾張照片，舉到陳彥其眼皮底下。

    手機外殼貼滿一粒粒水鉆，小小的屏幕被包住。拇指滑動下，幾張照片在眼前閃過，都是當天大家一起吃飯的照片，明擺著有男有女，各個笑得春光燦爛。

    黃稚薇：“曾浩發校內上的，我存了，服么？”

    陳彥其喝了口可樂，無奈地笑。

    “服?！?/br>
    過了會兒，陳彥其說：“他忙著談對象，這陣子你少鬧他了?！?/br>
    “談對象算什么大事?！?/br>
    mm豆被拆開，黃稚薇挑出一顆黃色的放進嘴里，“跟誰談的？”

    陳彥其不說話。

    手機屏幕上的照片被兩根纖細的手指拉大，她看了一圈里面的女生，指著其中一個問陳彥其：“這個？”

    “你別鬧啊?！彼纯此?，“我聽說你昨天又跟你們班陳阿姨頂起來了啊?！?/br>
    黃稚薇呵呵笑了聲，“別賴我，是她天天找我茬，更年期到了?！?/br>
    陳彥其：“你爸是不是要回來了？”

    “快了?！彼f：“問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