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睂帉幧焓直ё幱袢?，“我不要別的，我只要他在你需要他的時候，趕到你身邊……”

    同一時間，另外一個房間，小玉也抱住許蓉的胳膊，期待的看著她：“怎么樣？”

    許蓉嘆了口氣：“她沒同意?！?/br>
    “為什么??？”小玉震驚的看著她，“你沒告訴她，我今年已經八歲了嗎？”

    “我說了?！痹S蓉說，“可沒用?！?/br>
    “怎么這樣……”小玉喃喃一聲，忽然嘴一癟，哭了起來。

    “別哭，別哭?！痹S蓉抱著她，一邊拍一邊哄，哄著哄著，自己的眼淚也掉了下來，難過的說，“要是我當年跟她一樣，也出來演戲就好了。我們以前都差不多，進了演藝圈也不會差多少……那樣我就不用求她了?！?/br>
    “你為什么沒出來？”小玉抽泣著看著她，帶一絲埋怨。

    “怪我那時候膽子小，對自己狠不下心?！痹S蓉喃喃道，“現在我該狠點心了……”

    一夜過去。

    第二天早上，許蓉在飯桌上給寧玉人賠禮道歉，說自己昨天晚上太沖動了，寧玉人大度的接受了她的道歉，兩個從小一塊長大的好朋友，至少在表面上冰釋前嫌。

    之后，車子載著寧玉人跟小玉去了劇組，許蓉則帶著寧寧去幼兒園上學，一切都恢復到往常的模樣，只有一點不同……寧寧發現許蓉最近特別關注天氣預報，隨著天氣一點點變冷，她的心情一點點變好。

    “下雪了?！狈艑W的路上，許蓉抬手接了一片雪花。

    寧寧抬頭看著天空，陰冷的天空，落下蒼白的雪。

    現在時間是1997年的11月。

    立冬了。

    她們兩個手牽著手在街道上走過，迎面走來一個穿紅色小皮靴的少女，她在一輛車子前停下，車子打開，裴玄從里面走出來，攔下她道：“大小姐，你好?！?/br>
    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樣，一群記者沖出來，對著他們不停拍照。

    照片的角落處，許蓉與寧寧駐足看了他們一會，像兩個好奇的路人，直到車子載著人離開，記者們舉著相機匆匆追在背后，她們兩個才繼續走路。

    “甩賣！超市大甩賣！”

    兩人路過一家超市，里面正在進行折扣大優惠，主婦們幾乎將整個超市塞滿，一個少年好不容易從里面擠出來，跟門口路過的許蓉撞了一下。

    “對不起?！鄙倌陮⒛樲D過來，是木瓜。

    他懷里抱著一袋子雞蛋，似乎是剛剛搶到的折扣品，道完歉之后，正要轉身離開，背后寧寧朝他喊道：“等一下！”

    木瓜回過頭來。

    “你掉東西了?！睂帉帍澭鼡炱鹨浑p白手套遞給他。

    木瓜急忙摸了摸口袋，然后朝寧寧走過去，接過她手里的手套，順手拿了個雞蛋塞給她：“謝了，小meimei?！?/br>
    寧寧握著雞蛋，沒有再叫住他。

    因為早已準備好的那張紙條已經悄無聲息的塞進了手套里，只等他或者她打開看了。

    “走吧?！痹S蓉對寧寧說，然后在下一站公交站，她抱著寧寧上了車。

    窗外的風景不停的換，這不是回家的路。

    “我們這是要去哪??？”寧寧坐在許蓉的腿上，問。

    “去你mama那?！痹S蓉笑著對她說，“咱們一塊打雪仗?！?/br>
    終點站，許蓉抱著寧寧下了車，鞋子踩在積雪上，發出沉悶的嘎吱聲。

    穿過被雪覆蓋的草地，穿過被雪壓彎了枝的林子，寧寧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地方，那是一處廢棄軌道，沒有車，沒有人，只有風雪吹過軌道時的嗚嗚聲。

    許蓉將寧寧放下來，對她說：“你mama還沒來，咱們在這等她?！?/br>
    寧寧轉頭看著她：“mama真的會來嗎？”

    許蓉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漂移，但很快笑著說：“當然了，你在這，她怎么可能不來？要不咱們兩個先開始，一邊玩一邊等她來？”

    寧寧笑了起來，那笑容莫名的讓許蓉感覺有點不舒服，覺得像極了她媽。

    “好啊，咱們先玩?！睂帉帍澭鼡炝艘话蜒?，捏成團朝她丟去。

    兩人一來二去，打了一會兒雪仗，許蓉忽然笑道：“寧寧，你熱不熱？”

    因為一直跑來跑去，寧寧有點氣喘吁吁，還出了一點汗，然后就看見許蓉走過來，幫她摘掉帽子跟外套，搭在手里，然后朝林子的方向張望了一下，說：“你mama怎么還不來，寧寧，你在這等等，我過去看看啊?！?/br>
    說完，三兩步就消失在寧寧眼前。

    風一吹，寧寧身上有點冷，她打了個噴嚏，然后吸了吸鼻子，朝許蓉離開的方向冷笑起來。

    “難怪mama要我記住出去的路?！彼?，“原來就是為了這一天……”

    但mama是怎么知道，許蓉會起壞心思，會大冬天的把她丟棄在這里的？

    “mama……你是不是跟我一樣，也是透過一場電影，從未來穿來的？”寧寧低聲喃喃，然后抬腳朝林子的方向跑去。萬幸之前mama留下的記號都還在，她憑著這些記號，憑著記憶，艱難的往外走，本來就不好走的路，下雪以后，比平時更難走，她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沒等她摔地上，一只手從背后伸過來，將她撈在懷里，少年的嗓音，清澈透亮：“……小心?！?/br>
    寧寧回頭望去。

    白色的雪地，白色的外套，領口處還有一圈白色的狐毛，毛茸茸的圍繞著他的臉，像個白色的天使。

    將她扶正以后，他才撿起之前被自己丟在地上的畫板。寧寧瞥了一眼畫板：“是我？”

    “恩，是你?！睂Ψ剿餍詫嫲鍞傇谒媲?。

    畫板上是一副寫生圖，廢棄鐵路旁，一大一小，許蓉跟寧寧正在打雪仗，明明是一副充滿童趣的畫面，卻不知為何透出一股令人脊背發涼的詭異。畫上的兩人笑得怪異，尤其是許蓉，將她手里的雪團換成石頭或者刀子，恐怕也毫無違和感。

    “那個不是你mama吧？”他在一旁問。

    寧寧搖搖頭，然后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著他……他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敏銳，什么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走吧?！鄙倌旰芸焓掌甬嫲?，朝她伸出手，“我帶你去找你mama?！?/br>
    握住他的手，寧寧抬頭對他說：“我叫寧寧?！?/br>
    對方楞了一下，然后溫柔笑道：“我叫聞雨?！?/br>
    一手夾著畫板，另一只手牽著寧寧，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風雪里，大約半小時之后，一只黑色的皮鞋踩斷地上的落枝，然后，一個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冒著風雪，來到廢棄軌道前。

    四下尋找了片刻，他拿起大哥大，放在耳朵邊。

    “喂，玉人?！彼f，“女兒不在這?！?/br>
    第101章 還給我

    “喂，玉人?！彼f，“女兒不在這?！?/br>
    寧玉人眼前一陣昏眩，身體晃了晃，然后往旁邊一倒。

    身旁一陣sao動，助理跟導演雙雙跑過來，導演憂心忡忡的問：“你沒事吧？”

    “沒什么?！睂幱袢吮恢矸銎饋?，勉強笑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稍微休息一下?！?/br>
    如果是別人說這樣的話，一定會被導演一頓好噴。但寧玉人不同，她是演藝圈出了名的拼命三娘，拍《未來之夢》時也一樣，她幾乎住在劇組里，每天早上五點就起來背臺詞，付出的時間與精力在所有人之上。

    “去吧去吧?！睂а輸[擺手，“趕緊去休息室躺一躺，要不要放你一天假？”

    寧玉人笑著搖搖頭，然后匆匆去了休息室。

    關上房門，她迅速回撥電話，聲音焦急：“附近你都找過了嗎？”

    “找過了，她不在這?！睂Ψ交氐?，“我還讓人盯著許蓉，也不在她那，她是一個人回家的?！?/br>
    寧玉人垂下頭，眼睛一點一點失去神采，仿佛變成一具行尸走rou。

    “不用擔心?！睂Ψ秸f，“這地方車子開不進來，只能用腳走，無論是走進來還是走出去，都要花十幾二十分鐘，她……或者他們走不遠?！?/br>
    “……恩?！睂幱袢诉@才恢復了一點生氣，帶一絲祈求的對他說，“你一定要找到她?！?/br>
    “我會的?！睂Ψ捷p笑一聲，“你說的，她是我女兒嘛?！?/br>
    掛斷電話之后，寧玉人背靠著門，慢慢滑坐在地上，渾身上下直發抖，右手情不自禁的放到嘴巴，隔著手套，牙齒狠狠啃咬著手背。

    直到左手的大哥大再次響起，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喂？”她急忙接了電話，“找到了嗎？”

    “……”半晌的沉默，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在對面響起，“你好，你女兒現在在我這里?！?/br>
    寧玉人又一陣昏眩，身體猛然坐直：“寧寧！”

    “mama?！币粋€小女孩的聲音在對面響起，“我沒事，我走丟了，這個哥哥幫了我?！?/br>
    “走丟？”寧玉人問，“許蓉呢？”

    “她帶我來了一個不認識的地方?！睂帉幓卮?，“說你在這里等我，mama，你現在在哪里？”

    啊，果然發生了。

    寧玉人心里這么想著，柔聲道：“mama還在劇組，寧寧，你把電話給你身邊的那個哥哥?！?/br>
    接電話的換了個人。

    “你好，我是寧玉人，演過《畫中人》的那個女演員?！睂幱袢舜鸬?，“你怎么稱呼？”

    “我姓聞?！睂Ψ筋D了頓，“我們以前見過，《畫中人》是家父拍的，家父姓石，是《畫中人》的導演?！?/br>
    這個世界真小……

    “……原來是你?！睂幱袢肃宦?，想起了從前，想起了故人，松了一口氣，繃直的身體放松下來，“是你，我就放心了……”

    “你現在在哪？”聞雨問，“我把她送你那去？”

    寧玉人閉了一會眼睛，睜開眼道：“不，別送過來?！?/br>
    對面一陣sao動，寧寧不停喊著給我給我，終于從他手里搶到電話筒：“mama！”

    “寧寧，還記得mama之前跟你說的那個人嗎？”寧玉人柔聲道，“mama馬上讓他過去接你?！?/br>
    “可我想去找你?！睂帉幗辜钡?，“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br>
    你是否跟我一樣，也坐在人生電影院的觀眾席上。

    你真的是我mama嗎？還是另外一個人？

    “……mama也有很多話想對你說?！睂幱袢似D難的說，“但現在不是時候。你先跟那個人走，等mama處理好手頭的事情，立刻過去找你，好嗎？現在讓你聞雨哥哥接下電話?！?/br>
    寧寧不甘不愿的將電話筒給了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