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看，許久無言，在她滿含著希望的眼神下，郁全拿起了話筒，喉嚨嘶啞，“寶珊”

    “嗯！”她用力地點頭回應著。

    他靜靜地望著她，“瘦下來的你，很漂亮?！?/br>
    她面上終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真的嗎？”臺下的觀眾也松了一口氣。

    他忽然道：“我很感動，但是并不開心?！?/br>
    她心里一慌，“怎么了……”

    他望著她的手背，瞳孔里滿是心疼，“證明喜歡我有千萬種方式，而不是選擇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你手背上到底是打了多少針，才會淤青成這樣？”

    她連忙把手藏到了身后，猛地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是簡單的健身而已，然后心急想要事半功倍節食，結果暈倒了打幾個營養針罷了，不是什么稀奇古怪地折磨自己的東西?！?/br>
    “節食？都暈倒了……”他的面色有些鐵青，“我怎么能和你走？現在我要是和你走了，我不就是混蛋么？你條件不好的時候拒絕了你，你變美了就二話不說地和你走？寶珊，我從來不是因為你外表怎樣而嫌棄你，而是和你并沒有那種感覺……”

    “我不要聽！”她打斷了他的話，捂著耳朵說：“感覺都是可以培養的，我就是止不住地喜歡你，我能怎么辦？你今天拒絕了我，我還要再來找你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連站在趙音淮身邊的白紅都看不下去了，不忍地別過了腦袋。

    郁全低頭嘆了一口氣，“寶珊，你還是太心急了，對不起……”

    程寶珊的眼淚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雖然知道十有□□今天是會被他拒絕的，但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她轉身就跑，顧不得什么形象還有節目流程可言了，剛才的那番淡定從容其實都是裝的，在聽到他說出“對不起”三個字的時候，忽然全部明白了過來。

    卻被郁全一把給抓住手腕，她掙扎了一下，沒能成功，滿臉通紅地望向他。

    他無奈道：“我話還沒有說完，你跑什么？”

    她抿著嘴巴，心道這人真是狠心，連拒絕的話都硬生生要人家聽完。

    “來?！彼淖槲?，將她柔軟的手整個覆在手中，她的腳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把她拉到了自己的座位，還拍了拍她的腦袋，“乖乖在上面坐好?！?/br>
    全場嘩然，無人沒有看出郁全臉上的寵溺，什么情況？剛才不是拒絕人家了嗎？

    江衍看了眼趙音淮，驚訝地發現她是此時現場唯一面色無常的人。

    郁全別有深意地對著寶珊道：“程老板，你瞞我瞞得好苦啊?！?/br>
    程寶珊聞言一怔，隨即覷了一眼臺下的趙音淮，后者聳了聳肩。趙音淮作為一個局外人，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他們兩個人隔著層窗戶紙的來往了。

    寶珊顧慮很多，畢竟郁全到火鍋店里大多都是落魄時候的事，甚至有一次還哭得特別傷心，她后來做了一個公眾號，郁全偶爾也會在公眾號后臺和他吐露心事。

    知道了他這么多□□的她，真的是他能接受的么？

    趙音淮只要一想到寶珊在醫院打吊瓶時候的樣子，心里就一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把他們這層紙給捅破了。

    郁全嘴唇揚起弧度，擦了擦寶珊眼角還掛著的眼淚，“其實近一個月以來，我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要退出這個節目，我覺得那個對的人或許并不會在這個舞臺出現。我甚至和趙編導提出了在這期節目播出后退出的事?！?/br>
    全場一片躁動，郁全不愛笑，總是冷臉對人，但她們都很喜歡這個干凈帶著憂郁氣質的大男孩。

    他繼續道：“趙編導并沒有強留我，而是告訴我了一件，令我整整一周都沒能睡著的事情?！?/br>
    他喉間有些苦澀，“還記得兩年前，我初到靜昌工作，人生地不熟的連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在一家保險公司做銷售，可是我不善溝通，一個月下來沒能談成一筆生意，最后被老板辭退了，拿著微薄底薪的我，連房租都交不起。無助地走在路上的時候，路過了一家冒著香噴噴氣息的火鍋店，店名叫：程老四?！?/br>
    程寶珊激動得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椅子的把手，原來他還記得，他還記得！

    “理智告訴我就算餓了，也只應該去隔壁吃一碗冒菜，但我當時就是特別想吃一頓火鍋，哪怕只有我一個人，也一定要吃。但看到菜單的我就傻了，光是鍋底都比別家要貴上不少，所以我就草草地點了幾分便宜大碗地素菜，一個人吃著。

    “我記得當時是大冬天，身旁都是成群結伴的人圍在一起暢聊著天，十分熱乎，坐在火鍋旁邊的我熱得額頭都出汗了，心卻還是涼透著的，我以為我壯志凌云地從家里出來能夠干一番大事而歸，沒想到最后只能這樣慘淡的收場?！?/br>
    說到此，他一頓，直直地看著寶珊，“就在我這最孤立無援的時候，一個服務員端了一盤牛rou丸子上來了，我連忙說這不是我點的，服務員說，這是老板送的，我問他為什么，他說：‘老板說這是對一個人吃火鍋的照顧’。

    “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是含淚把這盤丸子吃完的，我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牛rou丸子?！?/br>
    寶珊的眼角濕潤，“不，我知道了，你不要說了……”

    他的眼底滿是回憶，“那幾顆丸子忽然讓我意識到，這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似乎并不全是帶著功利性的，重拾了對生活信心的我，出了火鍋店就找到了一家酒吧dj的工作，包吃住還很穩定，打碟就可以了，還特別適合我這樣的悶葫蘆，那個工作一直延續到現在。

    “后來我在酒吧認識了我的未婚妻，我和她很是恩愛，還帶她去過這家火鍋店吃飯，工作漸漸忙碌后，便很少再去這家火鍋店了?！彼拿嫔珴u漸不太明朗，“大家應該都知道，我的未婚妻在婚禮前逃婚了，但是我一直羞于啟齒說這個原因?！?/br>
    寶珊猛地搖頭，希望他不要再繼續說了。

    他捏了捏她的臉蛋，示意自己沒事，“她嫌棄我工薪過低，家境太差，轉而去找了一個更合適的人?！?/br>
    頓時，觀眾們的譴責聲陣陣，沒想到她們所喜愛的郁全，竟然會被這樣勢利的女人拋棄。

    “起初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埋怨過她，更是一度自卑，哪怕參加了這個節目，外表看上去如沒事人，實際上經常失眠，覺得自己一事無成。

    “然后在一個月前某個極為普通日子的晚上，我忽然想起了那盤牛rou丸子，特別想吃，然后我便義無反顧地去了，結果在門口止步了，服務員問我為什么不進去，我說我一個人，不方便吃火鍋，然后就走了。

    “兩三天后，我無意間在朋友圈里看到一篇文章推送，標題為“只為你一個人量身定制的火鍋”，驚詫地發現竟然是程老四火鍋店，于是我找了個飯點特意去了一趟，店名換了，但還是記憶里的味道，也是我再也忘不掉的味道?！?/br>
    聽到這里，大家的呼吸都不約而同地慢了下來，生怕一個不注意，會錯過些什么。

    “我在店里甚至發現了老板創建的關于情感的公眾號，偶爾還會和老板聊一聊，真的特別舒心，當時我就在想，這么溫情的一個人，一定是位有家庭的并且顧家的好男人吧，好想認他做大哥啊，可是我在店里蹲了快一個月，從來沒能見到他?！?/br>
    他又伸指頭點了點她哭紅的鼻頭，“直到趙編導告訴我，老板其實我認識，就是一個月前來節目中找我的你”

    雖然現場不少人早已猜出了這個答案，但當事實真的從他嘴里說出來的時候，她們還是忍不住抽噎起來。

    “我至今都無法形容我知道這件事以來的心情，有不敢置信，有惆悵，又懊惱，更多的是后悔，一個月前我為什么沒能認出你來?！?/br>
    寶珊癟了癟嘴巴，強忍著淚水，她要認認真真地把他的話都聽完，永遠記住他現在眼里含光的樣子。

    他說：“然后我就和趙編導籌謀了今天的計劃，我強忍了一整個星期沒去找你的心，連你下午到后臺了，我都假裝不知道，為的就是給你一個驚喜，原定計劃和剛才發生的一樣，我假裝拒絕你，然后再在這里說些以前覺得酸的不行，現在卻覺得一定要說給你聽的話。

    “結果，發生了件我意料之外的事，”他瞪了一眼趙音淮，“趙編導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在減肥，你不知道我剛才看到你出來的那一刻，那份自責……”他哽咽了。

    鏡頭忽然轉到了趙音淮的臉上，嚇得她一大跳，但多年和鏡頭打交道的她很快就找回了鎮定，唇角微勾：

    “誰要你讓我們寶珊傷心了這么久，這是一個小小的懲罰?！?/br>
    江衍搖頭失笑，現場總算有了點笑聲。

    鏡頭又轉回了郁全，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急切，“連我剛才按原定計劃拒絕你，我都是硬逼著自己做的，我郁全踏馬傻了吧才會第二次還有眼無珠，拒絕這么好的你！”

    趙音淮心里嘀咕著，這家話雖然不善于溝通，但說起情話來還是一套一套的，把她這個老阿姨的嫩心肝都給撼動了一下。

    他學著寶珊的姿勢，向前伸出了一雙手，“我就說你太急了嘛，這種主動的事，還是得我們男人來。那么，程寶珊，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程寶珊想也不想地握住了他的手，順帶著飛奔進入了他的懷里，抱得死死地不愿撒手，哭得像個淚人，“你好壞！你剛才拒絕我的時候差點把我嚇死了！”

    趙音淮恨不得撿起掉在地上的程寶珊的臉，朋友，現在還在直播呢，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好伐。

    郁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將頭深深埋在她的秀發里，直到這一刻，他還在罵自己的愚蠢，那個人就一直在身邊啊，怎么可以到現在才看見。

    趙音淮由衷地笑了起來，心知這小兩口肯定還要甜蜜一會，主持人對他們的采訪就稍后再說吧，對著耳麥示意指揮臺可以放短片了。

    視頻里的郁全沖鏡頭前揮了揮手，“嗨，我的大寶珊，別哭了啊，看看你的男朋友我??！”

    原來郁全知道今天會和程寶珊牽手離開這個舞臺，怕到時候走得太趕，有些感謝的話沒能及時說出口，特意事先錄好的告別視頻。

    “謝謝《撲愛》這個平臺，也謝謝半年來一直關照我的工作人員們，尤其謝謝我的趙編導，讓我堅持到真正認識寶珊的這天……”

    作者有話要說：　　耶耶耶，我們的寶珊蛻變辣，美美噠~

    hey~bgm響起來：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我會一直拉著你的手

    穿過你的黑發我的手

    cao踏馬摸到一手油

    my baby baby~~~

    第35章

    攝制棚門口聚集著一堆女粉絲, 估摸著都是留下來要多看江衍兩眼的現場觀眾, 趙音淮嫌擠, 特意從小門出去，饒了個遠路回工作室。

    這段路偏僻人少，她到自助販賣機買了杯速溶咖啡, 走得很是悠閑。沒走多久，前面拐角處傳來一對男女的爭吵聲。

    趙音淮挑了挑眉，停下腳步, 并不是因為怕這躲著吵架的兩個人尷尬, 倒是因為心情好, 有心想放過他們一馬, 不然她若是走出去的話，那兩人怕是會吵得更兇。

    唐錚的聲音很是疲憊，“寶貝，你能和你叔叔再說說, 讓我想辦法留在jmg好嗎？無論在哪個節目組都可以?！?/br>
    鄔總編則不耐道：

    “連你現在所在的《午夜直通車》都是我和叔叔求了好久的情才通融得來的，不然以你實習生的身份, 上次在《撲愛》改版提案時就會被jmg掃地出門了，現在《午夜直通車》做得不好要撤換, 公司要求裁員，你被列入被裁名單，也是自己實力不行的原因，我都不好意思再找叔叔說好話了……”

    “我知道，我就是一個沒有能力的人, 但我足夠努力不是么，有句話不是勤能補拙嗎？你和你叔叔說，再多給我一次機會，就能看到我的變化?！彼麧M臉的懇切。

    趙音淮冷笑，天道酬勤是不錯，但幸運并不會降臨到妄想癥走捷徑的人身上。

    鄔總編為難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唐錚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鐘，隨即面露絕望，“既然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那我也只能認了，但是我的寶貝，你知道嗎？我的資質雖然不算高，但也不是除了jmg就無處可去了，你知道我為什么執意要留在這里嗎？”

    趙音淮咬著紙杯口，翻了個白眼，還不是因為jmg福利好待遇高，雖然夠不著一線衛視的門檻，但和不少頂級的二線衛視多有來往，他去別的公司沒有這么好的工作機會唄。

    誰料鄔總編兩眼濕潤，聲音顫抖，“是因為我嗎？”

    趙音淮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暴露了自己在偷聽墻角。這已經不是單純是我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了，這是一個戲精加一個傻白蠢。

    唐錚頓時擺出了一副極不愿承認的嘴臉，“有一個公司高薪挖過我，但我二話不說地就拒絕了，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我想日日夜夜都和你在一起，哪怕我配不上你，沒有和你在一起的資格?！?/br>
    鄔總編忽然上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我不許你這樣說?！?/br>
    他摸了摸她的臉蛋，“寶貝兒，可我說的就是大實話啊，我知道你心里也是這樣想的，你也是看不起我的對不對，覺得我干不了大事，我害你在叔叔面前丟了臉。我一心一意地想要在jmg做出點成績來，都是因為想留給你叔叔一個好印象啊，想要他對我改觀，不過……看來是沒有機會了?！?/br>
    “不不不不！我怎么會這么想呢？唐錚你在我心目中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鄔總編急出了哭腔。

    唐錚恨不得聲色淚下：

    “還記得七夕節的時候嗎？你說想要去五星級的酒店住一晚，我真的很想一口答應你，但是在我查了一下情侶套房的房費要兩千塊之后，還是咬著后槽牙拒絕你了，最后只能帶你去兩百塊的連鎖酒店湊合一晚，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我覺得就是因為我沒用，才不能給你好的生活，現在工作更是無望了，我們還是分手吧，我不想拖累你……”

    趙音淮捏了捏杯壁，真是好手段啊，這樣一想，唐錚似乎從來不和人臉紅脖子粗的爭吵，永遠都是在賣可憐的人設。

    果見鄔總編抽噎地緊緊抱住他，“唐錚，快收回剛才那句話，我不要和你分手！我不要！我現在就去和叔叔說，你不要再多想了，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拖累我，我覺得你很好，我想要你在我身邊……”

    趙音淮忽然間一點都不恨鄔總編了，只余下滿滿的同情，人到中年，到底是缺愛的，而戀愛中犯白癡的癥狀也是越發嚴重，只知道奮不顧身地愛，根本沒拎清那人的真實意圖。

    等他真正地靠她上位了，遇到了更加耀眼的跳板，還不是會分分鐘踹掉她，趙音淮該慶幸的是，自己看清得早。

    她本想轉身回原路，沒想唐錚卻看到了她，驚訝出聲，“音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