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認，看他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我有些同情了，我不恨他了，不想恨了。

    “岑繪，你贏了，我總算能接受這個事實?！?/br>
    “爭來爭去，其實都是爭得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br>
    “我想救我自己，所以我認定，燁，就是我的救世主?！绷鹤影胤鲋嫾?，也不想我攙扶他。

    他喘著氣，慢慢道來他和江燁的相識相戀。其實，他一開始就知道江燁的身份，接近江燁，也是他的安排。梁子柏說，像他們這樣的同性戀人，也同樣渴望被愛，渴望有一個真正愿意相守一生的人，他玩膩了，對于這個圈子的是是非非，他早已厭倦，他想脫身，苦于沒有辦法找到一個值得托付的人，而江燁的出現，就是上天給他的眷顧。

    “那個時候，你跟楊文華私下還有往來，你怎么就忍心欺騙江燁，腳踏兩只船呢？”我不解地反問。

    “在江燁的婚禮上，我和楊文華相遇了，我們以前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當楊文華知道我和江燁的關系后，他就開始威脅我，他想征服我，也想我離開江燁?！绷鹤影乜嘈Φ卣f，“當時的自己怎么可能離得開，我恨不能馬上跟他到國外找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定居下來?！?/br>
    “你把我迷暈之后放在酒店的衣柜里，其目的就是想讓我知道，我輸了，我的丈夫根本只愛你一個?！蔽阴獠秸f道，“你想讓我知難而退，離開江燁?！?/br>
    梁子柏抬起手，一邊作畫一邊說：“你知道嗎？所有事情都可以計劃，都可以安排，也可以控制，可最不能控制的，就是人的心?！?/br>
    我側身斜睨梁子柏，他畫得認真，說話時一臉凝重，“我提出遠走高飛，然而燁十分在乎他的母親，他始終覺得虧欠母親，所以跟我商量，等讓你懷了身孕之后再走，他想，如果你懷了孕，至少能讓伯母有個念想，不至于那么悲傷?！?/br>
    “這也是為什么后來江燁十分想讓我懷孕的原因？”

    “一切都計劃好了，然而有一天，他跑來告訴我?！绷鹤影仄沉艘谎畚?，思慮地說，“你在外面有了人?！?/br>
    “當時我毅然決然提出離婚?！?/br>
    “正因為這樣的轉變，使得他有所動搖?！绷鹤影乜人云饋?，他停了筆，捂著嘴咳嗽，我等他平靜下來，“我知道，這件事有點糟糕，我沒料到他如此在乎你在外面有人的這個事，或許他是為自己的名聲考慮，或許是在乎江家的名譽，總之我不愿相信他是在乎你的?！?/br>
    我一怔，心里咯噔一沉。

    “直到有一天，他躺在我懷中睡著了，夢囈時，喊的是你的名字?！绷鹤影丶拥乜人?，我緊張地上前幾步，遞了一張紙。

    “這就好比，人在搞不清楚自己情感時，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喜歡的是同性還是異性?！绷鹤影爻林氐卮鴼?，我讓他先不要說了，他得休息，可是他依然看著我說話。

    “如果是一個本就喜歡異性的人，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居然愛上了同性的人，這令他十分苦惱，他一時間接受不了自己情感的轉變，所以他不想正視自己的內心，直到他發現可能會失去的時候，他不得不出手抓住?！?/br>
    我搖著頭，難以置信地否決：“不可能，這不可能，他不喜歡我，他只是把我當作你的替身，當作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排解孤獨的工具?！?/br>
    “可是我們就是孤獨啊?！绷鹤影貜堥_嘴，血絲從他嘴邊流出，看著觸目驚心，“我們是孤獨的，我們這個群體也是孤獨的，我們想要正常的生活，想成為人們眼中正常的人，可是我們不敢，我給不了他一個正常的生活，而他清楚地知道，跟你在一起，他能看到更多陽光，享受正常的幸福?！?/br>
    我咬著唇，忿忿地啐道：“他那么自私，在你身上享受rou/欲，在我身上擁有精神，哼，他居然可以這么自私?！?/br>
    “人都是自私的，這不能怪他，不能啊?！绷鹤影乜人缘搅餮蹨I了。

    “對不起，我辦不到，我包容不了?！?/br>
    “因為你不再愛他。正因為之前那兩年，你給了他安定的家，他才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依戀，直到你要離開，他才覺悟，才能正視這份超脫rou/欲的情感?！绷鹤影仵咱勆锨?，抓著我的衣領，咆哮，“是他自己告訴我的，他沒辦法忍受失去你，特別是得了恐艾癥的那段時間，你的守護令他此生難忘，他寧愿為了你，選擇離開我?！?/br>
    他抓著我的時候，全身都在發抖，他已經是使出所有的力量，也耗盡此生所有的情感。

    我漸漸地平靜，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雙手冰冷，還在顫抖，我的熱量傳遞給他，也同樣平復了他的不安。

    “不要鬧離婚了好不好？我很快就要走了，再也無法陪伴他?！?/br>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心意已決，可我不想讓他走得不安。梁子柏抽回手，捂著嘴，拼了命地咳嗽，這次的咳嗽讓他差點摔倒，我扶著他，又被他推開，反反復復兩次，最后他猛烈一咳，朝著畫架噴出一口血水，我震驚一看，尚未完成的素描，卻被他的鮮血覆蓋。

    “嘭——”梁子柏陡然發了瘋，一腳踢翻了畫架，大聲喊道，“死去吧，我不怕，來啊，反正他已經不愛我，我也不想活了?！?/br>
    “梁子柏……”我跟在他身后，試圖捉住他，把他拽下樓，可是梁子柏直奔樓頂的臺階，他爬上去，站在護欄的臺階上。

    “岑繪?！彼D身沖我大喊大笑，像個瘋子。

    “梁子柏，你下來?！蔽一帕松?，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便急急忙忙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我翻找號碼，想找江燁求救，這時候，恐怕也只有他能安撫這個瘋子了。

    “岑繪，你說當初小楠怎么會這么勇敢？為什么，為什么他能從樓頂跳下去，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能，我卻要茍活?！?/br>
    “梁子柏，你先下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問你的?！蔽冶歼^去，他卻叱喝，“別過來，你不要過來，岑繪，我恨你，我是恨你的，我恨你為什么是燁的妻子，為什么要搶走我的男人，為什么不讓我帶著他遠走高飛，為什么不能讓我重新開始?！?/br>
    “好，我也恨你，所以你給我下來，我們的較量還沒有結束，你還沒有輸?！蔽乙绯鲅蹨I，惶恐不已，“梁子柏，是男人的話，你就給我下來?！?/br>
    “岑繪，我再告訴你最后一個秘密?！绷鹤影販I流滿臉，凄然一笑，“是我，是我害死的小楠，是我故意將他推入火坑，讓他成為我的替死鬼……”

    正文 第173章 終結亦是開始

    “岑繪，我再告訴你最后一個秘密……”

    人心的秘密往往令我們著了魔，我千方百計地想要揭開，揭開掩藏在秘密上面的謊言，卻不知將自己推進更深的漩渦。

    恍惚之間，梁子柏在我眼皮底下縱身一躍。

    “不要……”出于一種對生命的尊重，我大喊一聲，奮不顧身地撲上去，幾乎將靈魂抽離了仇恨。

    “哀莫大于心死?！?/br>
    “梁子柏，你個沒用的混蛋，你以為你死了就能彌補了嗎？你這個神經病，你個瘋子……”我罵出唾沫星子，趴在樓頂的欄桿臺階上，雙手抓過去，撲了個空，是眼睜睜看著梁子柏從樓頂就這樣跳了下去，就幾秒鐘時間，我眼前一面模糊。

    我哇地一聲，趴在上面痛哭起來，我不是哭梁子柏，我是想起了我弟，我想起他也是如此決然地從樓頂跳下去，他的生命，在那一瞬間，跌至冰點，他是如此地絕望，同樣心已死，走得那樣干脆。

    “請問是岑繪小姐嗎？”護士走到我跟前，交給我兩封信，“這是梁先生讓我轉交給你的，還有一封信是交給江先生，他說你可以代為轉交?！?/br>
    我站在醫院的停尸間外面，等待江燁過來醫院處理尸體的時候，有個護士找到了我。

    “岑繪，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贖罪……”梁子柏的筆跡。

    一年前。

    梁子柏還是代課老師，他站在講臺中央，“現在開始點名，岑楠?！?/br>
    “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