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他光是想象那個觸感,就已經渾身發麻了。 [趕緊的,待會來人了。] 伏蘇苦兮兮地耷拉著臉,心里默念了幾聲不好意思,手指開始摸索起費恩左眼的形狀,最后指尖用力,將費恩左眼里的人造眼球挖了出來。 [媽耶?。?!] 系統欣慰道:[你長大了兒子。] 伏蘇腿軟了,趕緊把眼球裝進事先準備好的圓形容器里。 修復液里飄起濃稠的血霧,伏蘇抽掉液體,簡單止血后再把一切都恢復原樣。 費恩在接受深部治療,神經肌rou都處于麻痹狀態,即使是被生生挖掉了眼睛,他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伏蘇退后了幾步,做了個深呼吸之后,用卡刷開了門,面無異色地走了出去。 醫護小組沒在門口等著,而是去吃飯了,恰好給了他溜走的時機。 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伏蘇留意著每個出入口,但基本上都有人把守著,而且通道都有儀器檢測,他肯定是無法通過的。唯一最有可能脫離的方法,就是搶劫一艘飛艦,從升降機通道離開地下城。 伏蘇揣緊了口袋里的容器,在路過一個轉角的時候,突然一個黑影竄出來,緊緊地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拉到了暗處。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伏蘇轉頭一看,果然是安德烈。 “大人,您偷到指令了嗎?” 伏蘇點了點頭,把口袋里的容器掏出來給他,安德烈看起來松了一大口氣:“太好了,我們的人趁亂混進來了,在外面接應,大人,跟我一起離開吧?!?/br> 伏蘇一瞬間想通了事情脈絡,沒想到雅爾曼身陷牢獄,還有那么大的能力讓聯邦給他獻力。一年前費恩奪權后過河拆橋,圍剿了聯邦,他們記恨也是情理之中。 他可真是被前夫利用了個徹底。 伏蘇嘆了口氣,心想要不是為了刷污染值,你看老子理不理你。 “這里每條通道口都有儀器監察,我們帶著東西沒辦法出去?!狈K拿出卡夫的磁卡,“你易容成卡夫的樣子,我們可以利用他的身份開走一架飛艦?,F在前線戰爭還沒結束,地下城守衛不算森嚴,我們有一半的幾率成功?!?/br> 安德烈只思考了一小會,就果斷道:“我相信你大人,殿下說了首要任務就是保證大人的安全,如果出了差錯,大人只管推到我身上就行了?!?/br> 伏蘇不置可否,安德烈用易容器換成了卡夫的模樣,兩人一前一后走去了飛艦停機坪。 刷卡進入,路過的工作人員一一向他們問好,安德烈變換成卡夫的聲音:“啟動17號飛行艦?!?/br> “是?!?/br> 控制中心的人照辦,等他們登上飛艦的同時,停機場內突然警鈴大作,數不清的粒子槍炮伸出頭來,蓄勢待發地瞄準他們。 “警告,警告,突發事件,任何人員未經允許不得出入,重復一遍——” 安德烈渾身一凜:“大人,抓穩!” 伏蘇馬上抱緊了座椅,安德烈直接用粒子炮轟掉了不斷發出警告聲的機器,啟動飛艦時激起的氣浪令來不及往后退的工作人員翻了幾個跟頭。在安德烈主動攻擊的一瞬間,所有槍炮發出了蓄力的橙色光芒,就在射出光彈的一瞬間,飛艦騰空而起,在空中靈活地翻滾側躍,躲掉了所有的激光束。 媽耶,這車,暈人。 我想下車。 整條圓管狀的通道處處響起警示燈,很快就有指揮官用通訊設備傳話:“17號飛行艦馬上降落,五秒之內不回訊給予擊落……” 安德烈掏槍把通訊設備轟了。 通道口近在眼前,螺旋狀門頁緩慢閉合,安德烈咬牙加速,在最后一瞬間飛了出來,直入云霄。 帝星外圍的保護層已經被接應的人摧毀,而現在又有聯邦的人在拖著,一時半會不會有人追上來,一伙人會和之后就立刻朝著帝國最高監獄——暗星而去。 伏蘇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靜謐浩瀚的星海出神,繁華奢靡的帝星遠在身后,變成了一顆微不足道的行星。 他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伏蘇恍惚間想起昨夜,費恩專程讓人送來的情書與花。 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那么堅持,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讓他出席宴會? 算了……都已經過去了。 他現在要想的是,救出了雅爾曼之后,他們應該去哪里,哪里才能躲過費恩的耳目。 飛艦快要駛入躍遷航道,伏蘇摸到自己手腕上的通訊儀,把它摘了下來。 這是費恩給他帶上的,與其說是通訊,不如說是監視。 因為根本沒有人會聯系他,而費恩卻可以通過它,知道他在哪個地方,在干什么。 伏蘇不喜歡被監視的感覺,尤其是這兩天做賊心虛,把它給關了。 以防萬一,還是扔了吧。 滴地一聲,他不小心按到了開關按鈕,緊接著響起了數聲短訊聲。 從來沒有人聯系過他,這里面,只有費恩強行輸入自己的個人終端號碼。 伏蘇猶豫了一會兒,慢慢地打開了訊息。 “不要走,好不好?” “我沒有要雅爾曼死,他們是騙你的,你別走,你相信我?!?/br> “留下來?!?/br>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斷斷續續十幾條,好像喝醉了一樣,有些語無倫次。 時間是昨晚,聯邦突襲前十分鐘。 伏蘇握著通訊器的手指微微有些發麻,他怔怔地看著窗外,與此同時,駕駛室的人突然闖進艙內,對安德烈說:“頭兒,后面有五艘星艦在追我們,發了段訊息過來,要我們……” 安德烈沉聲問:“做什么?” 那人看了伏蘇一眼,艱難道:“……把伏蘇大人交出去,否則就開火?!?/br> 第89章 藍星14 機艙內陷入一片死寂。 沒有人知道帝國軍是怎么從聯邦軍的牽制中掙脫出來, 并迅速定位了他們的坐標地點, 但毫無疑問,他們絕對抵擋不住帝國軍的炮轟。 前來接應伏蘇的都是雅爾曼的舊部下,隱姓埋名躲躲藏藏了一年,就是為了這一天,他們絕對容不下半點的差錯。 伏蘇看了眼安德烈凝重的面色, 輕輕吸了口氣, 說:“我回去?!?/br> 安德烈欲言又止:“大人……” 伏蘇卻沒有露出半點惶然無措的樣子,安撫地朝安德烈翹了翹嘴角:“不用擔心我,就算判刑,也不可能在這兩天就執行……”他頓了頓, 聲音輕細卻堅定:“你們一定要救出雅爾曼?!?/br> 安德烈看著面前這個纖細蒼白的人, 以前他只以為伏蘇是個擺著好看的花瓶,雅爾曼無需多久就會厭倦,但此刻伏蘇比他們更果斷堅韌的氣魄卻讓他隱生敬畏。 “大人,”他艱難道:“您多保重?!?/br> 伏蘇點了點頭。 數分鐘之后,無盡星海中, 一團光亮猶如海上燈塔, 明明滅滅地漂浮而來。 伏蘇蜷縮起來, 躺在狹小的透明球體內。 太空中充斥著各種損害人體的射線和物質, 像伏蘇這樣體質弱的,一經照射就會分解崩散。他貼在球面上,遠遠地看見安德烈駕駛著星艦,順利進入了躍遷點后才松了口氣。 球體漂浮了不久, 特殊的引力將他往帝國軍艦吸去。伏蘇浸泡在營養液中,視野變得光怪陸離,卻能依稀看見費恩站在透明的艦門后,一動不動,仿佛一尊被黑暗湮滅的雕像。 費恩……?他怎么也追過來了? 想到自己做的事,伏蘇有點心虛,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干脆閉緊了眼裝死。 艙門打開。 浩瀚星海靜謐無聲,費恩紋絲不動地站在艙門口,身上甚至還穿著赴宴時的華麗禮服,面色卻蒼白到不見一絲血色。他終于動了動僅剩的一只眼珠,蔚藍的眼直視著從無盡處飄過來的球體,看不出一絲情緒。 球體浮到了跟前,費恩伸出雙手去接,龐雜的射線令他的手臂開始出現灼傷的痕跡,他卻置若未覺。 他的手一經觸碰到藍色的透明膜,球體破裂,躺在里面的伏蘇被他穩穩地用雙手接住。 液體是冰冷的,懷里的人好像也沒有一點溫度。 費恩不由自主地收緊了手,幾乎要把他按進身體里。 伏蘇忍不住痛呼了一聲,再也裝不了死了。 液體粘在他睫毛上,他眨著眼,這才看清費恩的臉。 他帶著眼罩,俊美無暇的面孔病態地蒼白。 伏蘇反復在心里默念著我沒良心,這才穩住不虛,掙扎了一下想要下來。費恩放他落地,卻緊緊地圈住了他的腰,伏蘇擋不開,只能低頭沉默。 “你為什么不敢看我?”許久之后,費恩啞聲開口,聽起來有些虛弱。 伏蘇隱隱想道,他該不會是傷還沒好就追出來了吧? “你也知道錯了?” 費恩越抱越緊,好像伏蘇不說話,他就不放手一樣,伏蘇只好開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費恩緩緩道:“你主動抱我那天。我是高興地沖昏頭腦了,但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對我這么好?!?/br> “那你為什么……”為什么不戒備他,甚至還讓他有機會下手? “我在賭,”費恩輕輕地低下頭,貼著他的額頭:“我想知道,過了一年了,你對我有沒有一點心軟?!?/br> “……” “蘇蘇,我不是機器人,也會覺得痛的,你挖掉我眼睛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會多痛?” “……是不是我一直對你笑,你就以為我不會難受了?” [?!繕巳宋镔M恩心靈污染值達到百分之七十。] 他聲音低啞,隱約帶著一絲被壓制住的顫抖哽咽。伏蘇心下愕然,他從未見過費恩這樣,從第一次見面以來,這個男人似乎一直都是對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即使他這一年來幾乎沒迎合過他,費恩也從不曾流露這樣的神情。 饒是伏蘇這種死沒良心的老王八蛋,也被他弄得心臟抽了抽:“費恩,我……對不起?!?/br> 他有些咬牙切齒:“我最不想聽到的就是你說對不起?!?/br> “我給了你無數次選擇的機會,但你次次都讓我失望,我也不想再對你心軟了?!彼従彽厮砷_伏蘇:“你以為你偷走指令就能救出雅爾曼?你覺得我會給你跟他一起離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