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楚歌知道他這是誤會了,大概以為自己問的是這里有沒有異族的探子,他沒有解釋,因為一下子想起來,禮官只告訴了他一個人,這里原本是一座鬼宅的事情。楚歌不想多生事端。 明燭燃燒著,楚歌盯著躍動的燭火,有一些出神。 系統說:“你之前咋不答應那個禮官,直接換一個地方住?!?/br> 楚歌說:“不想換?!?/br> 系統覺得有點兒納悶兒:“……你就想住一座鬼宅?不怕鬼了?” 楚歌說:“……怕?!?/br> 他沉默了一下,小聲說:“但我想知道……這個鬼,是不是他?!?/br> 偌大的房子內,一眼望過去空曠的驚人,只要想到外面那些荒草縈蔓,無不讓人覺得心中害怕。 楚歌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床上一側的望君歸,他閉上了眼睛,努力用耳去傾聽,但望君歸仿佛沉寂了一樣,沒有任何的反應。 楚歌站了起來,剛剛才包扎好的腿腳立刻就開始抗議,楚歌動了兩步,鉆心的疼痛傳了過來。 楚歌說:“……統子?!?/br> 系統說:“別喊我,我不會給你屏蔽痛覺的,為了你的軀體健康,我建議你趕緊停下折騰,好好休息?!?/br> 的確疼的不行,楚歌總算是老老實實躺到了床上,他盯著頭頂的帳幔發呆,整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燭淚一滴一滴滑落,仿佛要空流到天明。 意識仿佛要陷入沉睡,楚歌掐了自己一把,始終逼迫著自己睜開眼睛。 他總有一種莫名的預感,今夜或許將有人來訪。 楚歌不知道這預感是真還是假,但他寧愿相信這是真,心中有種微弱的猜測,讓他始終都緊緊握住手中的望君歸,強逼自己清醒。 他只想聽到一聲劍鳴。 . 風聲咽咽,蕭瑟凄涼,忽而間外側狂風大作,吹得樹枝搖曳不止,一聲響動后,窗戶當啷一聲破開,案上明燭霎時間被風吹滅。 楚歌驀地抬頭,剎那間望君歸出鞘,憑著直覺出手,陡然向外刺去,卻聽得一聲悶哼。 風聲狂舞,暗影搖曳,竟如有魑魅魍魎來襲,剎那間望君歸發出一聲尖銳嗡鳴,楚歌陡然遇上了一雙雪亮的眼睛,滿含恨意。 那人退的極快,顯然是未曾料想這柔弱不堪的小王爺竟然還有武力,大意不察之下竟然被人反擊得手。一擊不中,那人心中極是果斷,當即便要退走,楚歌心中又驚又怒眼見著那人便要飛身退走,不及多想,立時合身而上。 望君歸凝若長電,舞若游龍,剎那劃破漆黑夜色。 “有刺客!” 忽然一聲齊齊驚呼,巨大動靜后,暗衛們破門而入,四下散開,呈陣列之勢圍在他身旁,身側劍鋒出鞘,齊齊指向外側。 楚歌一時一驚,腳腕卻驀地一痛,身體陡然一頓。 為首之人立刻急急的扶住了他,聲音難掩擔憂:“殿下!” 楚歌厲聲道:“是誰?!” 暗衛如臨大敵:“已經派人去追,應當是異族的刺客?!?/br> 楚歌頭腦暈眩,一時閉上了眼睛:“刺客?” 暗衛咬著牙,跪倒在地:“屬下來遲,護衛不當,還請殿下降罪?!?/br> 兵戈未曾收回,護在他身旁的暗衛卻齊齊跪倒。 楚歌看著這一地齊刷刷跪下的人影,感覺有一些頭疼,他嘆了口氣,最后只是搖頭:“都起來罷?!?/br> 暗衛們卻不敢起來,陷入了深刻的自責中,倘若不是楚歌自己反應機敏,及時出劍,指不定便要被那刺客得手。 思及此處,暗衛們卻忽的一怔,心里只覺得震驚莫名,原來楚王竟是會武功的?卻從來不曾聽說過。 楚歌擺了擺手,讓暗衛們起來,見著他們略帶疑惑的神色,慢慢的說:“不過是些示弱的手段……知曉也就罷了,卻不要說出去?!?/br> 暗衛們立時表示曉得。 楚歌坐在床沿,有一些疲倦,幾乎都要打不起來精神,但他依舊堅持等待著最后的結果。 也并沒有過多久,便聽到一陣動靜,先前追出去的暗衛綁了一個人進來。那人高鼻深目,茶色頭發,眸色暗綠,分明就是一副異族最明顯的長相,此刻看著楚歌的面容,滿漢恨意。 暗衛們把他口里塞著的布團給取了,那異族一開口便是一串嘰里呱啦的鳥語,含著強烈的憎恨意味。 楚歌聽得頭痛欲裂,下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原來是暗衛直接出手,卸掉了那人的下巴。 察覺到了他的疲倦,暗衛躬身問道:“殿下不若先行歇息,容屬下先帶下去,進行審查?” 楚歌點頭應了,于是那個異族被卸掉了下巴,帶了出去。 這一次再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門外便直直有著暗衛守著。 楚歌總覺得今夜會有人前來,但沒想到卻是異族的人,心中微弱的希望破滅了,一時間只覺得疲倦非常。 原本就是強自打起的精神,如今還怎么撐得下去,躺在了床上,很快便沉沉睡過去了。 那并不是一個如何美好的夜晚,也不是一場酣然的睡眠,從睡夢中醒來之后,楚歌只覺得渾身發軟,手腳無力。 見著他醒來,守在床邊的那個人顯然是有些欣喜,忙不迭的便遞了熱茶過去。 此情此景實在太過于熟悉,連入眼的衣袂都是那么的相似,楚歌一時發怔,的鼻音濃重極了:“……從一?” 那人有一些驚詫,似乎并沒有聽明白他喊得什么,疑惑道:“殿下?” 剎那間從恍惚中驚醒,楚歌閉了閉眼,眼前一陣發黑,總算把自己從那種恍惚里剝離出來,他啞著嗓子問道:“我怎么了?” 暗衛道:“殿下舟車勞頓,昨日又受了驚嚇……眼下身體有一些發熱?!?/br> 那就是在發燒了。 一碗苦藥遞來,其內湯汁渾濃發黑,楚歌搖了搖頭,悶聲悶氣道:“放著吧?!?/br> 暗衛道:“殿下!” 卻是含著勸說的意思,顯然有一些焦急。 楚歌把人都縮進了被子里,徹底的擺明了,不愿意合作。 暗衛勸了半晌,都勸不進去,只能把藥碗放在了一旁的幾子上,看上去很是有一點發愁。 楚歌頭腦昏昏沉沉的,一時間渾渾噩噩,整個人都酸軟無力,吸了吸鼻子,卻是被堵住了。 系統說:“楚三歲你嘎哈啊,有病要吃藥你知道嗎,你這么搞吃棗要把自己的小命折騰掉?!?/br> 楚歌思維有一點遲鈍,過了好半天才“哦”了一聲,悶聲悶氣的問:“……我昨天遇刺的時候,你在哪里呢?” 系統一時間卡殼了。 楚歌說:“……追劇去了吧?” 系統不說話。 楚歌慢吞吞的說:“宿主生死攸關,生命危險了,你這負責系統都不在,那我還管他做什么?” 系統一下子沒有話說了。 楚歌整個腦袋思維都轉不過來,好像比平時都遲鈍了一拍,系統沒說話,他也沒有管他,說:“別弄我,我睡了啊?!?/br> 卷了卷被子,把自己徹底的縮入了床被里。 但不知是因為此地是異國他鄉,還是他此刻正在病中,想要睡去又睡不過去,想要清醒又并不清醒,整個人都無比的痛苦。 . 迷迷蒙蒙間似乎聽到了有人在說話,很是無奈:“殿下一口藥都不愿意喝,沒人勸說的下去……” 似乎有人說了什么,先前那人更加無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那脾氣,我們哪里敢動手???除了你也沒人能勸他喝藥了……” 那個人似乎在說話,聲音卻很輕很輕,輕到了幾乎捕捉不住。 仿佛聽到了一聲嘆息,身側的床沿一重,有人坐到了他身旁。 苦藥遞到了唇邊,早就熟悉的味道,只讓人無比的厭惡。楚歌是早就被灌了無數藥的,一開始在楚王府里還好,自從宮里的那段時日后,他聞著那些味道,便是一陣陣的不適。 即便還未曾清醒,眉也皺了起來。 那人似乎又在嘆氣,是窸窸窣窣的響動,許久之后,有柔軟而溫暖的物事貼住了他的嘴唇,撬開了他的牙關,緩慢而輕柔的,將苦藥度入。 . 意識迷蒙做一片,楚歌渾渾噩噩,睡夢里,仿佛又回到了楚王府里,調笑打鬧,肆意快活。 即使前途蒙著一層淡淡陰翳,可那依舊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從沒有哪一天,過得比那個時候還要快活。 睜眼之時,看著熟悉的帳?;y,鮫紗輕綃,楚歌恍惚間都以為自己回到了楚王府,呆愣了許久之后,才終于緩過氣來。 身體里的酸軟仿佛退下去了些許,卻不知道怎么,更加的難受起來。 伸手撩開了帳幔,只看到空空蕩蕩的屋子,沒有熟悉的人影,也沒有熟悉的衣袂,那樣的動作卻牽動了身上的傷處,加之外側較冷的空氣侵襲,楚歌一時不查,吸入了一點,劇烈咳嗽起來。 他咳得天昏地暗,仿佛要將心肺都給咳出來了,將全身骨頭都咳的要散了架。 假的,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那些懷念的,想要觸碰的,遙不可及的……夜夜,只有在夢里才能相見。 眼淚順著眼尾滑下,濡濕了半邊臉龐。 楚歌幾近于哽咽:“我想離開了,統子,你在嗎?” 有一片刻的寂靜,沙沙的電流音響起:“確定嗎?” 楚歌閉上了眼睛,淚水漸漸沁了出來。 身體里有一種巨大的疲憊感,他不知曉自己為什么還要待在這里,沒有一點點意義了,離開的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我想登出了……” 沙沙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仿佛是在做什么確定,便在那一刻,外側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來,來人走的極快,眨眼間便停留在了帳幔前,聲音壓抑而痛楚:“殿下!” 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聽到這個世界的人說話了,楚歌輕聲道:“怎么了?” 那人頓了一下,道:“告病推脫不掉,屬下們都被堵住了,那群蠻夷守在外面,邀請您去看他們這一次戰后收獲的戰利品?!?/br> 聲音仿佛燃燒著無比憤怒,連素來的冷靜都失去了,楚歌有一點茫然,他不知道為什么那個戰利品會讓侍衛驚怒成了這樣,然后記憶里的碎片悄然浮過了腦海,下一刻,楚歌整個面色都變得慘白。 似乎是異族守在外面,囂張的大笑,張狂至極,直直刺穿了他的耳膜:“怎么,你家殿下膽子這么小,連你們大周戰死的兵士都不敢去看嗎?嘖嘖!四名將軍的首級呢,也不知道他們泉下有知,當是如何的心寒!” 外側吵吵嚷嚷,楚歌徹底僵住。 此次北征一共封的四名大將,其中一人正是率領的父親的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