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那聲音很輕很輕,卻逃不脫他的耳朵,楚歌還未回頭,便感受到了一陣熟悉的氣息。 雪花被撣落,一件厚實的大氅被披到了他的肩上,趙從一繞到前方,無聲的替他系上了系帶。 自從楚歌問出來那句話后,趙從一就消失了,直到這時候才出來。然而沒有等他問話,趙從一克制的行了禮,又躬身告退而去了。 楚歌披著大氅,發了一會兒呆。 他突然覺得自己當時問出來那句話一定是魔怔了,現在的趙從一,應該不會對他下手的……吧?! 想了半天也沒有想通,反而腦袋還鈍鈍的疼,楚歌最后決定不想了。 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盡人事聽天命,他把自己能做的全都做了,究竟如何……便讓趙從一自己來選擇吧。 . 想到了這里的楚歌,一直縈繞在心底的霧霾被驅散了,他舒了一口氣,只覺得天地間,前所未有的清曠。 吉時已然要到,楚歌邁步進了殿室內,將將進入,便覺得周圍聲音似乎小了些許。 這怎么了……? 疑惑的目光掃過,卻沒有任何人給他回答。 姬楚的身體是有武功底子的,楚歌凝神細想了一下,慢慢就響起來了。 然后他的面色就僵了。 剛才這里的人,有的嘴碎,提到了現在這位似乎已經是太子定得第二任太子妃。又被人反駁了,說太子從始至終只定了這么一位,其他的都是無稽之談。 實在是天家隱私,皇室丑聞,知道全部真相的,并不太多,只能從蛛絲馬跡里,拼湊出一點痕跡。 楚歌卻知道,先前那個人說的沒錯。 將要與太子拜堂的這位,的確已然是第二任,至于那未過門的第一任太子妃是誰……還需要多想嗎? 剛剛到來這個世界不久,在皇宮外見到的那個老者,此刻衣冠端莊,正昂首坐在上位,見他進來,怒目而視。 雖然掩蓋了又掩蓋,但該知曉的人還是知曉……國子監祭酒的女兒,為了楚王一根白綾上了吊。 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直接沒了性命。 楚歌頭皮一陣陣的發麻,對著國子監祭酒的目光,幾乎落荒而逃。 上個世界里他可以告訴自己,李曼成還么有那么的渣,畢竟他穿過去早,李曼成還壓根沒來得及做出什么。而這個世界里,他已然背負了一條人命。 他幾乎就想離開了,但是所有人都進來,他卻不能這么一走了之。 他是皇帝的小兒子,是太子的親弟弟,整個大周王朝里,身份尊貴無匹的楚王。盡管性子陰晴不定,盡管動輒打罵下人為樂,可是只要在他頭上盯著的兩尊大佛不開口,便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為難與他。 便連國子監祭酒,不也是只能眼睜睜的,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金樽美酒夜光杯,楚歌倒了一杯清冽的酒液,仰頭一飲而盡。 無人敢與他搭話,楚歌一個人嘆氣:“……唉,這萬惡的草菅人命的封建社會?!?/br> 新人拜完堂,執手入洞房,楚歌一杯一杯的喝著酒,就仿佛想要把所有泛起的愧疚和悚然壓下去。 越是喝便越是不清醒,越是喝便越是愁腸百結,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楚歌暈暈沉沉,他似乎被人扶了下去。 一只冰涼的手貼上了他的額角。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做夢夢見,磨了編編很久的改筆名編編同意了,然后筆名變成了白喵樓 我:………………………… 微笑中透著絕望.jpg 2017.7.10 第62章 act2·破國 62. 正是半夢半醒之間, 空氣中仿佛都有一絲燥熱, 而相觸的那一點肌膚恰好帶來一絲清涼,楚歌下意識蹭了蹭,換來手指更加輕柔的動作。 迷蒙中想要睜開眼睛, 終究是渾身乏力, 泛著疲憊。 先時喝了太多的美酒, 直到此時,唇干舌燥, 從心底燒起來。 “水?!?/br> 他嘴唇輕輕翻開, 只吐出一個模糊不清的音節, 然而他身旁的那個人聽懂了,親自倒了一杯遞到他唇邊, 喂著他喝下去。 甘甜的清水滋潤了干燥的喉舌,讓他皺起的眉終于松緩了一些, 沉沉的睡意泛著, 然而床邊的那個人還沒有離開,依舊看著他。 怎么還坐著, 不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間楚歌側了側身, 在感受到身邊的溫度后,下意識道:“別鬧, 快睡了?!?/br> 那個人似乎僵在了床邊, 許久后,低緩的嗓音里夾雜著欲來的山雨:“誰……” 意識已然要陷入沉睡,在徹底陷入夢鄉前的最后一秒, 楚歌輕輕的咕噥著:“從一……” 下一刻,并不知道床邊人剎那冰冷的臉色,他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 宿醉總是令身體煎熬,第二日直直睡到了天光大亮,頭卻依舊生生的疼。 楚歌無力的呻|吟了一聲,只覺得頭痛欲裂,無比萬分后悔,自己昨晚為什么要喝那么多。 穿著鵝黃宮裝的侍女上來,細聲細氣問道:“殿下醒了嗎?” 楚歌點頭,侍女擊了擊掌,于是一群宮人捧著洗漱用具魚貫而入,腳步沉穩,悄無聲息。 楚歌瞅著自己身上和咸菜干差不多的衣服,感受著渾身的酒味,眉毛都快打結了。就他現在這個樣子,跟在泡菜壇里滾過一樣,他自己都嫌棄。 沒有理會侍女要伺候他洗漱的動作,楚歌說:“我要沐浴?!?/br> 大清早的沐浴,似乎有些奇怪,然而侍女們對視了一眼,卻沒有任何驚訝,款款而行,將他帶入了一片湯池。 避退了所有的侍女,楚歌趴在湯池里,把自己從里到外徹徹底底的洗了一遍,直到終于嗅不到半分酒氣,才終于心滿意足。 干凈的衣裳就放在湯池邊的木架上,楚歌爬起來擦干凈身體,對著柔軟的衣物比劃了半天,十分悲催的發現,自己不會穿。 這個時候,就要召喚專業級小助手了。 楚歌說:“趙從一呢,怎么不在?!?/br> 系統說:“這里是東宮,不是楚王府……你注意點兒?!?/br> 楚歌想了想發現好像是這個理兒,畢竟這里是他哥的地盤不是他的。姬楚上次來干了那么離經叛道的一件事兒,這次來,他哥前車之鑒不讓趙從一守著他也是正常的。 但問題是……這一堆繁復華麗的衣物,他壓根就不會穿??! 讓侍女進來幫他解決這個難題是不可能的,楚歌研究了半天,終于把歪歪斜斜的把里衣套了上去,最外面云紋流轉的外衣沒有辦法,楚歌最后干脆直接披著出去,準備找人幫忙。 結果將將出了湯池,就看到主位上一個人端端坐著,正在喝茶。 眉如遠山,目如清潭,玉帶輕裘,正是他的便宜哥哥,太子。 楚歌要踏入的步子頓時僵了,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太子翻了翻茶蓋,抬目望著他,楚歌一時就愣在原地。 他瞅了瞅自己袖子,又看了看散落的發絲。這衣冠不整,又披頭散發的…… 太子聲音清清泠泠:“過來?!?/br> 他此刻面容還稱得上是柔和,楚歌想了想昨日里對方拂袖而去前冷著的一張臉,又聽聽眼下算得上和緩的語氣,心里一個激動,難不成這是太子打算把一切都揭過去的信號? 于是十分乖覺的走到了太子身前。 楚歌乖乖聽話的表現顯然是取悅了太子,他的面容較之先前更加緩和了,從上到下打量著他,甚至還帶了一點不經意的笑:“……都多大的人了,還不會穿衣服?!?/br> 原來姬楚自己本來也不會穿衣服…… 楚歌心想,那就不用擔心露餡兒了,然后就看著太子起身,親手幫他把外衣穿上,捋平每一絲褶皺。 楚歌:“………………”臥槽為什么感覺上去那么不對勁??!累的太子幫他穿衣服他該不會過兩天就被參一本吧?! 雖然太子的動作是十分輕柔的,但楚歌還是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來。讓國之儲君替他整理衣裳,他感覺小楚王的面子還沒有這么大。 系統適時給他砸入了一段畫面,然后楚歌就發現,在姬楚年幼一點的時候,他面子是真的有這么大,衣食住行幾乎不假他人之手。 按照太子寵弟弟的那個寵法,也難怪姬楚模模糊糊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更要命的是,按照昨天園子里他見到的太子面色,似乎太子反應也有一點不對勁啊…… 想到這里楚歌更加僵硬了,明明是想要放松的,結果身體完全輕松不下來,甚至越來越緊繃了。 他有點懷念自己的另一位貼身穿衣官。 或許察覺到他的僵硬,太子替他系上玉帶的手停住了,流瀉出來的聲音很是和緩,卻帶著凝而不發的壓力:“怎么了?” 可惜楚歌沒有聽出來,他的嘴巴快過了大腦,不假思索的便問道:“我的那個侍衛呢?” 捏著玉帶的手指緊了幾分,太子重復道:“侍衛?” 作為國之儲君,他向來都極善于克制,掩藏自己的心思。是以此刻,在說出那兩個字時,依舊是如水潺潺,如玉淙淙,他的情緒被完美的包裹在了柔和的嗓音里,十分難以窺測。 以至于楚歌直接便問出了聲:“趙從一呢?!?/br> 當這個名字再度從他口里說出的時候,太子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盡管早有預料,然而當又一次親耳聽見時,依舊難以壓抑內心翻滾的不適。 昨晚醉的不省人|事,眼下卻是眸光清明,但從始至終喊著的都是另一個名字。 拿在玉帶上的手并沒有撤下,太子甚至還緩緩露出了笑容,如同拉家常一樣,隨意的問道:“你喊他做什么?” 他神態如常,就連動作也輕柔依舊,就好像真的只是一個關心幼弟的兄長。 楚歌糾結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要把喊趙從一來給他穿衣服的事情給說出來,正巧此時太子終于替他系上了玉帶,退后數步,靜靜打量于他,含笑的眸子里,有欣賞在靜靜流淌。 于是楚歌就把這茬兒給按下去,好在太子看上去也不是非得到答案不可,眼見著他低頭望著衣衫,像是在打量,也并不再問了。 眼見著這一身打理起來十分麻煩的衣服都穿的妥妥帖帖,楚歌忍不住流下了感動的淚水,心想親哥哥果然還是靠譜的。 . 太子輕輕擊掌,宮人魚貫而入,奉上各色清粥小菜。 他二人雙雙落座,恰巧在長桌兩側。楚歌碗里盛了松茸雞絲粥,正欲開動,卻察覺到了一陣目光。 于是他將銀匙輕輕歸入碗中,以詢問的目光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