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方燭遞給陌生男人一個稱得上警告的眼神, 卻被對方給無視了。他摸著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著,嘖嘖有聲:“我大概能理解他為什么要把你關著了?!?/br> 楚歌:“………………” 好巧, 他也好想知道呢。 他張了張口,嗓子卻像被堵塞住了,沒有任何音節從口里冒出來。這樣的感覺并不是太陌生,他瞥了一眼旁邊的方燭,垂下頭去,把手也要縮回去,卻意外的被人按住了。 陌生人取出了畫有紅十字的醫療箱,一大堆奇形怪狀的工具被拿了出來,冰冷的金屬在耀目的燈光下閃閃發亮。 那些寒光讓楚歌都瑟縮了,方燭的面色有一點沉,最后還是說:“只是一個小檢查,你別怕?!?/br> 醫生對他露出安撫性的笑容,熟練地擺弄起儀器,在他身上進行檢查。冰冷的金屬儀器讓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來在小閣樓上的日日夜夜,還有羅睺施加的諸般手段。楚歌繃緊了身體完全放松不了,醫生扒開了他的眼皮,強光打入,不知道在檢查什么,等到最后放下來的時候,楚歌難受的眼淚都涌出來了。 他小聲的抽氣,眼睛酸澀到了極點。 方燭站在一側,似乎想要上前,最后卻克制住,輕聲問:“疼?” 楚歌抿著唇,痛覺神經發達得都快要爆炸了,就算這樣他都還忍著,直到醫生取出了抽血的工具,拿出了一根細細尖尖的長針。 這下他徹底慫了:“統子!別看片了!出來干活兒了!” 系統:“……別鬧呢就是給你進行了痛覺屏蔽才搞出來現在這一出,你能不能克制點兒啊?!?/br> 楚歌看著寒光閃閃的長針,連“克制”兩個字是怎么寫的都不知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怕痛啊……” 系統語氣有點絕望:“你是不是把入職培訓上講的東西全部都還給老師了?感官屏蔽是能這么頻繁用的嗎,用多了你會傻的你知道嗎……” 楚歌說:“我本來就是傻的啊?!?/br> 系統:“………………”居然無法反駁。 楚歌雖然是金魚記憶,但系統這么一說他也勉強想起來了,cao作手冊上好像是寫過不太建議頻繁使用感官屏蔽,因為這里雖然和現實很像,但畢竟不一樣,保不準就會有員工把二者弄混。 系統說:“有困難你盡量克服一下,這功能,還有那個緊急登出,你別老想著,局里的高危例子你還記得嗎?” 楚歌差不多想起來入職培訓時說到了一個高危案例,好像是有個員工因為一直出危險任務常年使用感官屏蔽,遇到實在棘手的情況就緊急登出,就這么工作著一直沒什么異常。后來有一次他女朋友提出要分手,他直接刀刺胸口想要把心臟掏出來證明愛意——大概真的以為自己還是那個不怕痛不怕傷也不會真正死去的穿越者吧。 他答應了,眼睜睜地看著醫生把細細長長的尖針戳進了自己指頭。十指連心,是鉆心剜骨般的疼痛,殷紅的鮮血順著導管被抽了出來,流向那個透明的塑料短管,原本干凈的顏色被一點一點沾染。 楚歌沒有說話,他的身體晃了晃。 方燭扶住他的肩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他暈過去了。 檢查工作被迫停止,楚歌被安放回了床鋪上,方燭替他蓋好了被子,再回頭時,發現醫生臉上的笑容已經淡去了,沒有一點調笑時玩世不恭的樣子,而是換成了一副嚴肅的神情。 方燭低聲說:“謝謝老師……他怎么樣了?” 醫生的眉心皺了起來:“非常不好,你自己也能看出來的吧?!?/br> 方燭動了動嘴唇,最后只是點了點頭。 醫生說:“他的身體非常虛弱,胃部也有一點萎縮了,看得出是以前受過一些傷,卻沒有調養好……但這不是最糟糕的,你注意過他的精神狀態嗎?” 方燭有些艱難地開口:“注意過?!?/br> “非常殘忍的手段,完全破壞他的精神海,徹徹底底的毀滅……我想不出來是怎樣的仇恨才會對他這樣下手?!贬t生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壓抑,他看著床上陷入昏迷中的少年,注意到蒼白的面容,眼里是惋惜與同情,“我原本以為真的像傳言里是個精神潛質為零的孩子,沒想到完完全全是假的……你能夠看出來嗎?他的精神世界是被人為摧毀的,二次打擊,才造成了現在的結果?!?/br> 方燭喃喃道:“二次打擊?” 醫生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嘆氣:“他應該是精神世界先被人為切割過幾次,幾乎徹底碎成了兩半,但那時候如果好好調養,還是有一定恢復的可能,畢竟只是差點,還沒有完全碎裂……只是后來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再度受到打擊,這次把他的精神源都差不多毀掉了?!?/br> 這樣的情況異常罕見且棘手,畢竟沒有多少人精神閾值能高到徹底摧毀他人的精神海,而且還毀滅成現在這一幅樣子,可以想象在如此糟糕的精神世界之下,少年的精神狀態也會跟著出問題。 醫生完完整整的描述了一遍,方燭緊緊握住楚歌的手,已然完全控制不住顫抖。醫生看著他有些扭曲的面龐,又移回了昏迷中的少年,有些惋惜的說:“你怎么不早點找到他呢?說不定那時候還有救的?!?/br> 方燭的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他張了張口,卻徹底說不出一個字。 醫生收起了儀器,站了起來,最后有些同情的說:“別把他整天悶在這里了,讓他出來多走走吧,說不定狀態會好一點……你總不能用保護的名義徹底關著他。方燭同學,他不是一個物品,而是活生生的人?!?/br> . “想要出去走走嗎?” 十分溫柔的問話,卻讓楚歌有些遲疑,他完全不能相信,這樣代表著“離開”的句子,會是從方燭口里說出來的。 他因為暈血而昏迷過去了,再度醒來的時候,方燭又溫和了起來,就像暴戾的那一部分被關到了籠子里去,只留下了更加溫柔細致的那一部分。 然而他并不知道,這是不是獠牙外華麗的外皮,當他接受這種出格的提議后卻被眼睛陡然轉的血紅的方燭懲罰,并不是只有一次的。 楚歌扔掉了營養液塑料管,搖了搖頭:“不想?!?/br> 他拒絕了,方燭卻似乎真的想把他帶出去,問道:“真的不想嗎?” 語氣十分之認真,但楚歌半個字都不敢信,他心想,大兄弟,釣魚執法這招用多了就一點都不好使啦! 對著方燭的目光,楚歌非常堅定的搖頭,他指了指腳上的鏈子,一句話都沒有說。 方燭垂下了頭,遮蔽了目光,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忽然一言不發,起身出去了。 等他出去,系統說:“你真的不想出去?再過不了多久就要到達目的地了哦?!?/br> 楚歌有點想不太起來,問:“哪兒?回去還是廢星?” 系統說:“后面那個?!?/br> 也就是廢星了咯,楚歌想了想原本的劇情,安詳的說:“挺好的,方燭獲得人體標本,我早點進行下一個任務……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br> 系統:“……任務失敗了是沒有光明未來的?!?/br> 楚歌:“………………” 對哦,他差點忘了,就算被剝皮做標本,他也是沒完成任務的,因為那意味著方燭徹底變成殺戮機器了呢。 楚歌有一點絕望,在這些除卻床哪里都去不了的日子里,他看不到任何完成任務的希望。他掀開被子下了床,拖著細細的金鏈子往窗邊走著,果不其然,還沒有走到窗邊,就徹底繃直,再也沒辦法前去一步。 他吃力的動了動,腳腕處傳來一陣槌心刺骨的疼。在長久的禁錮里,他腳腕那一圈的皮膚早就被磨破了,結成了一圈圈血痂,因為掙扎的動作剛剛新生出來的血痂再度剝落,鮮血又順著傷口涌了出來。 楚歌一陣陣暈眩,這一次沒等他提醒系統就趕忙屏蔽掉了腳腕處傷痕累累的畫面,宿主暈血這個客觀事實是真的沒辦法了,按照cao作手冊上的提示,這種已經夠得上屏蔽條件了。 但是鮮血腥甜的味道還是順著空氣傳來,楚歌蹲下了身,想找到什么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看向了不遠處的窗戶,伸出手,吃力的摁住了相連的按鈕。 耀目的燈光消失了,屋內復歸黑暗。 銀白色的金屬墻緩緩向兩側裂開,星空的幽藍從縫隙中灑來。 等到方燭終于轉回來時,入目的只有一片黑暗。懷著慌亂與恐懼匆匆走入,將要按下的手指卻在掃過窗邊時停止下來。 如同一幅畫卷,卻啃噬著人的心臟。 筆直的金鏈盡處,被他幽囚禁錮的人揚起了頭來,幽光下的面龐平靜到如同死水,唯有漆黑暗沉的眼瞳里,隱隱流淌著些微的光。 星星被淚水照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被剝皮請按一,不被剝皮請按二,編輯答案發送到9500969,有機會領取“戒指花瓶精美大禮包”,還有機會附送小禮物哦! 楚歌:所以我是禮物??? 說到做到,今天寫不完第一個故事直播剁叼?。。。?! . 謝謝肚子“闇”、“君傾”、“扣扣” 10的營養液 2017.7.2 第52章 act1·未來 52. 自由。 多么遙不可及的自由。 方燭大步走近, 在黑暗中從身后緊緊擁抱住了楚歌, 就像是怕他下一秒消碎。他將楚歌打橫抱起,徑直走到了床尾,將楚歌抱上床后, 又蹲下了身去。 那是一個仰望的姿勢:“真的不想出去看看嗎?” 楚歌緩慢的搖了搖頭, 然后他看到方燭似乎勾起了唇角, 卻比哭著還要難看。 “別怕?!狈綘T低聲說,“閉上眼好嗎?” 楚歌聽話的閉眼, 短暫的安靜后, 空氣里傳來劇烈的撞擊聲, 就像刀斧劈砍上金屬,火星四濺。 楚歌聽得這巨大的動靜, 整個人心驚rou跳,忍不住發問:“統子他在嘎哈呢!” 系統瞅了瞅, 不確定的說:“好像準備把你腳上的鏈子給砍斷?” 楚歌一臉懵比:“……他吃錯藥了?” 系統:“……想什么呢這不是好事嗎, 你怎么這樣說人家呢?!?/br> 楚歌說:“釣魚執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充其量這次高級一點而已……不是我說, 這鐵鏈能砍斷?” 這語氣要多隨便就有多隨便, 那聽上去是沒有一點點信心,結果下一秒楚歌就被打臉了, 只聽得鏗鏘一聲巨大動靜, 房間內響起來方燭滿含喜悅的聲音:“好了!” 楚歌:“???”這鏈子是真的能砍斷的? 房間內的燈光被打開了,在剛睜眼的不適應后,他看到了方燭的面龐, 那仿佛是發自內心的笑:“現在,你就可以出去了呢!” 楚歌聞言低下了頭,結果就看到鏈子一端拖著的床柱。 系統宛如夢游:“……我怎么沒想到呢,砍不斷鏈子,還可以砍斷床柱的呢?!?/br> 楚歌:“………………” 他哆嗦著摸了摸床柱的斷口,發現居然只是外面鍍了層金屬皮,里面還是木頭的。 方燭將鏈子另一頭的床柱給抽出去,遠遠的扔到了另一邊,凝視著楚歌的眼神十分認真:“現在,你自由了?!?/br> 這當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楚歌受寵若驚,但還是有一點擔心,他從方燭手里接過了鏈子的另一頭,有些猶疑:“真的可以嗎?” 系統一旁看著恨鐵不成鋼:“……人家都給你劈斷床柱了你還在擔心什么?” 楚歌說:“……你沒見過他釣魚執法嗎?” 系統:“………………”好像是哦,這么搞不是第一次了。 但無論如何劈斷床柱這個行為是出乎意料的,楚歌琢磨了一下,覺得要是釣魚執法成本不至于這么費工夫,于是他對方燭彎了彎唇角。 方燭摸了摸他的腳腕,掃過其上猙獰的血痂,抿著唇,在看到他面上久違笑容的一刻,也由衷地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