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就在這時,身后的那扇門里傳來時雨的怒喝,隨即就是一陣慘無人道的毆打和慘叫聲。 蛙先生認出了那是妖狐的聲音。正一頭霧水的時候,門被拉開,一坨已經看不清原樣的東西被丟了出來,隨之而來的,是時雨陰森森的嗓音:“蛙先生,下一次要是再讓這家伙到處亂跑,就讓你也享受一下這個變態的待遇哦!” 門砰地一聲被重重拉上,蛙先生打了個冷顫,低頭一看,啊……這個臉已經腫成豬頭的家伙……難道是那位妖狐先生嗎? 解決了某個變態之后,時雨她們很愉快地泡了會溫泉。原本有些承受不住水溫的時雨只要一覺得受不了,就讓螢草刷一個治療,馬上就恢復到最舒服的狀態。 將昏迷狀態中的某變態繼續扔給魔蛙看管,時雨帶著伙伴們來到自己住的客房,大家一起歡快地打起了地鋪。 鯉魚精本來應該睡在外面的池塘或者溫泉里,但她死活不肯和大家分開睡。時雨只好在房間的角落放了一個水盆,將蜷縮起來的小小蘿莉安置進去。 因為已經在睡前將某個隱患打成重傷的緣故,時雨睡得很安心。眾多熟悉的氣息縈繞在她身邊,既熱鬧、又溫暖,有種很懷念的感覺…… 睡眠越來越深,意識仿佛沉溺于深海。朦朧之間,時雨本能地感覺到有股異樣的氣息在不斷靠近,那氣息最終纏繞在她頸間,啊,和山兔、螢草她們完全不同,炙熱得如同巖漿,給人帶來一種仿佛要被焚燒殆盡的錯覺……有點,討厭??! 身下的少女在睡夢中也皺起眉頭,花朵般嬌嫩的唇微微動著,發出幾聲含糊的夢囈。 “該不會連睡夢中也在呵斥小生吧?”黑暗之中,一雙狹長的狐眼好笑地瞇起。早已摘下面具的妖狐,在無人清醒的房間內,終于綻放了忍耐已久的艷麗笑容。 他單膝跪地,伸出雙臂,將床鋪上的女孩納入懷中,一只手附上她緊皺的眉:“但無論是逞強的倔強、還是強自忍耐恐懼的可愛表情,小生都是百看不厭吶……果然,你就是小生的命定之人嗎?” 狐尾難耐地纏上女孩纖細的小腿,妖狐唇邊的微笑擴大成詭異的弧度,他將臉頰貼近少女的額頭,順勢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認真道:“睡吧,就這樣,永遠陪在小生身邊吧……” 他抱著時雨,行動自如地走出了這棟宅邸。自始至終,除了他以外的妖怪,都還在逼真的幻覺中昏昏沉沉。即使是強打精神守夜的魔蛙與生性敏感的九命貓,對他的舉動也沒有半點察覺。 妖狐的幻覺……可不是那么容易察覺的東西。先前故意泄露的破綻,不過也是為了更深刻地感受愛人的性格罷了…… 妖狐步履輕快,甚至開始覺得,倒霉地被卷入這片完全不相干的戰場,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了。也許,這就是命運注定,要讓他在此處遇見自己的命定愛人? “……喂?!鼻謇涞穆曇粼谒砗蠡仨懙臅r候,妖狐甚至完全不認為這是呼喚自己的聲音。 直到懷中的時雨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消失無蹤,妖狐才突然從美夢中清醒。 “哦呀,先前的戰斗中,突然停頓也是因為這個小女孩吧?”肩披銀狼皮毛,一身大紅和服的男妖悠然地蹲在妖狐身后不遠處的地方,手里拎著的,正是睡得人事不知的時雨。 他很是惡趣味地捏捏人家小女孩的臉蛋,笑著說:“到底是你什么人呢……?” 他說話的對象,自然不是妖狐。 一身雪白狩衣,如同披著月神的光輝般臨空而立的大妖怪對他話語里的調笑聽而不聞。在月光折射下顯得越發冰冷的淺藍色眼眸在那道嬌小身影上一掃而過,唇角逸出低不可聞的嘆息:“……那個笨蛋?!?/br> “滑頭鬼……大天狗……”妖狐認出了面前的兩只妖怪,搶走了他的愛人的這兩只妖怪,正是開啟這戰場的兩方勢力的主人。 但,那又怎么樣? 眼眸泛起猩紅的血色,面具滑落,露出底下那張完全妖化的蒼白面容,血色的紋路攀爬在兩側的眼角,宛若血淚。 完全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妖狐,孤身一妖對兩位大妖怪發出了堪稱瘋狂的挑釁:“把小生的愛人……還回來?。。?!” 第20章 時雨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表情是很懵逼的。 咦?她什么時候回到了家里?螢草呢?山兔呢?還有那只狡猾的狐貍…… 大腦暈暈沉沉的,身體也像是許久沒有運動般地反應遲鈍,時雨有些茫然地看著姑獲鳥推開門走進來,又激動地沖過來將她抱住。 “……mama?” 解下斗笠之后,顯露出的那張蒼白而美艷的面容上,時而流露出要落淚般的釋然喜悅,時而又如同地獄修羅般兇厲,冰涼刺骨的煞氣伴隨著姑獲鳥有些失控的妖氣在室內盤旋彌漫。 在那之后時雨開始了漫長的修養時間。 姑獲鳥將她看管得緊緊的,照顧得無微不至。她就像是產期前后的母獸,守護在自己的幼崽身旁,對除此之外的一切生物都抱有狂暴的攻擊性。 就連大天狗來了幾次,都被她給懟了回去。 時雨也是過了好幾個月之后,才從她的口中,斷斷續續地知道了當初發生的事情。 大天狗與滑頭鬼大戰了一天一夜,結果是兩敗俱傷、不分勝負?;^鬼在酣暢淋漓的戰斗過后,完全認可了敵方這位妖怪之主,爽快地停止了對森之鄉的征伐,同時與大天狗立下約定,百年之后再分勝負。 畢竟不論是大天狗,還是滑頭鬼,對于壽命極為悠長的他們來說,此時還遠遠沒有到達自己力量最巔峰的時刻。 當他們暫時休戰過后,生性豪爽的滑頭鬼自來熟地準備去剛結識的友人家中作客,結果就在半途撞見了剛得手的那只狐妖…… 結果不言而喻。 根據姑獲鳥的說法,時雨之所以感到身體虛弱,需要長時間的修養,也是因為妖狐當初在她身上下了咒,妖氣侵蝕了身體的緣故。 如果不是那夜大天狗和滑頭鬼恰巧的搭救,她的身體很可能就會在妖狐的咒術下慢慢失去生機,被他帶走,從此成為他手中一具蒼白的人形傀儡。 “啊……那家伙果然還是有問題??!”時雨有點后怕,又有點郁悶,她曾經多次興起對妖狐的警惕之心,卻又一次次在對方狡猾的偽裝下消退。 果然自己還是太嫩了啊。 但是,這其中親密度面板的顯示也對她造成了不小的誤導。 時雨納悶地打開面板,就見到半透明的面板之上,明晃晃掛著的妖狐高達一百點的親密度。 雖然不知道這離譜的數值是怎么漲上去的——時雨印象里她壓根沒和妖狐有多少交流,除了揍了他兩頓。但照理說,這種程度的親密度之下,妖狐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她痛下殺手,但他偏偏就是這么做了。 時雨沉思半晌,突然打了個冷顫。等等……她揍他,反而漲親密,那么反過來說,他對她表現好感的方式,就是殺了她?! ……臥槽這么一想就覺得很合理??!這只狐貍的三觀和正常人是相反的嗎?!果然不愧是變態!漲姿勢了??! 時雨的眼眸瞇起,后悔自己當初怎么沒有趁著妖狐重傷的時候直接把他給拍死。她偏了偏頭,問道:“mama,那只妖狐死掉了嗎?” “……沒有。大天狗大人一時疏忽,讓那只該死的狐妖用秘術逃走了?!惫毛@鳥眉頭緊皺,似乎擔心時雨會害怕,她一揮羽翼將時雨連人帶被子裹進懷里,柔聲安著道,“別怕,mama會一直在你身邊的?!?/br> 呵呵,似乎找到姑獲鳥最近一直在懟大天狗的原因了呢。話說最開始的時候,姑獲鳥離開前也是將時雨托付給大天狗的。 不過,實際上會出事的一大部分原因也是時雨自己跑下山找山兔他們才惹出來的。這么一想,時雨不由對承擔怒氣的大天狗有點心虛。 那家伙表面上看起來一聲不吭,實際上可高傲。上次過來的時候被姑獲鳥不冷不熱地嗆了一頓,居然也沒生氣,該不會也以為是自己的責任吧? 不管時雨心里怎么想,她現在還是個病號,所以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乖乖地被壓著養身體。 但姑獲鳥他們畢竟是妖怪,對于如何治療被妖氣傷害身體的時雨,也有些苦手。螢草蝴蝶精等妖怪的治愈能力,也同樣對實際上沒有受傷的時雨毫無效果。 一晃眼五六個月過去,時雨還是那副病歪歪的模樣,一點也沒有小時候活力滿滿的樣子。妖狐的妖力就如同他本人一樣,執著而熱烈地糾纏在她身上,宛若附骨之疽,無論如何也不肯消退。 姑獲鳥已經很久沒有從外面撿幼崽回來了,也越來越沉默,原本對時雨寸步不離的她,為了尋找治愈時雨的方法,開始隔三差五地往外跑。 時雨倒是有些習慣了,實際上她覺得除了身體有些虛弱以外,也并沒有什么特別不適之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里原本就有的靈力在守護她的關系。 這夜,時雨照例在姑獲鳥的守護下安眠,但以往總是一夜無夢的她,這次卻是做了一個不太想回憶的夢:一片綠意的草原上,有一只青狐在草叢翻滾著。深色的皮毛讓它在日光下格外的顯眼,它神氣活現地在玩耍著,突然發現了一株未開放的花苞。 似乎是被那花苞鮮嫩的顏色迷住了,小狐貍目不轉睛地盯著它……不再玩耍,而是一直盯著它……從白天到黑夜,一天又一天,不論刮風還是下雨……它不再做任何事,耐心地等待著花苞的綻放,一雙閃著熒光的狐眼,一直盯著……! 突然感覺那雙眼睛朝著自己看了過來,時雨一驚,驟地清醒過來。 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時雨一邊喘著氣,一邊從床上坐起來,臉色有些發青——妖狐那個混蛋!變態!賤人??!有機會一定要宰了他??! 此刻還是深夜,時雨環顧四周,卻發現姑獲鳥不在身邊。 這個發現,才讓她真正有些不安了起來。 “……mama?” 良久無人回應。 庭外的月色透過薄薄的紙門,灑落地落在床鋪前方。 時雨此時并不太想繼續躺下去睡,也不想一個人呆在緊閉的房間內,于是扯過一件外袍披在肩上,推開門,走了出去。 也許是心境的緣故,時雨總覺得今夜的月色格外凄迷。 清風吹拂,將庭院內唯一的一株櫻花樹吹得簌簌而動。 飄搖而下的櫻花遮擋了時雨的視線,她隨意瞥過去一眼,卻突然睜大了眼眸。 櫻花樹枝上,正靠坐著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穿著顏色熱烈的朱紅和服,肩披著華貴的銀狼皮毛,手里捏著酒盤,正在悠閑地飲酒。 也許是因為他的氣場太過張揚霸烈,堂堂皇皇,時雨竟也不覺得害怕,而是好奇地走了過去。 這妖怪于是低垂著眼眸望著她,唇角微翹,頓時有種說不出的灑然風流。他將酒遞過來,聲線低沉而動聽:“……能飲酒么?” 第21章 深更半夜,一個成年男妖出現在家中的庭院,并遞來了酒和邀請…… 鬼才會同意咧! 時雨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前那些傷悲感秋、連自己也理不清的思緒都不知道拋飛到哪去了。 “你是誰?”她一手按著外袍,抬頭仰望著他,表情有些緊繃。明明有些危險的處境,但心中竟然絲毫提不起警戒之意,為什么? “啊,被拒絕了呢?!睅撞豢陕劦貒@了口氣,妖怪于是重新將酒碟傾向自己,仰頭灌了下去。 “……喂!”時雨對他的自說自話相當不滿。 ……算了,這種奇怪的家伙本來就不能過多理會才對。 她后退一步,準備回去,但還沒轉身,就感覺到背部靠上了一個溫熱的物體—— ……什么時候?! “我,不叫喂?!币恢槐鶝龅氖痔羝鹆怂南掳?,時雨有些反應不及地愣了愣,就看到一張放大的俊臉湊了過來,含笑的金眸與她的眼眸相對,“我……是滑頭鬼。奴良組百鬼夜行的總大將哦?!?/br> “叮,檢測到滑頭鬼對玩家時雨的親密度上升5點,目前為15點,請再接再厲?!?/br> 時雨瞄了眼親密度面板,滑頭鬼的等級標志為金光閃閃的ssr,她皺了皺眉,隨手將滑頭鬼的游戲提示音屏蔽了。 “離我遠點!”她毫不客氣地將滑頭鬼的手打開,往后退了幾大步,重新與他拉開了距離,手掌間已然凝聚起蠢動的星光。 “呼,果然還是無法理解?!被^鬼也不生氣,只是將兩手重新收入寬大的袖袍,有些懶散地歪頭打量著時雨。 他和服的領口松散無比,敞開著露出大片緊致結實的胸膛,甚至還能看到腹部纏繞的雪白繃帶。 “滑頭鬼……我知道你?!睍r雨深吸了口氣,露出嚴肅認真的表情,“我聽說過你與大天狗定下的約定。所以……出現在我面前的你,應該不是敵人,是嗎?” 滑頭鬼抄手而立,凝視時雨一會,突然沖她笑了起來。 他不笑的時候,英俊的五官顯得霸氣而冷漠,但那雙鋒芒畢露的璀璨金眸狡猾地彎起時,那眉宇間若隱若現的一絲邪氣,卻叫人忍不住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