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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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這時,也只會板正著臉一本正經地說一句:“你真丑?!?/br> 所幸,她好像并不會因此而惱怒。 嗯,除卻神通廣大之外,這還是個極為寬容的人。 蕭懷雪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將思緒給拉遠了,趕緊回過神來又問道: “侯府小廝近日送來書信一封,只說侯爺這些日子已經可以飽食魚rou,閑著沒事也能外出走走?!?/br> 他在說這話時眉眼間的愉悅不假,阿寧輕微地皺了下眉,隨后又嘴角一彎,狀似輕松地問道: “陛下對侯爺的關心真讓阿寧嫉妒?!?/br> 蕭懷雪凜眉;“整日便只知胡言亂語?!?/br> 阿寧又笑了,試探性地問: “既然陛下如此關心侯爺健康與否,為何不親自出宮前去侯府瞧瞧?” 蕭懷雪看了她一眼,而后沉默地繼續批閱著手下的奏折,等了半響,方聽見他略顯無奈地說了句: “皇叔素來不喜歡我,我見了他也只怕惹他傷心?!?/br> 阿寧有片刻微怔,并非是因著他這句無奈又可憐的話,卻是因為這是他首次,如此直白地將自己的內心剖在她面前。 而不是裝在那些兇神惡煞的表面展示于她。這是他最為直接的情緒,而他竟然愿意這樣毫無保留地交于她。 “哎你這妖女又要作甚?” 正在專心致志批閱奏折的陛下感覺到背上一熱,低頭看見一雙纖細手臂環上自己的腰身,那妖女半跪著,將頭置于他肩膀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輕柔地喚了一聲: “懷雪?!?/br> 蕭懷雪只覺得自己那半邊身子都要麻了,便紅著耳朵尖兒開始掙扎,無果,妖女素來曉得如何治她,無奈,只好隨她去了,之于他也有些習慣成使然的意思。 復又開始若無其事地批閱起奏折來,許久,那不安分的腦袋 可算消停了下來,阿寧枕著他,又問: “懷雪,若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所真誠相信的東西全然倒塌了,只剩一具空殼子,而真相與之背道相馳南轅北轍,又將如何?” 就算他不答,阿寧大抵也能知道依照他這個性子能做出的反應。 “有人騙了我?” 蕭懷雪問 阿寧想了想,故點點頭:“大約是這么個意思?!?/br> 她覺的不妥,又補充了一句:“或許騙你的人是逼不得已,亦或存了對你的善心卻不得不以騙你的形式表達出來?!?/br> 卻聽一聲冷哼,蕭懷雪眉眼如霜,不帶一點回轉余地: “騙了就是騙了,卻偏要彰顯自己的身不由已強壓上個‘我乃為你好’的高帽,委實虛偽至極?!?/br> 但凡會這么說的人,大抵是從小叫人給騙了不少方才如此敏感,阿寧故得出結論,這才覺得有點頭疼了起來。 蕭懷雪見她好半天不說話若有所思模樣,皺了眉,問道: “怎么,你這句話又是什么意思?莫非你——” 阿寧打斷她:“懷雪,我其實同你一般?!?/br> “.....” 他稍顯困惑 阿寧少見的癟癟嘴,神色有些微妙: “我其實同你一般是怕疼的,所以你下手前一定要輕一些?!?/br> 蕭懷雪臉色有些難看: “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真的騙了我什么?你這妖女,還不快——” 話語未完,便覺腰上一涼,原是這妖女已經松開了自己的腰身,轉而站在他不遠處的地方,手中握有一物,隱隱閃著柔潤的光。 蕭懷雪的臉色當下就變了: “把東西還給我?!?/br> 阿寧腳上的扭傷還未好全,因而便站在原地,揚了揚手中晶瑩剔透的玉佩。 她能感覺到這稍顯老舊的玉佩每搖上幾分,蕭懷雪的神色便要更緊張上一分,到了最后,眼見他臉上烏云密布風雨欲來,阿寧方收了手,一把將那玉佩入了懷。 “將這塊玉佩送予我,權當我醫好陛下頑疾的獎勵?!?/br> 他原本以為蕭懷雪的臉色該會很恐怖,因著她明白,這塊玉佩之于他意義非凡。 因著這玉乃是蕭懷雪的生母顧氏生前留給他最后的東西,蕭懷雪很是重視它,平素也極為寶貝地配在腰間,數年如一日,因而玉佩看著便稍顯陳舊。 可玉能養人,人亦能養玉,這玉蕭懷雪戴了十數年,早已吸收了不少靈氣出落地越發晶瑩剔透,蕭懷雪甚至曾偏執地認為他這么多年處于九姑娘的毒食下仍未有大礙也是因著這塊玉的保護,是以顧氏在天有靈一直護著他。 因而阿寧知曉,當她提出這么一個無禮至極的要求時,蕭懷雪的反應該是有多劇烈,他合該生氣的,阿寧甚至先一步想好了如此將他哄好。 可她萬萬沒想到皇帝卻選擇了沉默。 蕭懷雪只是看著她,足足有半刻鐘之久,神色有些許微妙不自然,可轉瞬又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情緒,阿寧從那雙漆黑的眸子里瞧出了掙扎,后悔,無奈,憤恨,糾結,數種情緒混合在一起,阿寧一時都瞧不出他的真心。 在此期間她唇角彎彎,卻是一直看著他,不進也不退,蕭懷雪也站在原地,兩兩相望,阿寧眸色越見柔和,可也隱約帶了不確定,她已經許久未曾如現在一般,毫無把握的時候了。 像有半個時辰那么長,亦或半刻鐘,阿寧極有耐心地等候著,好不容易等到他彎了彎眉,轉過身去坐下,一手執起狼毫沾了些許墨,批閱剩下的折子,他道: “你若想要便答應寡人定要好好保管,這東西之于寡人很重要?!?/br> 恩,她真是太感動了,阿寧轉而避過他的眼神,行至他書案前,又執起了另外一只玉質令牌。 “既是如此,陛下可否將這東西也給我?” 那令牌是蕭懷雪的,作用與前段時日蕭韞儀給他的無異。蕭懷雪顯然不太高興阿寧這樣的舉動: “你拿這令牌有何用?” 執此令牌者,可實現皇城內外暢行無阻,是以第二個蕭懷雪之名義,見此令牌,猶如朝見當場九五之尊,不得有任何違抗命令之現象。 “你想要用它來狐假虎威,借以寡人的名義做什么?” 阿寧在此時極為含糊不清地,狡黠地眨了眨眼,道: “您都說了是狐假虎威了,自然是行那不仁不義的事了?!?/br> 蕭懷雪噎了一下: “你!....” 他隨后又道: “你若想要這玉牌便拿去,寡人便要看看你這妖女又要搞出什么名堂出來,不過,寡人須得提醒你一句,這令牌既是寡人所控,那寡人也有權收回他所有的功效。你若真想借寡人的名義行那不詭之事,屆時可別怪寡人心狠手辣!” 阿寧狀似難過地癟癟嘴: “哦?是怎么個心狠手辣法?陛下當真舍得大肆懲戒阿寧?” 皇帝神色古怪地瞥她一眼,重重拂了拂明黃龍袍寬大的衣袖,坐了下來,從鼻子里發出重重的一哼: “有什么舍不得的?” 阿寧在她身后無奈一笑,嘆皇帝當真公正嚴明鐵面無私也。 可也越發論證了自己拿此玉佩一事的正確性。 待阿寧走后,蕭懷雪本意是繼續批閱奏折,可心中思緒繁多無法集中精力,索性停了下來淺淺閉目養神。 第38章 叔與侄 “既然陛下如此關心侯爺健康與否, 為何不親自出宮前去侯府瞧瞧?” 那妖女的話時常盤旋于頭腦中,蕭懷雪頭痛欲裂, 卻仍然無法輕易地丟掉這個想法。 蕭賀乾之于他便是年少時心里最深處的向往, 因著這個皇叔素來獨來獨往, 瀟灑至極,說走便走的旅程素來彰顯了他該是多么自由自在的一個人。 蕭懷雪羨慕他, 且是抵死的羨慕,同時也由衷的敬佩著他, 雖然這個伯毅候爺年幼時也只充當了一個冷淡的旁觀者。 可他該是不在意這世上任何一個人的, 彼時尚且年幼的蕭懷雪便想,皇叔雖不愛他, 可也不像其他人那般刻薄待他, 若粗略一想,這個皇叔待他是好的。 蕭懷雪一方面覺得自己很可悲, 可一方面也將自己年少時很大一部分的希望寄予在了蕭賀乾身上, 好似他曾經游玩過的那些山山水水皆是自己親眼所見的。 蕭賀乾活的有多自在,他蕭懷雪在這密不透氣的宮里便能透上一口氣。 蕭懷雪私認為,蕭賀乾在他心中意義非法的意義便在于此,他像是另外一個自己, 那個隨心所欲無所拘束自由自在的自己。 他...可以去看他嗎? 思索半天的結果, 是蕭懷雪驟然起身,握緊了手中的東西緩步踏出了得閑殿。 “陛下....” 適逢婉柔為他送來藏書閣經書卷數,見他如此步履匆匆便喚了聲。 蕭懷雪卻什么都聽不見了,徑直地往前走著, 婉柔抬頭看一眼將暗的天,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捧著的書卷,一聲不吭。 蕭懷雪鮮少有出宮的時候,以至于他貿然出現在宮門處時,鎮守宮門的小兵將眼睛擦了又擦,方認出了面前這一身黑的人當真是得閑殿的陛下,而非他人。 “微臣恭迎陛下!...只是,天色已晚,不知陛下這時出宮所為何——” 因著蕭懷雪驀然投過來的不甚友好的目光將他最后未說完的那個字喝退,小兵再不敢耽擱半分,將蕭懷雪請至一邊,恭恭敬敬地將那門給大大地敞開了。 皇帝信步出了宮,在余暉的照耀下他孤身一人的身影有幾分形單影只的蒼涼之感。 “哎你說,這么晚了,陛下還要出宮究竟所為何事?且還是自己一人連個丫鬟公公都沒帶上!” 那小兵從鼻息間溢出一聲輕哼: “陛下素來行徑古怪慣了,咱們哪里猜得透?方才你也瞧見了,我不過擔著心詢問一下,陛下便那般兇橫地瞪了我一眼,當真是!” “暴君也..” 剩下的這句,被他識時務地湊近了另外一人的耳畔小小聲說了句。 “哎,我倒覺得方才陛下不見得有多兇惡....” “哎,哎行了行了,咱們還是別亂說了,還是乖乖地候著吧這位主子今日要是不回來,咱們今夜也不得安生?!?/br> “說的也是!” 二人達成共識,皆眼巴巴地看著宮門,盼著蕭懷雪早日歸來。 而另一邊,蕭懷雪望著眼前溢滿竹香的雅居,神色有異,略微躊躇著不敢上前。 這樣呆站在竹林雅居前約莫小半個時辰,天色漸晚,因著蕭賀乾喜靜,故四周五里內外并無他人居住,襯得他等候在外的身影尤為空寂,好像同這四周狀景相映襯下,他這孤零零的身影也顯得可有可無。 蕭懷雪來時只匆匆脫了龍袍換上一件黑衣,連披風都未來得及披上一件,如今雖是盛夏,可夏丘的天氣素來多變,上午的陽光早已換作午后冷澈的涼風,尤其在這漫天竹林中,讓他覺得有一點點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