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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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子,緩緩朝著元祿走去,伸出手臂來,: “這位公公可否借只手扶我一把?!?/br> 元祿狠狠瞪她一眼: 真是胡鬧!我的個小祖宗喲! 阿寧慢慢地走著,身后他斬釘截鐵,心狠手辣: “寡人不愿做個人人喊打的暴君,可人人卻都在逼著寡人做這個暴君?!?/br> 元祿身子清顫,狠狠地同她對上眼,眼中惶恐。 阿寧知道,這是他在向自己下著最后的通牒。 沒想到,回到屋中,有一人已經等在哪里,熱茶已涼,也不知等了多久。 “九姑娘?!?nbsp;阿寧不急不緩,不卑不亢。 九姑娘淡淡地看她一眼:“我來了這里兩刻鐘,三寶說你身子不舒服去了茅房,見你一刻鐘未回,念在你身上傷口,我又讓你特地去茅房尋你,你猜如何?” 阿寧坐下來,同她平視,臉色帶有些許蒼白,并不辯解: “阿寧閑來無事,便外出逛了逛,不曾想九姑娘竟會前來?!?/br> “哦?這么長一段時間,是去了何處閑逛?” 阿寧端著茶杯的手一頓,道: “方才.....” 九姑娘卻打斷她:“罷了,我不過擔憂你的身子罷了,眼下平安歸來便好?!?/br> 阿寧笑笑,抿一口茶,唇上總算恢復些血色。 阿寧所住的屋子乃是一件大通鋪,十幾個丫鬟共用一間,一個人的時候倒是寬敞,而九姑娘這種身份,一間獨房是毋庸置疑的,婉柔托著她的福,未曾和其余丫鬟們擠在一間屋子里,而是隨同九姑娘共住一屋。 因而當婉柔踏著款款步伐而來時,阿寧也不見得有多吃驚,夜已深,孫女擔憂奶奶未歸,出來尋尋也無可厚非。 可當她們祖孫二人相互攙扶著離開時,婉柔別過頭來瞧著她的,那一瞬間復雜的眼神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夜已深,瞧見老祖宗九姑娘已經走遠,不遠處戰戰兢兢的丫鬟們方有了膽子踏入房來,眾人瞧著阿寧的模樣也委實有趣,有個性爽直直愣愣盯著她看到,也有稍微膽小些偷偷摸摸打量她的,無不在確認: 這新來的阿寧究竟是何人?怎么三番兩次壞了御膳房嚴密的規矩,今日竟還讓九姑娘親自踏入寢房等待許久。 三寶在她耳邊嘀咕: “這些人??!便是見不得你好,明著暗著擠兌你。咦?阿寧,你這舊傷都還沒好全呢,怎么又添了新傷?這臉是怎么回事?” 索性,利箭只是輕微地劃傷了皮膚,留下淡淡的疤痕,不出三日便可散去,若真是再在臉上烙下個什么烙印,阿寧想,她在他眼里本就丑陋的面容怕是要更加不堪入目些了。 阿寧撫了撫臉上輕微的凸起,云淡風輕地道: “不過一點小傷罷了,無礙。再而,其他人的嘴我們哪里管的???還是莫要為了這些小事傷了和氣?!?/br> 小丫頭將頭一扭,重重埋在被子里:“哪里還有什么和氣?” 阿寧想,縱使沒有和氣,也總比滿室惡氣的好。 許是白日里太過勞累,三寶睡地極熟,且還不住地發出香甜微酣,剛開始只是淺淺的,到了后頭便有些一發不可收拾的意味。 阿寧白天歇了許久本就睡不著,現在耳邊又有此等噪聲干擾,索性起了床,披了件外衣,想著出去透透風。 躲過巡夜的侍衛不難,很快地便來到一處長亭里頭,伴著涼爽夜風徐徐享味。 獨特的發香隨風而散,隨風而逝,一股散,另一股又馬不停蹄地接踵而至。 她的發泥味為薔薇,取以精油蒸煮,釀制,可飄過來的香味卻是牡丹,這兩股味道掩在濃郁的精油味道里其實很淡,并不顯得突出,可這些發泥都是經由她手而出,阿寧自然能品出其中細微不同。 復睜開微瞇的眼,來人一襲淺青色罩衫,長發披至腰間,以一紅繩綁住,顯得隨意卻風情。阿寧道: “不想能在此處遇見婉柔姑娘。這么晚了,還未歇息?” “今夜悶熱睡不著,索性出來散散心?!?/br> 一陣微風輕拂過,說話間,兩人生地極好的發絲皆雙雙飄了起來,極為相似的味道在空中纏繞,糾結,一股異樣的氛圍在二人間縈繞。 至少婉柔是這般想的,至于阿寧,倒是無甚變化。 “阿寧姑娘可是用的永安堂的發泥?我平日里與王老板有些交情,故能討來些,須知,這發泥乃是王家珍藏之物,絕不外泄?!?/br> 婉柔面容清冷,淡淡地說著,話不多,每一句都是一句疑惑,一句詢問。 她話里有兩層意思,一,這款發泥并不常見,甚至極少面世,故能擁有她的人也極少。就連她,亦是與永安堂老板王家私交甚好,故才有。 二,既然擁有者極少,足以說明此物的得來不易,那阿寧,一個剛進御膳房兩月的小膳女,是從哪里得來的? 婉柔此人,坊間流傳是比較清高的,趙家孫女,身世并不差,從小能歌善舞琴棋書畫皆在行。 本是個有名的才女,卻被九姑娘以報御恩的名義送進宮,做了蕭懷雪的婢女,她心中怎能不憤懣? 打從一開始,便不愿服侍這位皇帝,同其他婢女也疏遠,自以為不是一路人。是個骨子里泛著清高的人。 此番竟主動像阿寧打探,看來是真的起了好奇之心。 阿寧故長話短說,并不隱瞞,淺淺一筆帶過: “這發泥本出自我手,乃是我親手所做?!?/br> 婉柔的驚訝只一瞬,隨即了然:“我倒也有過這么個設想?!?/br> 她又補了句: “阿寧姑娘真是心靈手巧?!?/br> 她的后半句該是,果然人不可貌相也。雖未經由她口說出來,阿寧卻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們二人隔著一段距離相望而坐,在亭子里伴著晚風搖曳,偶而答一句話,若叫不熟悉的人瞧見了,還以為是親密無間的友人在互談心事,哪知,她們所談的,乃是暗流涌動之事。 婉柔道: “阿寧姑娘本事了得,現在還能安安穩穩地住在這里?!?/br> 惹了暴君龍顏大怒,卻巧妙的逃脫了。 阿寧道: “ 陛下宅心仁厚?!?/br> 婉柔不答,安靜了一會兒,阿寧又問: “今夜涼風徐徐,不妨有話直說?!?/br> 婉柔看著她:“多說無益,只是奉勸你一句,暴君難馴,莫要亂招惹,免得引火上身?!?/br> 她攏了攏衣衫,馬上又道: “當然,小小愚見,不必采納?!?/br> 阿寧笑了笑: “多謝提醒?!?/br> 心里由衷感嘆:此人是當真清高也。 回到房中,三寶微酣依舊,阿寧總算來了睡意,故合上眼,迎接漫天美夢。 第17章 美不外現 迎接西瀾國使臣宋晚賢的晚宴最終定在了明晚,比計劃中的提前了兩日。 消息傳到御膳房時眾人難免手忙腳亂些,九姑娘臨危受命安撫人心,把每個人員都安排好,誰去干rou房取貨,誰去市集采購新鮮的瓜果蔬菜,誰留在膳房打雜,誰又親自掌廚.... 阿寧手里握著一把大鏟,神色微妙,三寶湊過來,賊兮兮地: “阿寧啊阿寧,九姑娘這可太器重你了!就連這么重要的一場晚宴都交給你,我看啊,再過幾年,等九姑娘退下了,這御膳房可要由你來——” “咳咳咳——還不快干活?” 何嬸嬸湊上來,有些尷尬的看著他們,偷偷瞥一眼阿寧。 誰不知道在阿寧來之前,何嬸嬸才是御膳房的二把手,現在被三寶這么一說,要她怎么想?原來何嬸嬸對阿寧印象可不差,眼下嘛...恁地生出些尷尬出來! 不過接踵而至的忙碌讓她抽不來身來,也懶地理這些繁雜的心思了。 西瀾國與夏丘在過往數十年向來交好,尤其現在正處于兩國關系的關鍵時期,各方面更是馬虎不得。 晚宴設在御花園寬敞的一處,園中假山,小湖建造地逼真,依山傍水,百花齊放,到了夜里,張燈結彩,炫彩斑斕,是以人間美景不可錯過也。 提前兩日,宮中各處各司其職分管齊下,已經開始布置起來,忙忙碌碌,足見此事的重要性。 如此重要的一個晚宴,百官自然受邀其中,凡從三品以上的官員皆在列,再加上其家眷,林林總總約莫百余人,有的宮女太監們忙。 薛潛下了早朝回府,也帶回了一張請帖,注明,薛家一家老小皆可參加,老太君將請帖接過去,問韞儀: “公主可是單獨收了份?” 彼時韞儀正在用早餐,綿軟爽滑的魚片粥深得她的喜愛,聽此,點點頭: “昨日進宮,皇兄已經叫此事告知了?!?/br> 老太君點點頭,思索半響,道: “哎,這些晚宴什么的,我這把老骨頭也禁不起了,就由你們幾人去罷,我啊,還是在宅子里聽聽黃梅戲自在?!?/br> 韞儀寬慰地看她一眼,賢良得體。 這時,飯桌上薛家幼女薛芩芷坐不住了,問了問: “奶奶,這些晚宴可是從三品一下的官員都要參加?” 薛潛呵斥她: “女孩子家家,問這些作甚?” 薛芩芷癟癟嘴: “爹爹,這都什么時候了?您還信奉你那套老舊的思想,夏丘現如今民風開放,女子不消掩面便能上街,店鋪里甚至還有女老板不少,咱們女子啊,可不比男子差!再說了,這些事我怎么不能問了?” “你!” 薛潛厲目而望,薛芩芷見苗頭不對,忙把這火放道了家里最受寵的大哥——一言不發喝著粥的薛景衡身上: “大哥,您說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彼時薛景衡被突然點了名,卡在喉嚨里的魚片嗆了嗆,略顯狼狽,嘴角掛了些許米粒,韞儀猶豫半響,還是拿出了錦帕替他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