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得出三個可能:一、她有事獨自先出去了;二、她在跟他玩捉迷藏;三、她的鬧鐘時間調錯了。 第三個可能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張存夜按了下她的房間門鈴;再按一下;按第三下。 沒動靜, 不會連百分之九十的概率都被他完美避開了吧? 回自己房間打電話叫客房部, 打開她的房門,看見床上裹成一團的東西。 他關上房門, 走到她床邊, 推了推那團東西, “喂?!?/br> 人沒醒,睡得如斯沉穩,不太正常。 張存夜繞過床尾, 走到另一邊,她的臉朝著的那一邊。 “喂?!陛p輕撥開她遮在臉頰上的頭發,他有不好的預感。這他媽很有可能是生病了。 手背搭在她額頭, 燙得厲害。 “靠?!彼栈厥? 幫她把被子蓋得更嚴實些。 找出干凈毛巾,沾濕了水, 張存夜頭一次感到有點手忙腳亂。 他連自己都沒認真照顧過, 根本不會照顧另一個人。 叫醒她之后, 在她迷迷糊糊之際, 讓她趴到自己背上。 背著人進電梯時, 他心想:這才叫“風水輪流轉”,總有還債的一天。 背上的人連吐息都熱得不行,他真怕這傻子燒成名副其實的傻子。 打車去了離酒店最近的診所, 她還昏昏沉沉的,被醫生接過去。 張存夜靠在墻上平復呼吸,伸出雙手低頭看了看,它們有點顫抖。 他哂笑,自嘲。 瞧瞧,你他媽把自己這幅軀體折騰成什么樣了?背個女孩也能累成這樣。 2 甘卻感覺自己像躺在海綿中一樣,沒有支點,也使不出力,軟綿綿的。 只是,那什么,臉頰真的好疼。 她動了動腦袋,枕了個空,驚醒時正好被一只手掌攬住額頭。 睜大著眼與旁邊的人對視了幾秒,她簡直目瞪口呆。 “你當這是u形枕嗎?”張存夜垂眸瞧著她,一手托著她腦袋,另一只手里還拿著一份醫療雜志。 “什、什么枕?我怎么……”甘卻坐直身,一陣頭暈過后,指著他結巴了一會兒,“我、我剛剛睡在你肩膀呀?” “不然?讓你睡地上?” “噢……難怪我臉頰這么疼,你這么瘦,全是骨頭……”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被他蹙眉看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縮回手。 重新翻開雜志,張存夜說:“你長智齒了?!?/br> 臉頰疼,是因為長智齒,而不是因為枕在他肩膀上,更不是因為他瘦。 “???智齒?!完了完了……”甘卻趕緊摸自己的側臉,面上寫滿苦惱。 “改天去牙醫診所拔掉?!彼粗s志說。 “???拔牙?完了完了,會很痛的?!?/br> 她發現自己左手還接著點滴,順著透明管望上去,還有小半瓶。 身旁的人很安靜地在看雜志,長腿翹著,睫毛垂著,顯然已經在這里坐了很久了。 甘卻清了清嗓子,問他:“張張,你怎么把我弄過來的呀?” “你自己夢游走過來的?!?/br> “怎么可能?!”她側著身子低頭去看他的神情,咬了咬唇,有點羞澀,“是不是你抱我過來的呀?” “天光白日的,做什么夢?” “才沒有!”她美滋滋地想象著那場景,“是不是感覺我比你重呀?嘻嘻,我覺得你抱我肯定很吃力?!?/br> 張存夜聽不下去了,放下雜志起身就走。 “你去哪呀?” “去告訴醫生,這里有人燒傻了?!?/br> “………” 3 打完點滴,護士過來時,甘卻皺著鼻子閉著眼睛,腦袋一個勁兒往另一邊歪。 張存夜站在旁邊,手臂環在身前。 他在思考,明天要不要先把這傻子打暈,再帶她去牙醫診所拔智齒。 否則的話,她要是在拔牙過程中顫抖不止、恐慌至極,醫生一不小心把她全部牙齒拔了就麻煩了。 離開診所后,倆人去用午餐。 她牙疼,不能像平時那樣咬東西,眼巴巴地看著菜單,再抬頭去看對面的人。 “張張,我會不會餓死呀?”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那沒牙齒的老年人怎么活?” “可是我想吃這個……”她指著菜單上一個菜,又指向另一個,“還有這個,這一個也想吃……” “拔完牙再說?!?/br> “天吶,”她哀叫連連,吞了吞口水,“智齒簡直是食欲的天敵嘛!” 張存夜不理她,幫她點了營養粥。 “張張,你的智齒冒出過了嗎?書上說,這種牙齒經常在十六歲之后才冒出來,但是有些人是一直沒有的哎?!?/br> “我就是‘有些人’中的其中一個?!彼唤浶牡胤笱苤?。 “噫,真的嗎?”甘卻探過頭去,想趁他說話的時候觀察他的牙齒,“我覺得呀,這些不長智齒的人,可能還停留在猿類時期,他們的下頜有足夠空間來容納凸出來的智齒,所以————” “背了多久?”他合上菜單,打斷她的話。 “什么?” “趣味版《十萬個為什么》中的這兩句話,背了多久?” 甘卻默默地端起水杯喝水,裝死,不敢再在他面前照搬原話了。 但不說話完全不妨礙她進行豐富的心理活動: 也沒有背多久呀,頂多十幾分鐘。 就是覺得這個解釋很有道理嘛,不像正經版的《十萬個為什么》,一堆醫學理論,可枯燥了。 不對,憑什么你又知道這是我從書上背下來的? 難道我看起來不像個有文化的人嗎? 雖然好像……是沒什么文化…… 4 白天退了燒,晚上也有可能又發燒,尤其是長智齒時,一不小心周圍的牙齦就容易發炎。 甘卻一個人在酒店房間的沙發上坐著看動畫片。 她感覺今天的動畫片一點都不好看,也或許是人在生病的時候格外害怕一個人待著。 以前在福利院里,要是她感冒了,就可以好幾天獨自待在小房間里。雖然孤單,但可以暫停試驗。 那時候,甘卻覺得那是一種獎勵;可現在,她覺得難以忍受。 幾分鐘之后,剛從浴室出來的張存夜聽見門鈴聲響。 他看了一眼,門外果然是那只麻雀,穿著一身卡通睡衣,懷里抱著個抱枕,百無聊賴地站在那里等他開門。 他微微皺眉,把門開了一半,“你最好是有什么急事?!?/br> 才會在這個點跑來敲他的門。 甘卻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忘了回話。 純白浴袍,烏黑碎發,臉上很不爽的神情讓他看起來煙火氣息生動,不像平時那樣清冷。 “沒事我關門了?!睆埓嬉巩斎恢浪诎l什么呆,說著就把門關上。 “不、我有事!”甘卻伸手阻止他的關門動作,“我有、有大事……” “說?!?/br> “我、那個,”她努力謅出一個看似合理的借口,“那個藥,我忘了要吃幾顆,有好幾種哎?!?/br> 他定定看了她幾秒,最后扔了句“等著”就關上了門。 甘卻站在門外反應遲鈍地“哦”了一聲,抱著抱枕靠在墻上等他。 好一會兒,他從里面出來,已經換上了一套淺灰色休閑家居服,頭發還是半濕的。 “痛嗎?”他隨口問。 甘卻輕輕碰了碰自己右邊的臉頰,“不痛,嗯……就是有點不舒服?!?/br> 見他手里還拿著一本書,她又問:“你要送書給我???” 張存夜涼涼地看了她一眼,已經懶得打擊她了。 人們就不能不時時刻刻陷入幻覺嗎? 一看她這樣子,他就知道,多半是因為想跟他說話才來找他,而不是因為忘了要怎么吃藥。 但他自己肯定不可能真正跟她聊下去,所以拿本書過去,幫他打發時間。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