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你說,皇上的意思,是要傳位給一男子?”張易之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面不改色的問小滿。 “若是說江山要萬古長青千秋不斷,自然是要掌握在一家人手里,這女子繼承皇位,孩子跟誰姓?看陛下的意思,必然是想傳位給太子了,還給李家人了?!毙M將燕舞那兒聽來的話復述了,一臉理順當然,“不過太子繼承大統,本就天經地義不是嗎?” 二張的神情卻有些沉重,相顧無言。 小滿心里冷笑,呵呵,這兩兄弟長著一張聰明的臉,卻沒想到蠢得驚天地泣鬼神,混到現在權勢滔天,卻連一點后路都沒給自己留。 兩年前,太子李顯的兒子女兒暗地里討論二張和武則天之間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這件事被捅上去,武則天還沒怎么樣,他們卻先炸了,竟然吹枕頭風,軟磨硬泡,讓武則天賜死了太子李顯的兒子女兒,順帶還有那位公主的駙馬。好死不死那位公主的駙馬偏偏是武家的嫡系子孫。 武則天可以不在乎這個外甥,但是太平公主的丈夫卻是武家的人,也就是說,整個大周最有權勢的兩個家族,一個武家,一個李家,他們兩個為了這么點小事兒全給得罪光了,哦,不僅僅是得罪了,他們可是活活逼死了太子的兒子女兒女婿,膝下一共沒多少人,直接去了三個,那簡直就是血海深仇,二張這份作死的能耐,還真是棒棒的。 剛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他覺得他的三觀簡直被顛覆了,不是都說古代的人政治覺悟高,個個都會宮斗,怎么這些事情越聽越像玄幻故事,偏偏還真實發生了,他當場就確定這兩個人是豬隊友,簡直想轉頭就走。 他們是什么身份?男寵,依附女帝而生,沒有了女皇帝,他們還能去哪,誰能留著他們?難道他們想留著給太子李顯當太妃嗎?太子被他們害死了兒子女兒,逮著他們不千刀萬剮已經是圣母了。 現在他們是爽了,一言不合到處得罪,這里折騰公主那里得罪太子,知道的,嘲笑他們雙商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多有倚仗呢。 看他們表情,現在總算回過點味兒來,開始后悔了。 “小滿,你是知道我們與太子的恩怨的,現如今照你這么說的話,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睆堃字斀K于體現出了一點正常人的智慧,沉聲道。 小滿的本意就是如此,他點點頭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趁現在還未到絕境,快點想想法子,還有什么人可以利用的?還有什么勢力在我們手上的?” 張易之遲疑的看了看張昌宗,張昌宗想一想,緩緩道:“若我們與太平公主合作,那她的不就是我們的了嗎?” 小滿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這兩個人是傻嗎?太平公主與他們也有嫌隙,當初他推薦了張昌宗入宮張昌宗又推薦了張易之,隨后兩個人就不在把太平公主當回事兒了,現如今卻還想跟太平投誠后,她能對他們全心全意,簡直天真得匪夷所思,老實講,這兩兄弟才是*的接班人吧! 他的表情并不需要太過遮掩,這段日子,他多次出手,幫二張處理了不少跳蚤,在奉宸府中已經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完全不需要對他們虛與委蛇,畢竟強權是從槍桿子里出來的。 “公主不可能接受投誠?!彼麛嘌?,“至少,明面上不會?!?/br> 至于暗地里該怎么做,二張卻再清楚不過了,張昌宗在進宮之前,可是太平的心頭好,論如何引誘一個女人,再沒比這二人更有發言權,張易之和張昌宗的表情頓時都明了了起來:“此事可行?只是不知公主對那個位置有沒有……她畢竟是個女人?!?/br> “有皇上珠玉在前,公主怎么可能毫無想法?更甚者,她應比太子更有想法!”小滿斬釘截鐵,“只是苦于現在太子在前,朝臣鉗制,她不敢有太過明目張膽的動作,但是,一旦有了一個契機,一個巨大的籌碼,她的心動,必然能化為行動?!?/br> “那是什么?”張昌宗比較沉不住氣,微微前傾,因為張易之的小美男擋在前面,還不耐煩的撥開了他。 蠢到家了,小滿心里暗暗搖頭,幾乎有點不耐煩起來,只精簡的說了兩個字:“皇上?!?/br> “可是皇上已經立了太子,且至今未有動搖?!?/br> “首先,立太子是為了封住眾臣之口,而未有動搖,卻也未曾表態?!毙M冷笑,“你們忘了方才我所說的了?上官婉兒這般哀求,皇上依然不肯立旨傳位給太子,你們覺得這是為何?她已經八十了,生病之前日日尋歡作樂,可有對朝政的半分不舍?” 小滿說罷,見二張還怔怔的看著他,心下嘆氣,決定跟他們再說明白點,免得他們的智商打個拐:“但凡只要你們勸得皇上對公主有一絲松口的跡象,那太平便絕對離不開你們了?!?/br> 二張各自琢磨著,兩兄弟連低頭思索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還有,”小滿忽然道,“帶回嚴青镕,這著實是個敗筆?!?/br> “為何?”張易之不以為然,“他才剛來,無依無靠,一旦有不軌之舉,處理起來十分容易,雖說這兩日風光,可那才多少時間,若要換下來,皇上不會追究的?!?/br> “可這是什么時候?皇上雖說身體抱恙,傳旨令你們勿擾,可是女人在這段時間,是身心最脆弱的時候,一個男人的撫慰將起到何種效果,你們莫非想不到?”小滿瞇眼,“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親自上陣,換下嚴青镕,對皇上噓寒問暖,讓她更加疼寵你們,這樣,你們才能在接下來與太平的談判中,擁有更多籌碼?!?/br> 這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二張對視一眼,皆露出一點笑意,顯然對此十萬分有信心,張昌宗點頭:“這是自然?!?/br> “可是大人?!蹦莻€一直伏在張易之腿上的小美男卻抬起頭,一臉擔憂,“皇上現在正把嚴青镕捧在心尖上,若是說換就換,會不會讓皇上不高興?” 張易之挑了挑眉,不由得看向小滿。 要是以前他肯定不會考慮那么多,武則天寵他們兄弟倆那么多年,早就習慣成了自然,以至于他現在也意識自己有時候過于天真魯莽,但這不代表他就傻,這個小美男的想法不得不說很有道理。 “五哥,皇上未必會……”張昌宗還不信,有些不服。 他一向習慣于仰仗自己的兄長,以至于就算他先被太平舉薦入宮,得了盛寵,也不愿意專美于前,而是要拉上自己的哥哥有福同享,一來是兄弟情深,二來免不了想有個依靠。 “此事確實還需斟酌,這些日子皇上都不曾招幸吾等,難免是嚴青镕從中作梗?!闭劦綘帉櫳?,張易之出乎意料的敏銳,“確實,不能讓皇上不快,她生病的時候,異常敏銳,若是擅自動作,難保得不償失?!?/br> “好吧……”張昌宗心情不順,他撥開了那個小美男,自己一趴,靠在了自己哥哥的大腿上,卷了一束兄長的長發撣著自己的臉,微微撅嘴,悶悶不樂。 兩人皆是絕色,如此相依,還真是賞心悅目,連小滿都忍不住眼露贊嘆,心里覺得就算內里再草包,可這皮相還真是外掛一樣的存在,組團打怪用不上,看看也增加精神能量。 二張在武則天面前任性慣了,喜歡誰討厭誰很少?;ㄕ?,此時說不能來明的要來暗的,兩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做了。一想到小滿的能耐,不約而同轉頭望向他,眼神帶點期盼,還帶點眼巴巴的感覺,更加美得炫目。 小滿夸張地往后仰了一下作傾倒狀,苦笑:“大人,別這樣看我,我……我可不好這口?!?/br> “哼?!睆埐谂み^頭繼續玩他哥的頭發,張易之則低頭撫過手邊的琴弦,思考了一會兒,道:“此事干系甚大,一時之間,難有應對之策,然而皇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確實拖延不得,你若有什么萬全之策,可以先拿出來,我們再議?!?/br> “有辦法?!毙M答得非常自然,在二張面前,有些拐彎抹角根本沒必要,他不說,他們恐怕只有“上陣親兄弟”這么一個法子。 “說?!?/br> “總有那么些事情,是可以明目張膽的放倒一個人的,而現下,正是大好時機?!?/br> 張易之凝眉:“何意?” 小滿微笑:“馬球?!?/br> “對呀!”張昌宗靈光一現,坐起來,“嚴青镕不是愛打馬球嗎,我們讓他打去!找一群好手,直接廢了他!他還能爬到御前去?”他越說越興奮,“到時候還可以邀請陛下去看,大庭廣眾的,可怪不得我們?!?/br> 張易之笑了,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就你壞點子多?!?/br> “我覺得很好??!小滿,你說是不是?” 小滿還沒說話,張易之先否決了:“此計變數很大?!彼沉说艿芤谎?,“嚴青镕不僅愛打馬球,而且擅打馬球,本身也是長興武館當家的武師,曾與現在風頭最健的佑吾揚威打得平風秋色,你以為放眼大周,還能找什么樣的隊伍,能在馬球場上,陛下眼前……廢了他?” 張昌宗立刻表示不服:“小滿那么厲害,只要混在其中,何愁事情不成?” 小滿搖搖頭:“說來慚愧,我不擅馬術,更遑論馬球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蒙混不過別說,可別惹了陛下大怒就萬幸了?!?/br> “善武和善馬球二者不可兼得,光這動手的人便需要費心挑選,還不如我直接去迎仙宮,讓嚴青镕得罪于我,在御前失禮,不是更好?” “可是哥,這樣還是會把你牽扯其中啊,陛下起疑了該如何是好?!?/br> 一旦心里有鬼,什么都容易多想,張昌宗也不例外,比小滿還快的否決了這個提案,二張頓時又發起愁來。 “不過就想迷一下陛下的眼,好讓我們兄弟倆松快松快,怎么這么麻煩!”張昌宗忍不住抱怨。 張易之微嘆口氣,繼續看向小滿:“你說吧,該當如何?!?/br> 小滿聳聳肩:“就按鄴國公的來,馬球場上廢了他?!?/br> “誒,當真?”張昌宗頓時精神了,“那如何下手?” “隨意選個隊伍,再混進個好手下手,便可?!?/br> “你可有人選?” 小滿一笑,他揚聲吩咐外面:“請上來?!?/br> 殿外的隨侍應了一聲,沒一會兒,便在殿外通報:“大人,人已帶到,是否帶進來?!?/br> 小滿望向張易之,張易之點點頭。 殿門大開,一個身影自暗處緩緩靠近。 二張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小滿的動作吸引了視線。 小滿站起來,走到一邊又坐下,竟然是將那次座,讓給了來人,姿態雖然悠閑自然,但卻足夠恭謹鄭重。 他們也不由得也鄭重起來,只見來人從容一拜,儀態古樸風流,卻凜然莊重。 “在下青山,見過二位大人?!?/br> ☆、第85章 他叫青山 鶴唳不是第一次受傷,但是這也是她接了這個任務以來,養傷養得最爽的一段日子。 邊疆無戰事,將軍很重情。雖然不至于全家都圍著她轉,但顯然小將軍很喜歡圍著她轉。 就這個朝代來說,她真的不算漂亮。甚至因為五官比較立體,還有被人當成胡姬以至于低人一等的可能。 幸好她走的不是偶像路線,否則在唐朝,剛落地就翻車了。 而對于崇拜強者的將軍的后裔來說,她以柔弱之軀力扛人熊,實在是個可歌可泣的厲害人物。 “鶴唳,你猜怎么了?”李遠佞像個小鳥似的竄進來,“宮里來旨!邀我們進宮打球!” “哦?!柄Q唳面不改色的蓋上畫著洛陽皇宮草圖的圖紙,雙手捧臉笑瞇瞇的問,“你們還沒奪冠呢,怎么就被請進宮了呢?” “因為我們強??!”李遠佞挺起小胸脯,“說是宮里也有個馬球隊,想和我們打一場,嘿嘿!”剛說完,又低落了,“啊,不是我,我打不了……”他沮喪的坐在了凳子上,對自己恨鐵不成鋼,“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這樣好的這么快!” “多受幾次傷,受傷的時候開心點,恢復起來也就快了呀?!柄Q唳諄諄教誨。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感覺哪兒都不對的樣子?!本退泮Q唳已經強力扮演一個憨厚耿直的獵戶小妞,李遠佞還是沒法追上她的思維,但他顯然早就已經習慣這點,立刻轉移話題:“那我后日就沒法帶你玩啦,我們家的倒是都可以進宮去看,到時候如果遇到那個嚴青镕,我幫你瞪他兩眼!” 他壓根不提帶鶴唳進宮看熱鬧,雖然對于在宮里作威作福的二張等人來說能叫些野漢子進去賭博吃酒逛花園都是常事兒,但是對于正兒八經的世家貴族來說,進宮還是一件正經事,鶴唳這樣沒身份沒地位也沒能耐的,怎么能隨便就跟觀光客一樣的被帶進去。 鶴唳也不提這茬,反而樂呵呵的:“好呀,如果有好吃的,也可以給我帶點?!彼娈斃钸h佞是去觀光的了。 “這個自然?!崩钸h佞拍胸脯,剛想再說什么大話,就被家里人叫去了,這是他第一次面圣,理所應當要突擊培訓一下入宮的禮儀,他也很慎重,自然乖乖的去了。 走了李遠佞,鶴唳多有所思,忽然笑了起來,又攤開了桌上的紙。 上面方方正正的畫著一座皇宮的平面圖,是草圖,大致只勾勒出了幾個主要宮殿和功能性建筑的位置。 連續兩個朝代做夜襲皇宮專業戶,再不針對性的背一下皇宮的平面圖,那她就不是有種,而是傻大膽了。她并不是什么天才,平時也早就用慣了各種電子地圖和智能導航,當然背不來整個唐朝的地圖,再加上這個朝代她要準備長安和洛陽兩個皇宮的平面圖,所以為了怕出錯,反而不敢讓自己背太細,而是準備了盡量精確的簡圖。 她看了看分布,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裝備,咬起了手指頭,有點犯愁。 “真他媽大……”她忍不住爆粗了。 洛陽皇宮,從數據上講,有4.09平方公里,如果腦補不出來,那再直觀點講—— 【張開雙臂】有六個故宮那么大。 沒錯,六個,一二三四五六,的六個。 “活該被推翻??!”拍桌,“這些民脂民膏如果給我,能少干多少活!少死多少人??!” 現在好了,一條老殘腿,從a點出來,跑死大概還沒跑到隔壁b點,偏皇宮大部分地方不準私自騎馬,日哦,他們各個都改造了機械腿嗎? 所以說其實有些人在這皇宮住了一輩子,大概連自家宮殿都沒出去過,這個可能性,是超級、超級大的! 可是能怎么辦呢,還是得去啊。 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先拿燕舞下手。 一來燕舞一向是和她jiejie鶯歌玩姐妹花戰術,個人能力并不是很強,相比小滿好捏很多。 二來羨羨不管要不要掀起什么風浪,短期內都不可能越過燕舞獲得上面什么賞識,所以如果干掉了燕舞,等于間接廢掉了羨羨,那么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按照她偷聽到的所說,燕舞跟著上官婉兒混,那么他們肯定是住在武則天寢宮迎仙宮南面,中書省北側的命婦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