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先發現問題,張嘴就要大叫,被蘇追眼疾手快捂住嘴,可卻沒攔住阿魯,幸好阿魯性格安靜,只是平靜的發表意見:“蘇追,地鋪沒了?!?/br> “恩恩,別說話?!碧K追這一路從西域至此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他四下查看著,發現錢也少了,地鋪也不見了,還沒有肇事者的蹤跡。 “啊??!”他很心痛,“地鋪很貴??!” “對啊,是一整塊毛皮誒!”雙胞胎也看明白了,一起心痛,“蘇追,是不是鶴唳啊?!?/br> “應該是吧?!碧K追匆忙收拾起東西,用以傍身的不動產丟了,他哭的心都有,“收拾東西,快走?!?/br> “還沒到午時呀?!?/br> “不是說要表演嗎?” “別說話,快走?!碧K追說不上為什么著急,可是就是覺得應該快點離開,甚至連下午表演的心都沒了,他決定帶著孩子轉移,不摻進這個渾水里。 如果羨羨要去神都,而鶴唳現在還在長安的話,他們要不還是躲到三都之一的北都并州去吧,小老百姓,還是外國的,可經不起折騰。 但是表演的家當實在有點多,光兩個大木箱子就是個不小的分量,幸好蘇追自己有準備一個獨輪車,他將東西打包好,一樣一樣往獨輪車上堆,等抱了其中一個箱子時,他頓了頓,嘆氣:“哎,越來越重了。*阿魯,去問店家買塊包袱布?!?/br> *小機靈,摸著下巴看獨輪車:“怎么東西多出來了呀蘇追?!?/br> “沒有啦,快去啦?!碧K追搪塞了過去。 雙胞胎不情不愿的手拉手下樓,買了包袱布回來,等蘇追一個人打包完,一大兩小顛顛的離開了客棧,隨便購置了一點路上填肚子的餅子,出了東門,往城外走去。 不管往神都洛陽還是往北都并州,都在西安的東面。 路上雙胞胎還在吵吵嚷嚷的。 “為什么不去神都啊?!?不高興,“他們都說了,神都近,有錢。北都遠,還窮,” “阿魯也喜歡神都?!卑Ⅳ敻胶椭?。 蘇追很頭痛怎么跟兩個小孩子解釋大人間的勾心斗角風云詭譎,甚至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只覺得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連帶著還有些心疼那些收益,其實他們的表演才剛上軌道,還是可以再坑蒙拐騙幾天的。 “聽不聽我的!”蘇追難得板起臉,“我難道不想安安穩穩的嗎?” “嚶……”雙胞胎同時委屈起來。 最讓他們委屈的不是不能安穩,而是因為窮,他們要徒步去北都并州。 蘇追雖然心疼,但是毫無辦法,畢竟離開的決定是他作出的,而兩個小孩雖然表面嬌氣,可耐苦的很,只能心里發誓以后賺了錢加倍補償他們。 走走停停過了一個多時辰,三人逐漸偏離了官道,進入了樹林,老遠看到一條小徑斜岔開來通向山中,順著小徑往山上看,隱隱可見雕梁飛檐,應該是個氣勢恢宏的道觀。 才走了一個上午就遇到這么一個道觀,是蘇追沒想到的,他遲疑了一下,看看四周,杳無人跡,連鳥叫都還悠長悅耳,發現不遠處綠樹掩映下有個山門,只是看不清上面的字,他把行李放在路邊,叮囑:“我去看看山門,你們看著行李?!?/br> 山門看著近,走起來卻很遠,蘇追老遠過去,用自己不高的中原文化勉強辨認了一下上面的字,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回來,老遠看到路的盡頭,兩個小的乖乖的站在那。 “你們累嗎?”他一邊走近一邊問,“這是個道觀呢,進去的話,應該可以借宿,如果錯過,晚上就要睡外面了?!?/br> *和阿魯聽說可以借宿,立刻點頭如搗蒜:“去去去!” 蘇追嘆口氣,推起平板車:“那走吧,慢慢來,入夜前到就行了?!?/br> 這一下又是一段漫長的山路,走得三人面無人色了,才得以看到道觀的大門。 道觀位置不算隱蔽,香火便相對旺盛些,迎客人對他們還算客氣,聽聞是趕路的,就借宿一晚,憑著三人黃黃的頭發,便痛快答應了,將他們領到了一個邊角的客房,雖然偏僻狹窄,但遠好過露宿野外。 “觀內生活清苦,夜里只有素餅,望幾位海涵?!庇腿硕肆艘槐P點心便離開了,留下三人癱坐在房內。 “??!蘇追,你壞!”*大叫,“明日待走回大路,天便又要黑了吧!啊??!好遠啊好累??!” 蘇追默默的挨著罵,一副忍辱負重的小媳婦樣,小孩兒本來也累了,雖然想想明天出山的路就心塞,但好歹有床睡,轉眼便把這點憤懣扔到了腦后,兩人頭碰頭就縮在床上睡了。 等到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的時候,蘇追一臉抑郁的起身,打開了那個最重的箱子。 迎面就是一股血腥味,里面赫然是他的毛皮鋪蓋,棕色的毛皮上有一塊塊深色的血跡,看得他極為心痛,他頓了頓,低聲道:“到了,這是碧游觀,沒想到這么近?!?/br> 鋪蓋動了動,伸出一只手來,五指修長,蒼白如尸。 “扶我起來?!?/br> ☆、第68章 去找佛龕 蘇追以商隊二少之身長那么大,自以為離家帶著倆小侄子到外國賣藝求存這一路已經吃夠了苦頭,卻在看到鶴唳的慘狀時,嚇得身上都跟著痛起來。 “你你你……”他說話都不利索,“怎么,怎么……你會不會死啊……別死啊……你不是說你有藥嗎……” 大半夜的他也不敢高聲,又想叫出來又要壓著,聲音便有點歇斯底里的,恐怖的緊。 鶴唳被他從鋪蓋里撈出來,整個人虛軟無力的坐在箱子上,她以人類極限的壓縮姿勢把自己塞在了小孩才能呆的箱子里整整一天,此時還能伸展開來已經是奇跡,要多做一點動作都不行。 “別說話呀小乖……”她垂著眼搖搖欲墜,“有人跟著吶……” “???”蘇追腿都軟了,“真的跟著呀?你,你怎么知道……” “反正要我,我肯定跟著你的?!柄Q唳頭都不抬,“別動,讓我靠會兒……側這點,你小嘰嘰磕到我了……呼……” 蘇追面紅耳赤的挪了一點,僵在那一動不動:“那,那怎么辦,你為什么要來這,有人能幫你嗎?” “有呀?!柄Q唳惡意的轉了轉頭,“你呀?!?/br> “別動!”蘇追又挪了挪,讓鶴唳靠著自己大腿,他哭喪著臉,“我,怎么幫呀,我不想,額,我是說,我幫不了的呀?!?/br> “你能?!柄Q唳輕笑,“還是那句話,不幫我,殺了你哦……” “你們不是不能輕易殺人嗎?”蘇追抗議,“為什么又能威脅我了?!?/br> “哦,你原來聽懂了?!蹦菚r候鶴唳和羨羨討論,就沒避過蘇追,沒想到他二楞二楞的伺候著自家小寶貝,竟然還是采集了信息,“但是你還是能殺的哦,因為你是另外一個民族的人嘛?!?/br> 她的聲音低下去,嘟囔:“我的祖上,絕對沒你們的血統……” 蘇追聽得半懂不懂的,只能不甘心的抿了嘴站著,站到他全身都僵硬了,終于扛不住問:“你要休息到什么時候?” “再等一會兒?!柄Q唳呢喃,她這么又坐了一會兒,真的緩緩動作起來,她伸展開雙手,挺起腰腹,以極為緩慢的姿勢,拉伸起全身。 隨著她極緩的拉伸動作,一陣噼里啪啦聲傳來,她全身的骨頭好像在一片片一塊塊的從壓縮狀態被擴張開來,重新組合排列,回歸正常形態,那聲音的大小與她的動作幅度成正比,以至于在她緩緩自箱中站起來時,蘇追甚至錯覺那站起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被重新拼裝起來的骷髏。 這樣的腦補配合著聲音簡直讓人頭皮發麻牙酸心悸,可是在鶴唳嘆息的活動四肢時,卻又詭異傳染開一種名為酥爽的氣息。 蘇追咽了口口水,想深呼吸平復一下,瞬間吸了滿鼻子濃郁的血腥味。 鶴唳全身的衣服已經被血染紅又變紫,已經干了的和沒干的都緊貼著她的肌膚。她一松手,三個箭頭掉入了箱子,她低頭彎腰,仔細的檢查自己的傷口。 “水?!彼穆曇衾潇o到像沒有受傷。 早在打發兩個小的出去買包袱皮時,蘇追已經打開箱子確認了鶴唳的存在,而當時,一應需要準備的她也都吩咐了,諸如水、食物、布條和藥,此時蘇追也無暇他想,遞上了三個水袋,“給?!?/br> “不夠?!柄Q唳接過去,掂量了一下。 “可這一個就夠我們三個一天了!”蘇追瞪大眼。 回答他的是鶴唳咕咚咕咚的喝水聲,她仰頭一口氣喝完一個水袋,一抹嘴,把空水袋遞過來:“去補?!?/br> “可外面?!碧K追有些猶豫,“真的有人跟著怎么辦?!?/br> “你就當沒我這個人不就行了?!柄Q唳轉瞬又灌了大半袋,抽空回答,“虧你還是賣藝的,戲都不會演嗎?你心里想,哎,這倆臭小子事兒真多,大半夜喝什么水,煩死了,然后嘆著氣屁顛屁顛的跑出去,打水的時候看到井邊有根狗尾巴草,就壞笑啊,撿起來想象你回去趁他們睡覺的時候要癢他們鼻子,想到他們皺著小鼻子打著噴嚏醒過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就忍不住想偷偷笑起來,這樣一想,好像半夜替任性的小侄子打水也不是什么很討厭的事了,就心情很好的灌滿水回去了……” 說完,她又再接再厲,喝完了了剩下半袋,拿起了第三袋水。 蘇追目瞪口呆:“你,你……” 鶴唳忙著喝水,很不耐煩的擺手,蘇追無言以對,很無奈的拎著木桶抱著水袋跑了出去。 山中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樹木在山中影影幢幢,隨著每一陣溫熱的夜風發出壓抑的咆哮,每一次在稀少的月光中倒映出黑影,都顯得如鬼影一般可怖。 想到鶴唳說的,“有個殺人狂跟著你哦~”,蘇追就哭的心都有,出來混以來第n次卻也是第一次如此強烈的想要回家,至少族人是熱情友善的,姑娘是美麗溫柔的……哦除了新嫂子……也不包括那個傳聞會嫁給他的女人。 他的頭瞬間耷拉了下去。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 山中雖然有清泉,但為了取水方便,還是在個別院落的外頭打了個公共水井,他打了一桶水,灌滿了兩個水袋后,想了想,又打滿了一桶水,提了回去。 快到院門口的時候,他忽然一頓,原地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山里好冷?!比缓筇_跑進屋子,又是關門又是打噴嚏。 他一邊夸張的打著噴嚏,一邊沖著靜靜的看著他的鶴唳比劃著。 外面,有人。 鶴唳挑挑眉,咧開了嘴,摸自己下巴。 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同學們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個,而且顯然被這兒寵壞了,監視的氣息都能讓一個外行人感覺到,但就算這樣,現如今雙方力量對比的情況看,也不是她能對付的了的。 她嘆口氣,又咕咚咕咚灌完了三袋水,抱起血跡斑斕的毛皮鋪蓋上下裹了,就地一滾就滾進了床底下,擺擺手:“睡啦?!?/br> 與預料的反應不一樣,蘇追很懵,他撅起屁股趴到床下往鶴唳湊去,小聲問:“明天怎么辦?” “你去觀里拜拜唄?!柄Q唳的聲音輕如夢囈。 “這里面供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呀?!?/br> “我也不知道?!柄Q唳艱難的翻了個身,“不過很快我們就知道了。明天打發了兩個小王子出去玩兒,有事需要你做?!?/br> “唔……” 月黑風高,大夢正好。 清晨,等兩個小崽子醒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聽說今天不趕路可以在這山上玩,雙胞胎極為高興,當即手拉著手跑了出去,絲毫沒注意到房間里有若隱若現的血腥味,還有被扔下的小叔叔苦哈哈的表情。 “他們走了,你出來吧?!碧K追道。 鶴唳咕噥了一聲:“恭桶給我挪過來點唄?!?/br> “你要干什么?” “小哥哥,我可喝了五袋水?!柄Q唳挪出半個身子,一手撐著頭側躺著,媚眼如絲,“你說我要干什么?” 蘇追再怎么從西域來,也沒見識過女的當面要小解的,他一時間手足無措,第一反應就是同手同腳的要往外走,忽然想起恭桶還沒給,便又僵硬的去拖過來,轉身要走,那妖精又抬起手:“扶我一把?!?/br> 他真想大吼要不要把尿!可莫名的覺得鶴唳還真有可能一口答應,甚至逼他照做,那太可怕了他一定會瘋掉的。 而事實差不多如他所想,鶴唳根本沒心情去關注少男洶涌起伏的內心,在被拉出來的時候立刻撩裙子要拆褲帶,她雙眼迷蒙目下青黑,臉色和嘴唇都慘白無比,表情僵冷平淡,透著股森森的陰氣,極為嚇人。 眼見著她就直接脫褲子了,蘇追急忙轉身,還沒往外走兩步,嘩嘩的水聲已經傳來,一時間整個人guntang如煮,簡直要熟起來,他甚至感覺到鶴唳抓著他的衣角,竟然還不讓他走! “你出去算什么呀?”鶴唳的聲音閑閑的,“想讓外面的小伙伴知道你在房間里被女鬼調戲了嗎?” 水聲漸歇,鶴唳處理了三急,有氣無力的坐在床上,疲軟的喘著氣。 “你還好嗎?”蘇追強行忘記剛才的事,硬著頭皮問,鶴唳現在一身衣服都是磚紅色的,還有點發紫,全是干涸的血液,不知道的還當她穿的就是這個顏色,知道的就該明白這身白衣服是被染得多徹底了。 “不大好呢?!柄Q唳連碎碎念的勁頭都沒了,“我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