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可惜晉王不是小寶,它也不是瑤娘,人還沒到近前就被晉王搡走了。它還想不屈不撓,被隨后上炕的瑤娘一把抱在懷里。 “行了,你就別招他了,小心又被不準進門?!?/br> 前些日子有一回就這樣,晉王被花花磨煩了,吩咐不準讓它出東廂大門,也不準它進正房門。連著被禁了多日,最后還是花花不要貓臉的搭了小寶的空子,才能進了這正房大門。 花花蔫蔫地喵了一聲,從瑤娘懷里跳出來,去旁邊老實臥著。而隨著它彈跳的動作,瑤娘的袖子里滾出了個紙團。 晉王眼疾手快,拈了過來?,幠锞鸵?,可惜人矮胳膊短,又哪里是晉王的對手。她整個人都扒到晉王身上了,也沒能搶下來,反而讓晉王把紙團給攤了開。 只見那皺巴巴的紙上,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字——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晉王嗤了一聲,“你這是相思誰呢?” 第149章 瑤娘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也不看他, 就管他要那紙。 晉王就是不給他, 拿在手里嘖道:“這字可真丑, 本王竟不知道你還會寫詩抒發心中的郁氣。瞧瞧這句,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br> 他越說口氣越冷, 眼神也冷了下來,冰渣子似的眼神,來回在瑤娘臉上脧著:“即便相思全無用處,也不妨抱著癡情惆悵終身?本王讓你很惆悵, 這讓你如此思念的對象該不會是那個馬夫吧?” 瑤娘嚷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誰也沒有想?!?/br> 晉王冷哼, 滿臉冰寒。 這情詩肯定不是寫給他的, 他日日杵在她身邊,還能讓她惆悵成這樣, 定是有哪個野男人讓她一直惦著。 是那個馬夫?還是那個小捕快?還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野男人? 她還沒十五跟了自己,那事出了以后她不可能有心思和野男人勾搭, 那不用說就是之前的事了?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怪不得那時候她心心念念都想離開他,除了小寶外,外面肯定有什么東西勾著她的魂兒。 晉王只要一想到瑤娘有個兩小無猜的小野男人,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說不定大了些后,懂得些許情事,還偷偷親過小嘴, 說不定那小野男人還摸過她的兔兒。 尋常女孩兒像她之前那般大時,哪里會有那般豐腴的身段。有只手摸過她的小鴿子,把小鴿子摸成了白兔兒,才變成他喜歡的模樣。只要一想到這些,晉王就滿心暴戾,恨不得當即將那個男人找出來撕巴撕巴了。 晉王這一切思緒也不過發生在頃刻之間,瑤娘不過是自慚形穢自己的字,羞于給人看見,哪里知道對方會生出這么多心思。 不過她也有些意識到晉王的情緒有些不對,嗓音軟軟地解釋著:“你真的想多了,我誰也沒有想,我就是閑來沒事寫來玩的?!?/br> “以前也沒見你寫這種東西!” 呃,問題是以前她根本沒想到這茬來。 大抵是他爹給她的影響太深刻,所以她下意識覺得男人都是認為女人無才便是德。再加上這些東西丟開的時間太長,她根本記不起來。也是昨日去了鎮國公府,見喬氏住的地方布置成那樣,她才意識到原來她也是可以重拾,甚至再去學的。 “這句詩不是我自己寫的,是世子夫人給了我一本詩集中收錄的,我覺得意境很美,就抄寫了一下。另外你也不要胡思亂想,我之所以不給你看是因為我的字太丑了,我想練好一點再寫給你看?!?/br> 就只是這樣? 晉王狐疑地去瞄她,骨子里的多疑開始作祟。 可她的表情實在太淺了,也是他對她太過了解,他能很清楚的堪透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里的意思。 她沒有說謊。他不自覺地松了口氣,同時突然想起她說的那句等字練好一點了寫給他看。 她想給自己寫情詩? “我知道這詩是你抄錄來的?!睍x王清了清嗓子道,面色終于不再那么冷了。 瑤娘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他怎么知道的? “我看過?!闭f完,晉王不屑一哼:“你們婦道人家就喜歡這種無病呻吟的東西?!?/br> 什么叫做你們婦道人家! 瑤娘心中忿忿,知道晉王的臭毛病又犯了。 明明錯了,還非不認賬,借用貶低別人來達到混淆視聽的作用。她瞅了瞅旁邊用同樣高傲眼神看著自己的花花,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了。 這是氣了? 晉王瞄了瞄瑤娘的背影,同樣去瞅花花。 不同于對待瑤娘,花花此時的眼神要綿軟就多綿軟,它瞇著貓眼,就歪著身子想往晉王腿上蹭,卻被晉王長腿一掃,給掃了開去。 瑤娘整整氣了一個上午,中午用飯時都沒和晉王說話。 所有人都知道側妃生氣啦,是殿下招惹的。 用罷了午膳,瑤娘沒有小睡,而是去了書房,留下晉王一個人坐在東次間大炕上,和小寶面面相覷。 對此,小寶是樂見其成的,總是要讓他爹吃一次癟,才知道泥人兒也是有三分土性。 心情太愉悅,小寶抓著花花兩人在炕上翻滾起來?;ɑㄗ钕矚g的人,除過晉王,就是小寶了,也愿意紆尊降貴陪他玩。 晉王嫌棄地看了一眼和貓滾在一起的兒子,趿拉著鞋往里間去了。 最近,他養成了午睡的習慣。 即使是在工部,到了時候也會在值房里睡上一會兒。 躺了一會兒,睡不著。晉王又從臥房里出來了,小寶和花花已經在炕上睡著了,身上搭著一層毯子?;ɑ]有睡實,聽到動靜睜開眼看了晉王一眼,想起來跟過去,可又實在舍不得暖暖的被窩,遂又閉上了眼。 書房的門關著,晉王試探地推了下,就搡開了。 瑤娘果然在那里伏案書寫著什么。 靜悄悄地走過去看,就見她姿勢什么別扭,時不時握著筆的手還動一下,看得出是握筆姿勢不順手的關系。 晉王上前一步,從身后握上她執筆的手:“執筆無定法,要使虛而寬。你無須太過計較正確的執筆方式,怎么舒服怎么來,只要掌心留有活動的余地,執筆靈便就可以了?!?/br> 說著他松開瑤娘的手,讓她用自己最舒服的方式執筆。果然瑤娘的姿勢是不正確的,但又因她知道正確的方式是什么,所以總在腦子里計較自己這樣是不對的,也因此反而受到影響。 “你記住幾個要領,指實掌虛,松緊有度。也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掌心要留有活動的余地,但手指卻要牢牢的抓住筆,不可太緊,也不可太松。管直腕平……你要放松,不用太過緊張……” 晉王握著瑤娘的手在宣紙上寫了個‘晉’字,此字筆跡瘦勁,金鉤鐵畫,富有傲骨之氣,筆畫如同斷金割玉一般,乃是晉王最擅長的瘦金體。 這還是瑤娘第一次見晉王寫字,其實以前也不是沒見過,偶爾晉王也會搬回一些密函文冊之類的回來看,時不時在上面批寫著什么,但瑤娘從沒有湊上去看過,所以這是她第一次見晉王寫字。 “殿下的字真好看?!爆幠锟煽床怀鍪裁醋趾米植缓玫?,好看的在她眼里就是好字。 “你初學,臨摹瘦金容易誤入歧途,本王明兒等會讓人送本顏公的《多寶塔碑》來,你每日臨摹一二,假以時日必有長進?!?/br> 晉王一面說,一面虛握著瑤娘的手又用顏體寫了幾個大字,筆力雄強圓厚,端莊雄偉,氣勢磅礴,顯然在顏體上的造詣也是挺深的。 “殿下你懂的真多?!?/br> 即使臉皮厚如鐵如晉王,被這么連著夸了兩下,也忍不住老臉紅了一下。他輕咳了一聲,他松開手,打岔道:“你寫幾個字我看看你可是掌握了執筆的姿勢?!?/br> 隨著晉王退開去了一旁,瑤娘不自在地將手心里狼毫小楷調整了下??僧斔兆」P后,還是忍不住有些不自在,總是想調整手上的姿勢。 晉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瑤娘攥捏了好幾下,都沒有捏舒服,索性也不考慮姿勢對不對了,就照著晉王方才所講—— ‘指實掌虛,松緊有度,管直腕平?!?/br> 她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著,起先寫了兩個字明顯受姿勢所礙,漸漸就開始順暢了。雖字還是丑丑的,到底沒有方才的生澀停頓之意。 “你即沒有基礎,就先從描紅開始,每日描紅十張,本王檢查?!?/br> 晉王的架勢太一本正經,瑤娘自然被他震懾,也顧不得生氣了,宛如剛入學的孩童一般,老實地點點頭。 “至于描紅就從明日開始,今日你也練了很久,還是先去歇息。習練書法當講究松弛有度,這樣才能習出好字?!?/br> 被晉王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瑤娘,就這樣被他哄了回去。 兩人上了榻,晉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環抱著她,再也沒有方才不充實的感覺。 這一場大雪下了整整五日,雪勢時大時小。 讓曾經待在過晉州的人來看,這雪實在算不得什么,可對于京城的人來說,卻是極為罕見的。 外城有許多老百姓的房子都受了災,京兆府的衙役和五城兵馬司的人每日來回穿梭在各處,安頓這些流離失所的老百姓。據說大興、宛平等臨著京師的幾地,聚集了大量的災民,都是因為受災下意識從附近各地匯集想到京城,卻被攔在外面。 京師乃是重地,不可能讓災民涌向這里。 福成每日都會向晉王稟報外面的情形,可晉王卻是一點動靜都無。 瑤娘實在是忍不住了,問他:“外面已經有人在施粥了,若不咱們也施點兒,不用太多,總是一份心意?!?/br> 她所說施粥的人,是京城一些富戶人家開設的小粥棚,倒是一些勛貴與大臣家中并沒有什么動靜。 晉王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槍打出頭鳥?!?/br> 不過這出頭鳥很快就出現了,正是安王妃。 正確應該說是安王。 最近安王風頭正盛,惠王遭棄,他排行最長,進的又是禮部這種清貴的地方。禮部這地兒看似清貴,卻是掌著朝廷的命脈,每三年一次的科舉會試正是由禮部主持。 時下官員學子們講究這幾種關系,同鄉、同年、同座師。 《生員論中》中所言,生員之在天下,近或數百千里,遠或萬里,語言不同,姓名不通,而一登科第,則有所謂主考官者,謂之座師;有所謂同考官者,謂之房師;同榜之士,謂之同年;同年之子,謂之年侄;座師、房師之子,謂之世兄;座師、房師之謂我,謂之門生;而門生之所取中者,謂之門孫;門孫之謂其師之師,謂之太老師。 足可見一斑! 這座師與門生之間,同年與同年之間,人老幾代,盤根錯節,利益龐大。 所以文官者若是哪一日能被欽點成為會試的主考官,哪怕是個副考官,也足夠給其增添許多資本了。 想想,這一科被取中的學子俱是自己的門生,何等的風光! 每逢臨近春闈,疑似會被欽點為主考官的府邸大門前都是車馬如龍,而另一個受眾人矚目則是禮部的諸位官員。因為除了主考官由當今欽點以外,其他同考官大多都是禮部的人,可不是炙手可熱。 恰恰安王又在禮部儀制清吏司任主事一位,而儀制清吏司統管科舉之務。 炙手可熱的安王殿下,加上炙手可熱的禮部,也因此明明是數九寒冬。安王府卻是門庭若市,每日被拒在門外的人不知幾凡,安王儼然一副不愿與這些人深交的模樣 當然這不過是表面上的,實際上該進行的都是私下進行著,由安王手下門人出面應酬交際。哪怕是老謀深算的安王經此幾番,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會試三年一次,正是他網羅大量年輕官員的好時候。 這廂鬧了雪災,那廂安王府就大張旗鼓地開設粥棚施粥,市井之間關于安王乃是賢王的言論越來越多,甚至有人議論前太子不過是占了嫡長,人才賢德都不如二皇子的安王,如立太子,當立安王才是。 一時之間,這種呼聲越來越高。 朝中本就有老臣上書建議弘景帝當盡早定下儲君人選,方是社稷之福,只是弘景帝態度不明,一直壓著。這一陣呼聲而起,朝堂之上竟有人向弘景帝進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