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第91章 晉王就這么在榮禧院住下了。 隨著他的到來, 榮禧院多了許多人和物。 正房這里涇渭分明, 東邊是晉王,西邊是瑤娘,井水不犯河水。 當然, 這指的是主子們, 下人之間打得十分熱乎。 尤其是朝暉堂的那些小太監們, 一個個嘴巴可甜了,jiejie長jiejie短,人也勤快, 有點兒什么事根本不用紅綢幾個動手, 他們就幫著辦了。 連素來少笑的玉蟬,都被逗笑了好幾次。 難道她就喜歡聽人叫jiejie? 百思不得其解的暗十一,終于忍不住了,瞅著玉蟬回屋時,悄悄出現在她眼前。 “玉蟬jiejie……”他期期艾艾地叫了聲,眼含期待。 玉蟬嘴里還吃著小順子孝敬的糖炒栗子, 這聲‘玉蟬jiejie’當即讓她嘴里的栗子噴射出去, 噴了暗十一一頭一臉。 幸好暗十一常年帶著頭巾并蒙著面,不然指不定怎么狼狽。 玉蟬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可還不等她說什么,暗十一就消失了,消失了。 只留下玉蟬一個人站在游廊上,吹著寒風,手里還捧著一包糖炒栗子。 瑤娘整日里待在西暖閣, 同一個屋檐下,里面有點兒什么動靜免不了會知道。 兩日的時間,劉良醫來了五趟,而福成進進出出都是唉聲嘆氣的。 她低頭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瞪大著眼睛看她的小寶。 “他畢竟是你爹,若是出點什么岔子,誰都擔待不起。娘當過一次寡婦,再當一次也不要緊,可總不能讓你沒了爹?!爆幠锫曇粜⌒〉?,模樣認真。 小寶面若無事,實則心里早就翻了無數個白眼。 就知道她堅持不住,就知道那人的jian計一定會得逞! 小寶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可他總覺得要是就這么算了,對不起他娘的兩輩子。 可—— 他畢竟是個不能說話,也不會走路的奶娃,大人做出什么決定,他也阻止不了。所以,她愿意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反正…… 他也就是想撒撒氣而已。 氣什么時候都能撒,總不能把他的命玩沒了。 其實瑤娘也不是在跟小寶說,她是在跟自己說,說服自己。很顯然這兩日瑤娘估計也不是第一次想這事了,她很快叫來紅綢,把小寶交給她。 “我就不去了,你跟福成說,一切為大局?!?/br> 大局就是小寶必須為晉王獻一次血了。 劉良醫本是想給小寶喝點可以昏睡的藥,可小寶就是不喝,無奈就只能這么直接下手。 不得不說,人性是比較市儈的。 就像福成,以前小郡主也不是沒被放血過,大抵是出自對胡側妃的不待見,大抵是出自重男輕女的心態。之前目睹這一幕,他頂多是擰著眉,這次大呼小叫感覺就像似那刀子割在他的手上。 小寶靠坐在玉蟬懷里,小腳丫上大拇指被割了一道口子,一滴滴鮮紅色的血,滴落在下方被福成捧著的碗里。 其實割手腕或是手指最好,可惜小寶現在正是任事不懂的年月,手上有傷怕他會啃會拽,于是便選到不易讓他碰觸到的腳上。 只是這地方放血慢,尤其孩子小,也不敢割出太大的傷口,于是福成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血一滴一滴的滴下來,嘴里叨叨著:“劉老頭,到底夠沒夠,不是你家的孩子,不心疼是不?” 劉良醫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就是不理他,知道一理他這事就沒完沒了了。 孩子爹也在一旁看著,看得臉色青了白白了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是熟知晉王的性情的,大抵就知道太子一系最近又要頭疼了。 見差不多了,劉良醫道:“行了行了?!边呎f邊接過碗,熟稔的將血倒進一個瓷瓶里,然后揣著瓷瓶便急匆匆的走了。 福成給小寶包扎傷口,奶娃子的腳本就小,小小的大拇指只有大人的小手指那么大。 他笨手笨腳的,半天都沒包好。小寶覺得自打自己重活了,可能是因為變小了,心態也變小了,同時身體的忍耐度也降低了許多。 上輩子他不知冷熱,被人扎上一刀,他也感覺不出多少痛苦??涩F在不行,起先是麻木,麻完了就是疼,他疼得很煩躁,就用另一只小腳丫去蹬福成的臉。 福成臉都被蹬得變形了,還是鍥而不舍要給他包扎。 晉王走過來一把將他拉開,福成踉蹌起身:“殿下!” 晉王蹲了下來,福成只能將手里的白布和瓷瓶給他。 小寶盯著他,考慮要不要用腳蹬他臉。 可惜還沒等他考慮完,晉王已經幫他包好了。 出乎意料的迅速。 福成抱著小寶出了房間,嘴里唾罵:“劉老頭跑得真快,個死老頭子!” 小順子在一旁搭腔:“順子就說順子來,干爹你非要來……” 話還沒說下去,就被福成噴了一臉,“你小子毛手毛腳的,弄壞了怎么辦?!?/br> 其實你才毛手毛腳吧,這話小順子沒敢說。 兩人一道抱著小寶去了西暖閣,交給了瑤娘?,幠锬蛔髀晫⑿毥舆^來,摸了摸他小腳上包扎的白布。 福成小聲說了句:“殿下可心疼了,還親自給小主子包扎了傷口。就是人臉冷,又說不出好聽的話,吃虧?!闭f完,他就嘆了口氣離開了,留下瑤娘抱著小寶久久不語。 服藥的那一日,穆嬤嬤和暗一都來了,自然也少不了劉良醫。 其實完全不用這么鄭重其事,這藥還要服半個月呢,可能上次出了岔子,這次大家格外關切。 連著吃了五日,每日一丸,劉良醫每日都會來把脈,說晉王的情況正在慢慢減輕,且晉王也沒再發作了。到底毒還沒有完全清干凈,還得繼續服藥。 西暖閣擺了午膳。 也是奇怪了,自打經歷了之前那事,瑤娘突然就不孕吐了。吃什么都香,可把紅綢幾個高興的,小廚房的婆子日日變著花樣給瑤娘做,吃得她這幾日氣色格外好。 與瑤娘不同,晉王卻被忌了嘴。 劉良醫說了,服藥期間還是多喝些稀粥好,免得不克化,也不利于藥性。 于是瑤娘和小寶在西暖閣的大炕上上,吃得歡聲笑語之時,晉王寒著張臉端著碗喝粥。 豎著耳朵聽那邊的動靜,晉王的臉越發寒了。 他抬手將還剩半碗粥的碗扔在旁邊的小幾上,下榻。 福成過來給他穿鞋,“殿下,您這是想去哪兒?”為了符合自己養病的狀態,晉王這幾日可是哪兒都沒去。 晉王也沒理他,趿拉著鞋就往西暖閣去了。 到了的時候,瑤娘正在用午膳,紅綢端著一個碗給小寶喂飯。 小寶如今長了四顆小米牙,上面兩顆下面兩顆,太硬的東西還不能吃,但一些軟飯爛菜都可以吃了。 燉得軟糯的羊rou,被做飯婆子先用刀背敲碎了里面的纖維,然后切成小塊兒下鍋,只放少許鹽,和高湯調味。燉一刻鐘后,將胡蘿卜下鍋,等瓦鍋里的湯汁燉得差不多快干了,就可以裝盤了。 還有只放了少許油清炒的碎菜葉,這在冬天里可是稀罕物事,市面上極少能在這時候見到翠綠的新鮮菜,這菜是王府別莊上送來的,又稱洞子貨。 有飯有菜還得有飯,一小碗專門給小寶燜的碧粳米飯。燜得很是軟糯,澆上羊rou燉胡蘿卜的湯汁,配著一葷一素兩個菜,小寶能吃一大碗。 每次小寶吃飯時,邊上就要圍幾個丫頭。 打從小寶住進這正房來,就成了幾個丫頭的新寵,吃飯有人喂,還得有人端著水杯子、干凈的帕子,以供隨時取用。 紅綢笑罵她們都是閑的,可誰叫這么小點點的人兒,怎么看怎么可愛,還要學著大人一本正經的模樣。這冬日外面下雪,丫頭們也沒地方耍,正房里燒著地龍,陪著小主子玩兒,活兒也干了,在主子面前也露臉了,何樂而不為。 晉王在東間聽到的,就是幾個丫頭逗小寶的笑聲。 瑤娘笑瞇瞇地看著兒子一會兒被人擦下小臉小嘴,那滿臉煩躁卻又要強忍的小摸樣,邊上玉蟬給她夾塊兒炒雞筍,她夾起來就吃了。 還是看著兒子臉吃飯開心,以前和晉王一同用膳,總是越吃越沒胃口。 她正想說什么,抬眼就看見門邊上站著的晉王。 晉王一身青衫,長發未梳髻,而是成一束綁在腦后,襯得他氣質清雋。 晉王瘦了,早先就慢慢瘦了下來,只是不顯,這連番二次地折騰,明顯能看出他的臉頰有些下陷。 瑤娘當即收起笑容,邊上的幾個丫頭也慌慌忙忙止住笑聲,紛紛曲膝行禮。 旁邊的福成擺了下手,當即都下去了。 見晉王也不說話,福成心里嘆了一口氣,撐著笑臉道:“夫人在用膳?” 瑤娘點點頭。 “殿下還沒用呢?!边@句話說出口,后面話自然就好說了,“這雪天路滑,劉良醫又讓殿下忌口,這頓頓白粥喝的,老奴看殿下都瘦了。這不,知道您這兒正擺飯,就……” 話都說成這樣了,瑤娘只能吩咐讓玉蟬再去拿副碗筷來。 晉王褪鞋上了炕,在瑤娘對面盤膝坐下。 四四方方的黃花梨炕桌上擺了七八個菜,雞鴨魚rou樣樣都有,都是撿了瑤娘口味做的。 福成本是要給晉王侍膳,他都沒讓,自己拿著牙箸夾了菜吃。 瑤娘也低著頭吃,屋里的氣氛降至冰點。 也就小寶還無憂無慮地大口吃著,福成為了不讓氣氛太尷尬,沒話找話和玉蟬說:“小主子吃這能行么?才多大點兒孩子,都能吃rou了。呃,吃得可真香!” 玉蟬老實回答:“可以吃。本是何奶娘不讓吃的,但夫人說可以。小主子吃得可香了,一頓能吃一大碗?!?/br> “頓頓都吃這么多?” 玉蟬想了想,道:“早膳喝粥,吃一小碗粥,兩個饅頭、包子、蝦餃什么的,和一個煮雞蛋,再配點兒青菜,就是一頓。午膳差不多就是這樣的,菜食每天都會變,晚膳和早膳差不多。一日三頓,另再吃點兒合乎脾胃的果子什么的?!?/br> “不喝奶了?”福成狀似閑聊,就把玉蟬給帶歪了。她停下給小寶喂飯的動作,道:“自打吃了飯,喝奶就少了,長胖了不說,也長高了,奴婢看小主子要不了多久就能自己走路……” 一旁,晉王一臉正經,手里的牙箸卻有一下沒一下地夾著菜。 顯然是在聽。 福成自然就多問一些關于小寶的事。 瑤娘坐在一旁,心情有些微妙,她自然是看得出晉王正在聽。 氣氛玄妙卻和諧,可有個人心里很不不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