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戳穿她，開麥接話道：“你想要什么樣的？”

    “我？”

    一開始只是為了岔開話題，這會兒盛憶倒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了。

    “萬圣節的女巫皮膚是很好看，不過我自己的話，果然還是希望天使能出個藍□□調的金皮吧，”她點開天使的皮膚列表，“現在不是金紅就是黃色的，要么就是紫色?！?/br>
    涉及到她的喜好，覃書不著痕跡地試探道：“你喜歡藍色？”

    “是啊?！?/br>
    “為什么？”

    ……為什么？

    這個問題問得盛憶一愣。

    對啊……她當初，是為什么會喜歡上藍色的？

    她的視線漸漸移向了英雄列表中，身著藍色盔甲的法老之鷹。

    加菲的法雞皮膚換來換去，最后總是會用回藍色的初始默認皮膚。她之所以會喜歡上藍色的原因，無外乎是每次抬頭總能看見天空中那一抹藍色的身影，而那個人也往往會注視著她。以至于到后來，每每看到藍色，總能想起他。

    想到這里，盛憶忽然想起了許久以前看過的一篇雙|飛組的同人漫，在那里面，法芮爾似乎也問過安吉拉類似的話。

    她張了張口。

    ——盛憶一直在遲疑。

    他們兩個人保持著這樣不近不遠的距離已經太久，久到身邊的人總會有意無意地開玩笑，久到不認識的人看到就會誤以為他們是一對，然后被他們笑著否認，又或者沒有?；ハ喽贾辣舜耸呛芴厥獾拇嬖?，可始終沒人再往前邁出那一步。

    喜歡大抵是這樣一種感情——積攢得愈久，也就變得愈深，以至于在她毫無所覺的時候將那些遲疑磨了個干凈徹底。

    她曾經以為自己要的是一個能陪在身邊、知冷知暖的人，對自己未來的對象也有著一套自己的標準?？稍谡嬲錾狭四硞€人時，她那套標準就被像是被抽下了最底下那塊根基的積木，自顧自地崩塌，從此對于未來的幻想全都仿照了他。

    她想試試。

    偶爾沖動一下又何妨？

    “因為……”

    想起那條短漫中安吉拉·齊格勒的回答，盛憶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藍色是天空和你的顏色啊?！?/br>
    ☆、第四十二章

    “總的來說，咱們學?，F在這個政策就是這樣?！?/br>
    班導將那一沓宣傳資料放在桌上, 往面前的人那邊推了推。他忽然又好奇道：“我之前提的時候, 看你好像興趣不大啊，現在怎么轉性了？”

    “發生了一些事, ”覃書翻了下最上面的那本冊子, 掃了一眼上面的外文，“所以我想考慮下交換生或者出國讀研，當然還是更傾向前者?！?/br>
    “那正好?！?/br>
    他們的班導點了點頭。

    “你從這個時候開始準備, 正好是最合適的。以你現在的績點, 想要爭取到這個名額也不是太難的事，至于其他的方面, 你自己回去先看看上面的具體要求, 有什么不清楚的還可以來問我?！?/br>
    覃書笑著應了是, 心里想的卻是他這么做的原因可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瘋狂。

    只因為在網絡上喜歡上了一個女生, 他甚至只聽過她的聲音, 連她長什么樣都不清楚，在知道她將來的打算后就冒出了這樣的想法——而他甚至都不知道隔著網線，對方所說的話是真是假，只是一廂情愿地認定了這事的真實性，這放在平時可完全不符合他的風格。

    他最開始意識到自己異樣的感覺之后, 想的不過是可以先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而后再去考慮其他。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事情按照他想要的方向發展，覃書卻發現自己越發地不知饜足。每每他以為自己走到這步就可以滿足，下一秒, 內心里的聲音就在告訴他，他實際上想要更多。

    他在房間里翻看著活動資料——他所在的大學，與蒼術所要去的國家的幾所大學，每年都有留學生交換過來。就像班導所說的那樣，以他的條件，想拿到那為數不多的名額也不算多難，只是確實要從現在開始好好準備。

    然后……

    在那之前，還有一個問題。

    覃書打開企鵝，劃過蒼術的每一條動態，嘆了口氣。

    從那每條之間都相差甚遠的發表時間就可以看出，對方并不是喜歡發動態的人——顯然，他自己也不是，覃書倒不希望兩人在這一點上志向相投，畢竟這也意味著他根本無法從這上了解到對方的喜好。

    除了青木之外，shin、楚烏、三秋，甚至于天梯上遇到的路人隊友，人人都開過他跟盛憶的玩笑，也對兩人之間曖昧不清的關系看得門兒清。然而只要沒被捅破，窗戶紙永遠都在那里，他到底還是沒有跨過那條線，也拿捏不定能捅破的最佳時機。

    也許……

    他想。

    是時候挑明了。

    等到他們打完這次守望杯——畢竟是盛憶提出要參加這個比賽的，覃書也希望能讓她拿到一個滿意的成績，然后在那時告白，似乎是最順理成章的決定。

    也就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他對待這比賽的態度上，在原本的認真上就又加了十二分的較真。結果到底是好的，他們一路從海選順利地打到八強，只是大量的訓練賽壓榨了本來就為數不多的二人獨處時間，覃書也有意無意地勸說自家天使在空閑的時間里一起雙排——前提當然是瞞著那群有自知之明卻一心想當個锃光瓦亮的電燈泡的隊友。

    “因為?！?/br>
    他聽見蒼術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笑意。

    “藍色是天空和你的顏色啊?！?/br>
    覃書腦海中忽然有什么東西“咔噠”一聲繃斷了。

    對面突如其來的長久沉默，讓盛憶在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的同時，不由得也有些失落。

    “其實剛才那句話，是我看過的一篇雙|飛組的同人漫里的臺詞?！?/br>
    盡可能地調節了一下自己的心態，盛憶打了個哈哈，試圖以此來蒙混過去這沉默所帶來的尷尬：“里面有一段就是法雞問天使為什么喜歡藍色，天使當時就是這么回答的，你剛才這么問我，我突然想起來里面的情節所以——”

    她猛地停下來。

    靠，怎么感覺還是不對勁？

    ——她到底為什么要在這種情況下還提雙|飛組，直接略過去，說是在哪看到的類似橋段不就好了？

    “比起gency，我確實更喜歡雙|飛，”她開始急急地為自己剛才的話補救，“因為玩多了天使總有被源氏切得生無可戀的時候，還是跟著法雞飛有安全感……”

    ——不不不還是不對！

    越描越黑！

    正在盛憶懊惱之際，終于聽見那邊的加菲“嗯”了一聲。

    過了兩秒，她才聽到他接著開了口。聲線還是她往常聽慣且喜歡的聲線，只是……說不上是哪里讓她感覺有些不大一樣。

    “我倒是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顏色，”他說，“金紅或者黃色或者紫色，就看她是用哪個顏色了?！?/br>
    “……”

    盛憶眼睛眨了眨，慢慢睜大了。

    哎？

    她……沒聽錯？

    “蒼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一件事情?！?/br>
    覃書語速不快，說著他原本以為不會在這個夜晚說出來的話。

    興許是順利晉級的喜悅所沖擊，興許是氛圍實在太好。

    他決定在打完比賽告白之后，曾經預想過很多種坦誠的方式和對方可能會有的反應，在腦海中將情形排練了許多遍。結果事到臨頭才發現，再多的預想還不如對方的一句話所帶來的刺激有用。

    “……我最近，喜歡上了一個人?！?/br>
    盛憶心頭忽的一跳。

    “我倆剛認識的時候，她上來就夸我聲音好聽?！毕肫鹱约寒敃r的反應，覃書不由失笑，“那會兒是真的嚇了一跳，可能是因為從小的交際圈都是面對面現實交際的類型，還真是頭一次被人這么說?！?/br>
    “我以前只見過別人的雙|飛雙排，也沒想過有一天也能有自己的綁定天使。最開始拿出法雞，別人別說是拿天使了，來個和尚給我掛球都該謝天謝地了。說實話，我當時正對自己的法雞產生懷疑，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在這個版本里練出這個英雄，如果沒有她那時候的肯定和之后的陪伴，別說是走到現在的程度了，連還在不在玩這個游戲都不一定?！?/br>
    “盛憶，”他聲音柔和地叫了她的名字，“我喜歡你?！?/br>
    她盯著自己手下的鍵盤，卻發現視線早就不自覺地失去了焦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總覺得，”盛憶安靜了半晌，突然別扭道，“你這是感激吧?！?/br>
    “如果感激是跟那個人說話會緊張的話?！?/br>
    “我怎么沒聽出來你緊張——”

    “怎么可能讓你聽出來?！?/br>
    覃書低聲念叨了一句，慶幸現在盛憶不會看到他的手指抖到拿起水杯時，里面的水面都在輕微地晃動。

    “而且，對你的實力和聲音，我都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啊?！笔浺廊粵]有放過這個話題，“我是真的覺得你的聲音很好聽啊，至少很戳我?！?/br>
    “嗯，戳到你就夠了，”覃書說，“別人的看法我不在意?！?/br>
    盛憶沉默下來。

    好歹也是這么久的搭檔，覃書從那沉默之中，猜出了幾分她在困擾著的想法。

    說到底還是在不安。

    “你的所作所為足夠讓我喜歡上你，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別人也不會像你一樣覺得這只是該做的事——這恰恰也是我喜歡你的其中的一點?！苯又?，事到如今，一直被兩人默認的事終于被他親口承認，“盛憶，對我來說，你是特別的?！?/br>
    “愿意……”

    他以為自己不會為情所困，直到終于體會到這種口干舌燥的感覺，對對方的答案期待卻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分緊張畏懼。

    “考慮下和我交往嗎？”

    盛憶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徹底地卡了殼。

    在之前為自己那句話辯解時，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一時沖動是多么地與時機不湊巧，畢竟他們兩人在現實間的距離太過遙遠。再加上加菲的沉默，也許他也沒她以為的那么喜歡她——再怎么不情愿，這樣的想法也還是冒了出來。

    緊接著，這想法就被對方突如其來的告白擊得粉碎。

    也許——

    也許她不應該答應。

    關上電腦，網絡就會與她的現實生活割裂開，變成毫不相干的兩條線，互相駛向截然不同的方向。盛憶知道自己該做出的選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