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木魚沾血的指頭抹過紙像后,捏了個繁復的手訣,想了想又疊加了一道手訣。 她捏著小像遞給趙奇峰:“給你?!?/br> 趙奇峰視線正集中在對面,思維正陷入那一方世界,聽到木魚的話,還沒有回過神來,接過小紙人,低頭看了一眼。 他還真有些服了,南城眼看就要翻天覆地,這小姑娘還有心思折騰她的小紙人,勉強的掀了掀嘴角:“謝謝?!?/br> 木魚聽出了他的不在意,也沒解釋,依舊低著頭,孜孜不倦的折騰著自己手上的小紙人,她咬破的手指上冒著鮮血,在虛空中龍飛鳳舞的畫著什么。 神情安靜乖巧,只是臉色太過難看,面如金紙,嘴唇發白。 趙奇峰皺眉詢問道:“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br> 木魚隨口敷衍:“嚇的?!?/br> 趙奇峰是一個字都不信,有些無奈:“小丫頭,你還是先回去吧,對面一會兒就要亂了,這里不安全?!?/br> 木魚手上動作未停,半抬著下巴:“對面不是正亂著么?” “你是新來的,可能不清楚?!壁w奇峰摸了一把自己的板寸頭,表情復雜了起來,“你別看對面上去的人挺多,部分人也的確是有手段,但是在南城數得上名號的人,一個沒有,這說明什么?” 木魚:“說明什么?” “黃雀在后?!?/br> 木魚手一頓,側頭面向趙奇峰,面無表情的符合:“有道理?!?/br> 趙奇峰:“……” 這姑奶奶能有個正常的反應么? ——也對,這離楠城里,怎么可能有正常人。 趙奇峰這些年脾氣養的不錯,也沒生氣,就道對方跟自己一樣,心里跟明鏡似的,什么都明白,但是就是不想離開。 或者,不能離開。 他不再勸說,笑了起來:“好吧好吧,到時候實在太危險了,大哥帶你逃?!?/br> “你先離開?!?/br> “什么?” 趙奇峰話音剛落,他手心里的小紙人突然“活了”,順著他的手臂麻利的爬到了脖子上。 他還沒能反應過來,全身就徹底僵直住,像是被穿了線的木偶,四肢全然不受他控制:“你做了什么——” 木魚將最后一張小紙人祭煉好,將小紙人全部捏在手上,剩下的東西一股腦的塞進背包里。 “它會帶你離開這里?!蹦爵~走到趙奇峰身后,半跪著解下他的弓箭,“借你弓箭一用?!?/br> 趙奇峰完全沒有拒絕的權利,他被人cao控著,背對著木魚,一步步離開。 他意識清醒,身體卻如同傀儡一般,順樓而下,朝著外圍飛快撤離。 一直撤到了一條街外,趙奇峰才停了下來,十秒鐘后,他試探性眨了眨眼就,又動了動手,確定身體掌控權回來了。 手在后背一抹,將小紙人捏在指尖,靠近眼前。 在小紙人的背面,血色的字跡正慢慢消散,只余下一個輪廓,依舊能看出字體的遒勁有力。 量。 “轟!” 他猛然回頭看去,司度所站著的地方,盈盈而起一個半球形的血色光幕。 趙奇峰聞著洶涌而來的血腥味,只覺得頭皮發麻,兩眼發黑。 ——百人祭祀 他從未料到,那群一直隱藏在夜色中的黃雀們,會用上這樣慘無人道的手段。 *** 黑色虛影似有感應,從人群中飛速倒退,來到了司度的身側。 司度立在一角,看著腳底的鮮血宛如流動的河,順著幾條脈絡,被血色的屏障瘋狂的吸收著。 彌漫在半空中的血色霧氣,肆意的絞殺著活人。 屏障的血色每濃上一分,這被困在屏障內的活人,就又死幾個。 而這屏障,也堅固了一分。 虛影身上的黑色濃郁的近乎實質化,五官也清晰了許多,連嘴角嘲諷的弧度似乎也清晰了許多:“為了困住你,他們倒是舍得下血本,現在你還能出去么?” 司度搖頭:“百人祭祀太過霸道?!?/br> 虛影聳了聳肩,渾不在意:“得,那咱就在這呆著吧?!?/br> 百人祭祀原本是殺局。 是以前戰場之上,逆境的一方玉石俱焚所用,它凝練百人以上的亡魂和怨氣,最終業報于殺人者本身。 在裂縫之下擺下這么一局,顯然是為了殺掉司度而準備的。 只可惜他們并未料到,司度在這樣的情況下,出手居然留了情,百人中重傷致死的,寥寥無幾。 于是直接用了活祭,殺局變成現在的困局。 也對,殺了司度是為了出去,困住司度依舊可以出去,司度是死是活,對那些人來說,可能區別不大。 司度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隔著血色屏障看著遠處,無數道黑影在樓道間掠過,從沖著裂縫而來。 裂縫的間隙,只能允許一個人進入。 所以在路上已經有了幾撥人,交了手,相互下絆子,企圖將別人拖延住,好讓自己第一批出去。 到了近前,他們并不敢第一時間靠的太近,而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番,確定困住司度的屏障固若金湯。 這才像是瘋了似的,一躍而起,朝著裂縫而去。 這些人,若是逃出去一個,對外面的人而言,說不定都是災難。 若是大面積出逃,后果不可想象。 司度抬起腿,往前走去,血霧在他面前襲來,卻又在他眼前凝著,隨后煙消云散。 他踏過尸體,視線半垂著,像是沒有看到滿地的血污,也似是沒有看到躺著無數人,他們睜大著眼睛,七孔流血,死活不知。 虛影半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兒沒有想出什么來。 身影轉了半圈,輕飄飄的綴在了他的身后,看著他走到血色屏障邊緣停下,伸出右手來。 這是要? 像是意識到什么,虛影聲音一閃,倏忽間就躥到司度身前,擋住了他伸出的手:“你準備強行出去?” 司度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讓開?!?/br> 虛影當場就被氣笑了,他周身煞氣翻卷著,和身后的血色屏障相接處,如同潑濺在墻上的硫酸,滋滋作響。 虛影往前踏了一步,一實一虛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幾乎要碰在一塊:“你知不知道,現在什么情況?” 這百人祭祀,若是自己撞上去強行突破,等于把百人的怨恨和戾氣都往自己身上引。 要是換一個人還好說,比如木魚比如司禮,他們身上的氣息平和,可能強行去闖,也能撐得住這大陣的煞氣。 但是司度不一樣。 司度這方面本來就很悲觀,周身負面情緒纏繞,依靠平日的不斷壓制,才一路走到今天,而現在不管不顧的撞上去,戾氣被強行灌入,無論闖沒闖出去,積壓多年的負面情緒一定會被掀起來,翻起滔天巨浪。 他知道司度接下來想干什么,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愈發的有些焦躁起來。 以前本尊對他避如蛇蝎,不是疏遠就是隔離,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要用上他時,也是處處打壓,時時控制。 生怕他不可控制。 等那假和尚被囚禁起來之后,更是拼著犧牲大半的能力,也把他給剝離了。 可見對他的忌憚,還有厭惡。 這種情緒虛影也能理解,他雖然是司度的半身,卻是最容易失去理智的,有時候負面情緒起來,七情斷絕,六親不認。 前有本尊自己的年少經歷,后有假和尚的前車之鑒,本尊,他不被待見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在今天這樣的緊要關頭,怎么司度把他納入計劃的一部分,連商量的意思都沒有,就不怕他直接反水? “我知道?!彼径让鏌o表情,有著入魔風險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微不足道的旁人,“所以我有個請求,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要把木魚送出去?!?/br> 虛影原本以為司度不是托孤就是留遺言的,沒想到他說了這么一句廢話。 就是他不送小丫頭出去,赤間那個多管閑事的人遲早也會把人送出去的,更別說外面太衡又不是死了,怎么可能放任一個新上任的司量不管? 這留個遺言,都不好好留,到時候有那個小丫頭哭的。 虛影嘴角嘲諷著,退開了幾步,替司度讓開了前路,看著他再一次伸手,去觸碰血色的屏障。 原本死了的血色結界,像是突然活了一般,收縮了起來,宛如一顆不斷躍動的心臟,有黑色霧氣從四面八方一直源源不斷的朝著司度掌心匯集。 司度半張臉被黑色所充斥著,頭發因為劇烈的霧氣涌動飛揚四散。 露出他的一雙眼睛,慢慢的被血色染透了。 屏障的血色越來越淡,但是黑色越來越濃,糾纏著,混合陳一股血黑色。 司度張口吐出一口黑血來,聲音依舊平靜:“進來?!?/br> 虛影感覺到一股被動的吸力,不可抗拒的,一頭扎進司度的體內。 記憶在這一段開始瘋狂扭曲著,混亂成黑紅色的一片,當虛影睜開眼睛的一刻,發現自己已經掌控了身體。 而面前的血色屏障,似乎也薄上了大半。 只是—— “司度”手依舊放在屏障只是,視線看向遠處,像是透過血色屏障看到了什么,他勾了勾嘴唇。 “我有點羨慕你了,你家小丫頭,不錯呀……” 他的話,被箭矢破空聲所打斷。 ***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