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他的視線落向不遠處:“去水心亭……” 剩下的命令,被漫天的響動所淹沒了。 嗖嗖 幾道身影幾乎同時閃過,原地待命的十具紙人便已經少了一半,只剩下五具依舊立在原地,無悲無喜的看著滿城的sao亂。 *** 震動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一兩分鐘后,木魚感覺到搖晃漸漸平穩起來。 她的注意力還在窗外,黑影在各種年代的建筑中往來移動,其中小部分人看著似乎有矛盾,在途中就動起手來。 但是大部分人的目的高度的統一,在路上幾乎沒有任何停頓。 南城這么一座流放之城,自然有它的管理體系,也應當有與之相應的手段——比如之前她見過的紙人。 木魚的思緒剛剛想到這,就看見窗外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出現在視野中,綴在黑影之后,它們順風而飛,眨眼間就已經撲落早就確定好的目標。 “碰——” “碰——” …… 重物落地的雜音不絕于耳。 木魚拍落了自己肩上的塵土:“他們這是謀劃已久越獄,還是抱著僥幸想渾水摸魚?” “兩者都有?!被勰顡芘鹬榈氖衷俅瓮A讼聛?,“細算起來,還是我當年魔性入骨,傷了南城的根基,才一直讓人有機可乘,這些年,每到兩個城市剝離結界虛弱的時間,總會有人利用各種方法,從南城成功逃離?!?/br> 木魚有些驚訝:“怎么會,我怎么一直……” “別說是你,就是赤間可能都是這兩年才發現的?!被勰钕肫鹉爵~對這座城市可能一無所知,可能不知道赤間是誰,解釋道,“赤間是南城的掌事人,那些紙人就是出自他手?!?/br> 木魚:“知道大概的人數么?” “共計三十二人。而這三十二人,三成的人畏懼太衡找上門,會選擇隱居起來,三成的人本性難移,安分了一段時間,可能會重cao舊業,動靜不小也不會鬧的很大。只有剩下的最后一部分,為了復仇而去,你和司度首當其沖?!?/br>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這些年,太衡各部總是頻頻遇險。 只是三十二這么精確的數字,加上推斷的合情合理程度,都讓木魚愣了一下。 她抬眼看向慧念和尚,余光掃向這閣樓繁復的陣法,如果布陣封印慧念和尚的是司度,那么破陣的唯一路子,就是殺了司度。 木魚聲音輕的像是要被風吹散:“您想司度死?” “陣是云羨結的,只有她死‘我’才能出來?!?/br> “他之前知道嗎?” “他大概也是這兩天才明白過來?!被勰顡u了搖頭,半斂著眸,“因為南城的弱點,除了赤間和歷代司度并沒有人知道,而他大概沒有料到,‘我’這些年,心心念念都想他去死?!?/br> 這一串,木魚大概理出了前因后果:“那么你和喬雪合作,為的就是把我困在南城,好引司度過來?” “是?!?/br> “外面這么大一個局,為的就是等著他跳進去?” “是?!?/br> 木魚手中的墨玉尺周遭墨色暴漲,滾滾濃墨宛如一條黑色的游魚,在她周遭游弋著。 “晚輩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蹦爵~并沒有著急動手,“慧念師父,您先是交代了遺言,接著又想引我動手,一心求死,可是因為入魔?” 慧念神色終于出現了動容,他視線落在木魚年輕的臉上,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是?!?/br> 果然—— 木魚抓了抓頭發,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能嚴重到被司度封印在這,慧念師父當年可能被負面情緒全面吞噬,通俗來說,也就是徹黑化了。 黑化的慧念一直規劃著怎么弄死司度,而殘留著的白化意識,隨著時間推移,也蘇醒了過來,他那恨不得以身飼虎的圣母性格,自然是百般阻止,千般預防。 只是慧念師父既然是被負面情緒吞噬,白化部分自然式微,他能做的除了譴責,大概是眼睜睜看著黑化的自己謀劃。 又或者,找準時機,找外人殺了自己。 想到這,木魚收了墨玉尺,轉身就想往外走:“我就不摻和你們師徒的恩怨了,等司度回頭自己處理?!?/br> “木魚!” 木魚停下腳步,就聽到身后人聲音嚴肅而鄭重—— “云羨今日若是不用自己的半身,今日必將身隕,那么整個南城,就沒有人能控制得住我?!?/br> “若是用了自己的半身,今日必將入魔,那么整個南城,就沒有人能控制得住他?!?/br> “為今大局,我和云羨,都必須死?!?/br> 木魚笑了起來:“慧念師父,您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親情斷絕,師父早逝,七情半廢,寡恩薄義。唯一在意的,不過是年少起就戀慕的司度,整個南城在我眼里,就是血海滔天又如何?” 抵不上司度一人。 “至于今日之后的事情,還是等今日之后再說,我不是還沒死么?!彼e起左手,隨意的擺了擺,“晚輩先告辭了?!?/br> 慧念被木魚的話震的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閣樓只有燭火嗶啵作響。 香爐之上,一柱佛香燃到了末尾部分,即將燃盡?;勰畎脒吥樠杆僮兂珊谏?,猙獰的表情扭曲著,戴著憤怒:“你壞我好事!” 慧念另半張臉依舊慈悲,仿佛沒有聽見‘自己’說的話,他捏訣的速度越來越快,咳嗽著吐出一口血來,快速燃著的佛香仿佛陷入了禁止。 既然木魚不動手,那么—— 慧念慶幸自己還留了后手,把詹羽留下樓下,現在他動手也未必來不及。 只是他剛一張口喊人,就察覺到異樣來,他猛地抬起頭來,看見四個紙人正站在他周身四個方向。 其中一個紙人恭敬的沖他行了個半禮:“赤間大人讓我們過來送您上路?!?/br> 慧念感受到了紙人身上熟悉的氣息,覺得身上一松,壓在心上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他雙手合十,沖著紙人回禮:“勞煩了?!?/br> *** 天際的裂縫終于不再擴大,轉而變成慢慢下墜,像是整個天幕都在往地面沉下。 站在高樓樓頂的人,仿佛一勾手,就能夠到天空。 無數黑影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遠處看著像是撕裂天際的裂縫,到了近前才發現,裂縫的對應的范圍剛好是一條主街。 而裂縫絕大部分都是混沌一片,翻滾著駭人的煞氣,只有最中央的部分,有著一個破洞,看大小只能容許一次一到兩人離開。 而洞口正下方,正好對著一棟高樓的樓頂。 一道黑色的身影佇立著上方,像是等候多時。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木魚踏出大門, 看了一眼等候在亭前的詹羽,他仿佛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手提燈籠, 就連臉上的表情似乎也沒有變過。 好像墻外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詹羽只是把目光投到木魚身上:“木小姐?!?/br> 他頓了一下,才組織好語言:“我剛看見赤間大人的執法人上去了, 慧念法師他——” 木魚沉默不語。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但是二樓原本就不強的生機,減弱了大半,還在不斷的削弱。 慧念法師本就是一心求死之人…… 詹羽視線落在了亭臺之上,亭柱有火光冒起,亭臺上的浮現出的紅色符文,如同沁出的鮮血一般,從瓦檐滴落而下。 沁入地磚之內,消失不見。 封印自動解除, 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無人可封印。 二樓昏暗的燈光隨著印文的消失, 慢慢的變弱, 最后漆黑一片。 人死如燈滅。 詹羽恍惚了一瞬間, 才仿佛從剛剛沉浸的情緒里拔了出來, 重新回到了木魚身上。 他聲音有些嘶?。骸澳拘〗?,天黑,我送您出去?!?/br> “不用了, 阿嚏——”木魚摸了摸鼻頭,什么花香到她都生理排斥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br> “木——”詹羽反應比起平時忙了一拍也不止,等他出口想阻止,木魚已經腳踏在了走廊之上,幾步輕點,就精準的落在所有能走的地方。 木魚的速度很快,來到墻角,手中的墨玉尺看似輕輕一拋,整個宅子再次晃了晃。 她并沒有走大門,而是看似隨意的找了處墻根,輕巧的翻過了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詹羽剩下的聲音被自己吞下。 他怎么忘了,無論這人看著如何年輕,如何沒有平和,如何沒有侵略性,她也是太衡的執量人。 這一宅子的陣法,對她而言,可能毫無難度。 *** 暗夜撕開了一道口子,有光束透下。 像是夏日里點燃的燭火,迎著風躍動的火苗,微弱卻依舊明亮,引得蟄伏在夜色魑魅魍魎,驟然驚醒,亮起尖銳的爪牙撲向亮光。 壓在他們身上的限制,動搖著,松動了大半。 就如同他們頭頂的天,終于裂了。 大多數人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們都明白,只要越過了這一道,就可以觸碰到外面的世界,重獲自由。 自由兩個字,令在黑暗中漸漸腐朽的熱血沸騰了起來,帶著熱度一直灌入大腦,燒的無數人眼睛都紅了。 哪里還在意今晚到底發生了什么? 最先沖進大樓的一批人,只有少數個別人突然清醒了過來,趙奇峰就是其中一個。 他腦子的熱血還在翻滾著,但是強烈的危機感卻警鈴大作,迫使他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