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司度沒有心思跟燒糊涂的人探討燙不燙的問題,他還記得木魚之前拿藥的柜子,起身過去翻找。 酒精和冰包之前都用完了,司度只翻到了退燒藥……他找到臉盆,將冰箱里的冰鎮飲用水直接倒進去,投進毛巾擰干水,放在木魚的額頭上。 “司度?!蹦爵~滿足的吐出一口氣, “嗯?” “我夢到我師父了?” “他那么嘮叨,一定又拎著你教育了吧?!?/br> “是啊,他又逮著我教育了?!蹦爵~笑了笑,眼中的焦距有些模糊,“他說我年少驕縱,是非不分?!?/br> 司度換了一塊毛巾:“倒還真是他的陳腔濫調?!?/br> 木魚覺得眼皮越來越沉:“他還說,我善惡不明,擅自去動別人的軌跡,總有一天會報應到自己身上……” 哐當—— 司度手一抖,臉盆的水撒了一地。 第二十章 臉盆的水淌了一地,順著地板一直向往眼神,蜿蜒成一片。 明細的光線從頭頂投下,水漬里倒映出司度的眼,冷冽而凌厲。 他緩緩閉上眼睛,將周身的戾氣一點點收起,不再管地上的水漬,站起來半彎著腰,打橫抱起沙發上睡著的人。 懷里的人明明不挑食,每天也好動,卻怎么也沒能長上rou,即使隔著一床被子,司度也能感受到懷里人消瘦的身驅。 像是稍稍一用力,就能連人帶骨,一同折斷了。 走出沙發,繞過桌椅,順著走道一直往前走,推開房間門,司度將木魚輕輕放在床上,伸手將弄亂的被子蓋好。 將房間燈光關上,只留一盞淡淡的壁燈, 司度一只手扣住自己另一只手,稍稍用力,木質的珠串被扯斷,無數珠子在地板上彈跳起來。 啪嗒——啪嗒—— 空間在一瞬間禁止,木珠紛紛跌落在地面上,戛然不動,死死定在木板之上。 壁燈明明滅滅,寂靜的空間,只余電流外露的滋滋聲。 司度立在床前,單手捏住另外半串,另一只手迅速捏著印,一道又一道的手訣打出,靈力從身體傾瀉而出,蕩開一層層水波紋。 在靈力一層又一層的滌蕩中,木珠從地板上懸浮而起,一直到了等人的高度,才停止下來,靜靜的懸浮在了半空中。 當最后一輪靈力滌蕩結束,木珠像是被一只大掌抓住,聚攏在狹小的空間內。 首尾相連,盤成一個圓形,旋轉著飛向木魚的上空,木珠團成的圓圈緩緩下乘,像是要將木魚全部籠罩而住。 就在木珠碰到木魚的前一秒鐘,木魚身上盈盈而起一道透明的壁障,木珠在撞到透明壁障的一瞬間,被重重的彈開。 無數珠子撞在墻上地板上,其中一顆珠子釘在了壁燈上—— “砰!” 壁燈碎成殘片,落了一地。 屋子的光線瞬間消失了,只有客廳的燈光隱隱的照過來,司度立在房間一動不動,悖逆著光,表情隱匿在陰影里。 房間里,只有木魚呼吸聲。 沉重而安穩。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度轉身離開房間,輕輕的掩上門。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忽略客廳一地的狼藉,走到陽臺的位置,撥了司樂的電話。 “喂?”司樂大概身處夜店還是派對,喧鬧的重金屬背景遠遠的傳來,幾乎要將他原本的聲音給掩蓋住,他聲音透出一股子吊兒郎當的樣子,似笑非笑的說,“司禮查房了么?” “司禮人在云南呢,現在沒空管你,你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有事要拜托你?!?/br> 司樂聽了幾個關鍵字,邊朝外面走去,邊扯著嗓子喊:“你等等!” 話筒里傳來的喧鬧聲越來越小,最后幾近消失了。 司樂的聲音再次傳來:“我現在在廁所,有什么事,說吧?!?/br> 夜風將司度的頭發吹起,露出眼睛里沉入夜色的凝重,他聲音前所未有的鄭重:“從明天開始,你要守在木魚身側,一直等到我回來?!?/br> 司樂吊兒郎當的笑容終于消失了,他換了一只手,倚在洗手臺前:“出事了?” “……”司度沒有回答。 司樂想起那個總是安靜笑著的姑娘,周身干凈的沒有任何戾氣,煮的奶茶香味久久不散。 “好?!?/br> *** 劉建國躲在雜物堆里,像是將自己全部埋在中間,身影沒有露出一絲,才有安全感。 他頭向后仰著,兩天兩夜沒有睡,所有的器官仿佛都在抗議,只是大腦還是在不斷的運轉著,腦子里一片金星,卻不敢再睡著。 讓我們把時間往前倒,一直倒到昨天晚上—— 劉建國欣喜的抱著辛苦挖起來的木盒,他雙手都是被鐵鎬磨出的血泡,可這會兒他已經顧不了這些,將盒子上的浮土吹開,伸手就想打開鎖住的盒子打開。 完全沒有料到,一道陰影籠罩到了他的面前。 劉建國手一抖,差點將盒子直接拋開,他緩緩抬起頭來,就看見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那人隱在一身黑色的風衣中,身材不算魁梧,卻也不消瘦。 “找你,倒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蹦侨嗣髅鳑]有表情,劉建國卻覺得寒意一點點從毛孔中鉆出。 和上次和善的表現不同,這個男人面無表情,目光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看著他像是看著一件“死物?!?/br> 男人手機響起的時候,神色緩了一下,劉健下意識將手中的盒子拋了出去,用盡力氣,遠遠的,木盒撞在別人的墓碑上,裂成幾片跌落在地面上,一大疊紙被風揚起,朝著周圍四散。 劉建國幾乎連滾帶爬,跑向了另一個方向。 要不是守墓人聽見他之前挖墓的動靜趕來,身側的大狗瞬間撲下那個男人,給他爭取了時間,他幾乎就要被留在了墓地里。 即使現在回想起來,也依舊叫人心驚膽寒。 ——不知道,剛剛那個男人在旁邊等了多久?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倒是一點不可惜那只做工粗糙的木盒子。 真算起來,盒子里并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只有輕飄飄一疊病例。 *** 木魚迷迷糊糊醒來,伸手探了探額頭的溫度,手和額頭的溫度一致——依舊探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走下床,腿一軟,幾乎半跪在了地上,下意識扶在床沿上才穩了過來。 窗外天已經大亮。 木魚坐在地板發了一會呆,視線在周遭轉了一圈,才發現,墻壁上有著一個個細小的坑。 墻上留著的一盞壁燈,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她視線掠過床底,半側過身子,手從掛在床沿外的被單穿過,從床底撿起一顆珠子來。 木質的檀木珠,一頭焦黑,裂紋從中間蜿蜒而出。 ——這是司度的。 掌心微微用力,檀木珠霎時間裂成幾塊,里面的靈力早已經消耗殆盡了。 推開房門,首先傳來的是電視的聲音,家里的老式電視聲音中總夾雜著噪音,一場好好的央視音樂會,美感給破壞了個七七八八。 司樂穿著一身朋克風的衣服,耳釘換成了十字架的耳環,像是剛剛從哪個夜場下來,臉上的妝濃的有些厲害,幾乎遮住了他原本精致的眉眼。 他專心致志的盯著電視里的音樂會,手指隨著音樂的節奏一下一下的扣在沙發扶手上,表情安靜。 似是聽見動靜,他側過頭向木魚,見她一副燒懵了的神情,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早?!?/br> 木魚看著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陽,聲音嘶?。骸霸??!?/br> “現在還燒著么?” 木魚再次探了探額頭,依舊沒有探出什么來,嘴上回著:“感覺不到怎么燙了?!?/br> “那就好,我醫生那拿了些藥,藥效應該不錯?!彼緲费劬χ匦露⒒仉娨?,隨意道,“對了,我順手給你煮了粥,等我聽完這一段,剛好一起吃?!?/br> 木魚拖著沉重的腿朝衛生間移動:“好?!?/br> 司樂屈尊下廚,做出來的東西倒不是不能吃,只是味道有些奇怪。 木魚面不改色,低頭喝了一口色香味都不沾邊的粥,淡淡的問道:“你怎么進來的?!?/br> 司樂吃著外賣送來的炸雞腿,修長的手指浸滿油漬,他卻渾不在意,敷衍道:“你這破門,不是隨便就能進來么?!?/br> “這屋子,門前有我以前留下的掠影符,地板有我師父布置的離合陣,墻上司度加固的四九金羽禁制……你倒是說說,你怎么隨便進來的,讓后輩開開眼?!?/br> 司樂差點被給一口雞rou噎死,他抽出幾張紙,擦了擦手,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將堵在嗓子眼的雞rou吞下。 咬牙失聲了半晌,嗤笑道:“你還真不愧是司量教出來的,自家也布置的跟軍事重地一樣?!?/br> 木魚低頭喝粥,當作夸獎全盤照收。 “是司度給的鑰匙?!彼緲芬姶蚰榿淼锰?,坦白從寬,“不是你生病了么,我剛好沒事,就被拉來當臨時看護了?!?/br> “還有呢?” “還有什么?” 木魚抬起頭來:“你這是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 司樂笑了笑,一副“我就不告訴你”的表情:“你想聽我回答你哪個?” 這就是不說了。 木魚想瞪一眼司樂,可是因為病怏怏的樣子,變成毫無殺傷力的翻白眼——除此之外,他對司樂的耍無賴,還真沒轍。 這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以前還能比誰臉皮厚,可是現在的司樂臉都不要了,她很難取得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