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可嫌棄還真沒有。他睡在她的床上,盡管床單被褥都是新換過的,卻還是能感覺到她的氣息,似是而非的香氣,說不清是雪花膏還是花露水的味道。 輾轉反側間,他竟然感覺到欲望抬頭,有淡淡的羞恥一閃而過。 他豎起耳朵,聽到她在隔壁小房間關上門,還有喝水和挪動凳子的聲音,挑逗著他此時此刻敏感的神經。 呼吸漸漸粗重,他偏過頭就能看到她堆滿復習資料的書桌,離床邊不過一個成年人轉身的距離,想象著她平時坐在那里……春夏秋冬都在那里,留個窈窕纖細的背影,長長的馬尾辮…… 完了,滿腦子都是她,羅勝在身體繃緊的一瞬間真的覺得自己完蛋了。 … 第二天早晨,羅勝起床就聽到客廳里播放的英語錄音,餐桌上擺了白粥、荷包蛋和兩截蒸熟的玉米。 她可真不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連做早餐時都在聽英語。 “早,你起來了?” “嗯?!彼貞艘宦?,昨晚那種淡淡的羞恥又浮了上來,看到她忙出忙進的,他竟然有點手足無措。 海寧見他不動,催促道:“快去洗漱來吃早飯吧,天氣冷,吃的東西涼的快?!?/br> 他剛坐下,見她開門出去,問道:“你要去哪里?” “找周昊去?!焙幹噶酥?,“你沒有外套吧,這樣等會兒怎么去學校?” 深秋的早晨北風凜冽,他負氣跑出來,身上穿這么單薄,很容易生病的。 周昊雖然沒有羅勝高,但崔佳玉總覺得他還要長的,衣服都往大了買,尤其冬天衣服本來就比較臃腫,湊合一下套在身上防防風還是可以的。 舅舅舅媽都還沒起,周昊在樓下自家早餐鋪子里埋頭喝粥啃包子。海寧平時也不怎么到鋪子里來吃早飯,大多數時候都是去上學的時候順路拿一個包子或者燒麥,邊走就邊草草吃完了。所以他看到海寧來了,還有點詫異:“咦,姐你怎么來了?吃點什么呀,我讓劉阿姨給你拿?!?/br> 他讓出身旁另一半凳子,海寧說不用,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靠過來點聽她悄悄話:“你現在能回去拿件大衣出來嗎?灰色挺寬大的那件,在么?” “在啊,你要干嘛?” 海寧不知該怎么跟他解釋:“你先別問那么多,反正我有用。你小心一點,千萬別讓你爸媽發現了?!?/br> 周昊雖然滿腹狐疑,但還是點了點頭:“那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回去衣柜里翻翻?!?/br> “嗯?!?/br> 他一抹嘴飛奔上樓去了,沒過兩分鐘又噠噠快步沖下來。海寧想叫他動作輕點兒,別驚動了他爸媽,沒想到跑下來的人原來是羅勝。 她連忙把他拉到一邊:“不是讓你在我家等一會兒嗎,怎么下來了?” “我看你半天沒回,以為你撇下我自己到學校去了呢?!绷_勝兩手揣褲兜里,一臉大無畏的表情,“都跟你說了不用給我找衣服,我跟你們女生不一樣,沒那么怕冷?!?/br> 他逞強倒是把好手,海寧心想。 周昊動作很快,立馬就找到衣服下來了,看到羅勝的那一瞬間,下巴都差點掉地上:“你你……你怎么在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這里,我昨晚還睡這里呢……” 話沒說完,海寧就搶過周昊手里拿的衣服捂住了他的嘴。 周昊已經驚呆了,羅勝卻在偷樂——她這是害羞? “趕緊走吧,早自習快遲到了!”海寧一個勁兒把他往外推,也顧不上交代周昊什么了,回身上樓拿了書包,也趕緊奔公交車站。 他們前腳走,崔佳玉后腳就從樓上下來了,蹙著眉頭問:“剛才那是誰?昊昊你剛才回來翻什么東西了?” 其實她都看見了,跟海寧一起的是個又高又壯的男生,兩人應該差不多年紀,看樣子是同班同學。 同班同學親昵到這個程度也足夠引起警覺了。這么大清早的,他們怎么碰上的?他為什么穿了周昊的衣服?難不成他昨晚是睡在海寧那里? 生活就是這樣的,怕什么來什么。海寧沒爹沒媽,又是少女懷/春的年紀,萬一跟男人不清不楚的在一起,壞了名聲,今后嫁不好都是次要的,丟人還得扯上他們一家子。 崔佳玉越想越驚,身上起了層栗。她忽然意識到上回錢淑華到家里來要帶走海寧其實是個再好不過的選擇,她怎么就沒好好把握住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少年勝:尼瑪我這是擼了一發的節奏嗎? 親媽:哎嘿嘿,男主比慘大會說不定你可以拔得頭籌~~ 少年勝:凸(艸皿艸) 第二十六章 雖然已經是一起“睡過”的交情,但在學校里, 海寧跟羅勝的相處還是一切照舊。 其實主要是海寧, 倆人越是親近, 她越是要避嫌, 兩張課桌中間都恨不得拉出一條馬里亞納海溝來。 中午吃飯羅勝要拉上她一起去,她說不用, 然后就跟喬葉去吃食堂了。 喬葉舔著勺說:“我都快成專業擋箭牌了, 你倆到底什么情況?” “沒什么……”頭一回, 海寧說這話都有點心虛。 “沒什么干嘛躲著他?你到底怎么想的,喜不喜歡他?” 問得這么直接,海寧臉都紅了:“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哪有閑情想那些有的沒的?!?/br> “話不是這么說呀,我覺得以你的本事來說,就算真喜歡個什么人也不會耽誤好成績的, 隔壁實驗班還好幾對班對呢, 不照樣做學霸?” 海寧抿了抿嘴:“那你呢,你喜歡郭世新嗎?我看他對你也殷勤的很?!?/br> “我對姐弟戀沒什么興趣?!眴倘~刮著碗底說, “再說那家伙盯上我是因為他以為我對他有意思……哎, 總之是個奇葩?!?/br> “那你喜歡什么類型的?” “不知道啊, 可能沉穩一點那種吧, 太活絡猴精似的那種我可駕馭不了?!?/br> “那就是悶sao男了?!?/br> 兩個女孩悄悄低頭笑。 海寧心里也問自己到底喜歡什么樣的男孩子, 畢竟她也十八歲了,像羅勝說的,如果高考順利的話現在在大學校園里也可以談朋友了, 而她還沒有過理想型。 其實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的。她喜歡個子高的男生,早逝的父親在她印象中就是很高大的,即使靠照片和回憶也讓人很有安全感;還有就是要有運動細胞,可以陪她一起看比賽、跑跑步,將來去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甚至可以陪她一起參加馬拉松的;他要有自己的主見,卻又尊重她的決定,適當的時候也可以霸道一下,孩子氣的鬧鬧脾氣…… 完了,怎么越想越覺得這理想中的人像羅勝呢?仿佛他正騎著他的杜卡迪摩托車,猝不及防就沖進她腦海里來。 教室里稀稀拉拉坐著剛吃飯回來的同學們,有的在聽歌,有的在打盹。羅勝并不在座位上,有剛買的檸檬茶喝了一半放在桌上,她這邊也有杯奶茶,杯身的標簽上狂放地寫著她的大名——彭海寧。 一看就是他的杰作。 心頭竟然有小小的躁動……海寧穩了穩心神,剛坐下摸出錯題本來,羅勝就回來了。 “吃完飯了?”他看著她,“奶茶趁熱喝,涼了膩味得很?!?/br> “你不用總給我買奶茶?!焙幙戳丝此闹?,壓低聲音道,“讓人家看見了不好?!?/br> 這有什么不好的?他哼笑一聲,拿起自己那杯檸檬茶,唏哩呼嚕一下就把剩下的給喝完了。他現在也算找到應付她的法子,就是甭管她說什么,只要他繼續我行我素,她就沒轍。 奶茶是甜的,但好像并不覺得膩。 … 第三次月考的成績出來了,由于題目出的很難,整體成績普遍都偏低,連海寧也不例外。但她仍舊是第一名,其他人對她坐定高三一頭把交椅的位置好像也已經習以為常了,連成績穩步回升的劉兆希都沒一點脾氣。 不過有的人就不這么想了。 到了期中,高三年級照例要開一次家長會,正好月考成績出了,順便給家長敲敲警鐘,算是一次高考總動員。崔佳玉作為家長來給海寧開會,看到總分不升反降就坐不住了,開完大會就去找班主任開小會,忿忿道:“海寧這回怎么才考這么點分?是不是分心影響她發揮了?” 老于愣了一下,連忙解釋:“不能怪她,這回的題目比較難……” “這都不是借口,高考難道會簡單嗎?她最近心思不在學習上吧,是不是跟另外那個復讀生早戀了?” 老于這下更懵了:“你是說羅勝?他們是同桌,可沒聽說其他的啊?!?/br> 崔佳玉冷笑:“是嗎?我可看到那個男生大清早從我們家里出去了,兩人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學校是不是也該管一管???于老師,我知道海寧是您的得意門生,您肯定都是為她著想為她好,但這種事可不能藏著掖著的,萬一出點什么岔子,學校和我們家里都承擔不起后果的?!?/br> 老于也被她說出了一聲冷汗:“海寧她舅媽,無憑無據的事我們也不好隨便說的。這樣吧,我調查一下,跟他們談一談,再給你答復?!?/br> “您有您的方法,我們信得過您??赡憧春庍@回考試的成績,實在不像樣。要我說啊,不能讓他們倆再繼續做同桌了,您想辦法盡快給他們調開吧?!?/br> 這沒道理??!老于還特地翻了翻手中的成績排名,羅勝雖然還是在中下游徘徊,可是比起之前來說還是有很大進步的,海寧就更不提了,總分低了一截,可還是第一名不是嗎? 可有時跟家長講道理是講不通的,老于只能先應承下來,第二天正好有班會,就把海寧跟羅勝的座位調開了——海寧調去跟劉兆希坐,趙之玲跟羅勝成了同桌。 羅勝第一個不服,沖到辦公室去找老于理論:“我不要跟那個眼鏡妹坐!” 他最近做錯什么了?一沒打架鬧事,二沒缺席缺考,月考成績還上升了幾名,憑什么給他換座位? 老于虎著臉:“嚷嚷什么呢,跟誰說話呢?趙之玲是英語課代表,跟你做同桌也可以輔導你?!?/br> 羅勝一個字也不信,冷冷一哂:“她連話都不敢跟我說,怎么輔導?再說她英文有彭海寧好嗎,咱班這回誰考第一?” 老于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狠狠把手里的課本砸到了桌面上。 羅勝抿緊唇,把頭扭向一邊。 老于長吁一口氣,特意把他帶到露臺去談話,這才找機會問:“你最近……跟彭海寧相處的還好嗎?” 羅勝一怔,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又有誰去老師跟前嚼舌根了,還是海寧自個兒又去告狀了? 不能啊,她最近雖然有意無意地避開跟他接觸太多,但兩人的相處真是有史以來最融洽的了,他有時甚至有種心有靈犀的感覺,她應該不至于厭惡到要調開座位吧? “不是您讓我們共同進步的嗎?這回我的月考成績您也看到了,有一大半是她的功勞,我們相處能不好嗎?” “那是不是太親近了點?”老于清了清喉嚨,“我意思是,超過一般同學感情的那種?!?/br> 他這么一說,羅勝就懂了:“您是說我們早戀?” 老于不置可否:“有人看到你大清早從她家里出來。羅勝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現在已經是高三最緊迫的階段了,你明白吧?” 羅勝想的卻不是這回事。有人看見,什么人,不就是周昊或者他爸媽么?所以這回是她家里人提了要求,老師才給他們換座位的? 他心里窩著火,氣不打一處來,放學就去初三教室門口把周昊給拎出來了。 周昊本來是不怕他的,因為表姐跟他關系好,更有傳言說他們是一對,可今天他表情可怕,門神似的杵在門口,路過的同學都自動繞道走,他心里也開始七上八下了,話都說不利索:“勝……勝哥,有什么事兒嗎?” “是不是你跟你家里人說看到我了?”羅勝懶得跟他繞彎子,“你看到什么了就胡說八道的,知不知道這樣有什么后果?” 是,他了解到是海寧家里人跟老師說起這事兒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感受。 女生臉皮薄,她又那么信賴這僅有的一點血親,要是再被她那個刻薄舅媽戳脊梁骨,還不知道多氣多傷心! 周昊當然也知道,他心里有愧,耷拉著腦袋:“……我什么都沒看見,也不是故意要說的,是我媽問我把衣服借給誰了,我才說你是我姐的同桌?!?/br> “那你怎么不說上回把你從臺球館給拉回來的人也是我呢,你欠的錢還是我還的呢!” 這當然就更不能讓家里知道了……周昊垂著頭,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