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女孩子臉皮薄,海寧臉上已經燒紅一片,卻還是強撐著說:“對不起,如果影響了大家,我可以退出?!?/br> “退出?那要每個人都退出說不想跑,我們還要不要參加運動會了?” 他這樣咄咄逼人,海寧的眼睛都紅了,劉兆希終于也忍不住過來勸道:“算了,彭海寧可能真的有她的困難,我們再換一位同學就行了?!?/br> 一班女生資源多,還是有選擇余地的。 羅勝冷笑:“今天是你,明天是他,要都可以這么隨便換人,那這事兒我也沒法管了,你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說完拎起扔在一旁的校服,頭也不回地走了。 … 羅勝跑得不見蹤影,海寧頂著全班同學異樣的目光被老師請去辦公室。 老于搓了搓手,輕聲嘆惋道:“哎呀,海寧啊,是我疏忽了,也沒問你家里最近的情況。有困難怎么不跟我們說呢?學??梢詭湍愕??!?/br> “我能留下來復讀,老師您和學校就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家里的事不想再麻煩你們?!?/br> “怎么是麻煩呢,我們做老師的責任就是把你們沒有后顧之憂的送上考場??!” 海寧苦澀地笑笑,過去、當下、將來,其實人生處處都是考場,每個人都背負著不同的壓力,哪可能真的沒有后顧之憂呢? “于老師,我在校外打工……會受處分嗎?” “這個啊,校規里倒沒有明說?!崩嫌谒剂恐?,“再說真要打工的學生應該是有切實困難的,學校不會這么不近人情?!?/br> 聽他這么說,海寧松了口氣。 老于卻放心不下,提議說:“不如我去跟學校申請減免你的學雜費?” “真的不用?!?/br> 其實她現在要攢的是以后大學的費用,光節流不開源是不行的。 “那……要不早□□就別參加了,我跟羅勝談談,你的項目換其他同學上吧?” 這樣的安排本來是求之不得的,可經歷早上的事,海寧咬了咬牙:“不,我是一班的一份子,還是讓我參加吧?!?/br> “可是你早上來得及嗎?別起太早了,影響休息??!” “沒關系,我會想辦法?!?/br> 海寧回到教室,同學們的特別關注已經不知何時被壓了下去。 喬葉走到她桌旁問:“你沒事吧,老于怎么說?” 她搖搖頭表示沒事,然后想了想,問道:“小喬,你的宿舍是不是還空了張床位?” “是啊,之前那個舍友交了宿舍費又沒來住,好像家里擔心她高三住校照顧不好自己,mama過來陪讀,在學校附近又租了房子?!?/br> 嗯,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海寧壓下心間涌上來的酸楚,跟她商量道:“那能不能讓我住幾天?” “你是想……” 海寧點頭。要大清早到cao場出cao,又要兼顧小吃店打工的機會,她就必須更早一點到店里去,只能把路上的時間給省出來了。 就是舅舅和舅媽那邊,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父母不在了,家里其實就她一個人住,但畢竟要有幾天不回去,還是應該知會他們一聲。 沒想到崔佳玉一聽就不同意:“七點才出cao,你六點半出門也來得及,那時候天也亮了,干嘛非得在外頭???你一個女孩子,夜不歸宿的,多不安全,還花冤枉錢?!?/br> 海寧不敢告訴她之前還要去小吃店打工,只得說:“同學宿舍多出來的床位,不收錢。我晚上看書睡得晚,早上想多睡一會兒?!?/br> 崔佳玉還想再說什么,周昊搶白道:“媽,jiejie他們高三可辛苦了,而且他們班的體育委員超級兇,早cao遲到就罵人,姑媽還是我們教導主任,搞不好要影響老師對jiejie的評價的?!?/br> 周富生也幫腔:“是啊,就幾天時間,就讓她住吧?!?/br> 這事兒就算定了,只是過后崔佳玉還是氣哼哼地說:“十七八歲的姑娘家,心思活絡著呢!現在就住在外頭不回來,小心被男人弄大了肚子,到時候丟的也是你們老周家的臉!” 周富生道:“不會的,海寧這孩子有分寸?!?/br> “有什么分寸?有分寸去年就該隨便考個大學去讀,早點工作早點把她媽看病借的外債給還上,我們家她還欠著兩萬塊錢呢!又復讀,復讀就能考清華北大么?白白浪費錢?!?/br> 說到這筆賬周富生就不說話了,嘖了一聲就扭過頭去繼續看電視。 海寧整理了一下最近要用的書和換洗衣服,準備搬到喬葉的宿舍去住。周昊下樓丟垃圾正好看到她把東西收拾好了,就幫她拎書包,送她去公交車站。 海寧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們班的事兒的,羅勝你也認識?” 他咧嘴一笑:“四中有幾個人不認識他啊,姐你別小瞧我?!?/br> “我肯定不會小瞧你,但你千萬別學他那樣??!你爸媽還指望你考個好學校呢,上點心,有什么不懂的來問我?!?/br> “哎,你真是比我媽還嘮叨了。車來了車來了,姐,你快上車吧?!?/br> 海寧上了車,朝他揮揮手。 … 四中不是寄宿制學校,只有少量的住校生,舍管也不是很嚴。下了晚自習,海寧就跟喬葉從教室溜回宿舍,先打熱水洗了澡,然后并排坐在書桌前繼續看書做題。 兩個人,兩盞燈,有人陪伴的感覺真好,她竟然覺得比她獨自一個人在家還要放松自在些。 海寧扭頭看喬葉,發現喬葉也正看著她。兩人會心一笑,海寧問:“我來是不是打攪你了?” “怎么會呢,我反而比較習慣這樣的場景。我家里也有個meimei,以前我在家的時候,我們也是這樣住一起?!?/br> “那她現在在哪兒?” “她讀昆曲學校的,以后要進劇團,接我媽的班?!?/br> 海寧眼前一亮:“哇,好特別。原來你mama是昆曲演員,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反正我是沒什么藝術細胞,我只想做醫生。所以我打算報醫學院,你呢?” “我本來想學語言類的,法語或者中文,還有心理學,但現在看來這些專業以后好像都不太好找工作?!彼π?,“最后可能會去讀金融或者財會吧,實際一點,其他的將來可以當做興趣?!?/br> 他們這一屆的高考大綜合一卷考六門,再加語數外,一共考九科,前無古人,不知后有沒有來者,總之是充滿了未知的變數,大家心里都有點惶惶的。 兩個女孩聊得興起,索性丟開筆,盤腿坐在椅子上,權當短暫休息。 喬葉問她:“你這樣又要做事又要學習,會不會太辛苦了?那個羅勝到底為什么針對你,就因為那個孫心雅的事?” “你也知道?” “誰會不知道啊,你們上一屆還沒畢業的時候她就纏著羅勝了,也不是什么秘密。不過總覺得還有別的原因,前幾天你們好像還沒這么劍拔弩張啊,最近又發生了什么嗎?” 海寧仔細一想,這兩天好像就只有幫他寫那篇英語作文這一件事比較特別了。 難道是因為這個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親問羅勝為什么想要趕走海寧,其實這個在剛開篇就講過的:就是作為僅有的兩個復讀生,他們倆是互相關聯的。班主任想幫幫這個好學生,留她復讀,但要留她就必須同時接受羅勝這個混世魔王,羅勝就覺得是沾了這個學霸的光。海寧又何嘗不是,所以老師請她幫助羅勝共同進步時她才沒有拒絕,生怕老師為難。其中的關聯其實挺微妙的,源自這兩個少年人強烈而敏感的自尊心~當然羅勝要在兄弟面前維護面子也是一個方面,孫心雅的事算是個引子。 第八章 第二天一大早,海寧最早一個到cao場,正做準備活動的時候,羅勝來了。 “早?!彼D過身跟他打招呼,穿著一身運動服,像模像樣的,旭日的輝光灑落在她身上,有種很健康向上的美,跟平日在教室里那種書呆子的形象相去甚遠。 羅勝愣了一下才走過去,把外套脫了往旁邊一扔,沒好氣地說:“你今天來的還真早?!?/br> 聽說昨天老于找她談話了,他以為她一定惡人先告狀,順便讓老師把她的早cao給免了。 沒想到居然看到她早早地出現在這里。 海寧誠懇道:“昨天遲到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br> “與其道歉,不如把你那個工辭了,每天都早點來出cao?!?/br> “我以后都會盡量早到,既然沒有沖突,那就是我自己的私事,你不應該干涉我?!?/br> 羅勝吃軟不吃硬,她剛剛道歉他還心軟來著,沒想到一轉眼她又強硬起來了。 “我干涉你?你知不知道四中的學生不允許在外面打工,被學校知道要處分的?!?/br> “校規里沒有明說?!?/br> 他冷笑:“是嗎?那咱們走著瞧?!?/br> 海寧深深吸了口氣,盯著他寬闊的背:“我沒有得罪過你,你為什么這樣故意針對我?之前是因為孫心雅的事,現在呢,因為我幫你寫的那篇英語作文嗎?” 羅勝腳步一頓,轉過身道:“誰告訴你的,他們跟你說什么了?” 還真是這事兒??? 其實這個作文,海寧的確是有心捉弄他,知道他不會仔細看內容,故意在內容里寫高三一開始就被一個惡狠狠的大個子給欺負了。這么顯而易見的描述,他的補習老師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作文是有人惡搞他的吧? 于是她試著跟他解釋:“我承認我是有心捉弄你,但讓別人代寫作業這本來就是不對的。如果不能讓老師看到你的真實水平和問題所在,補習又有什么意義呢?” 可羅勝不買賬:“你少自以為是!怎么學是我的事,但你拿我媽的事兒來埋汰我就是故意跟我過不去!” “你mama的事兒……什么意思?” “你還裝傻?你寫信寫給誰不好,偏要寫給mama,誰他媽不知道我天生天養沒有媽啊,我還能給她寫信?” 也是怪他太大意,當時抄得急,都沒注意信的抬頭是dearmom,結果這作業剛交上去就露了餡兒,補習老師笑得一臉耐人尋味,丟臉丟到家了。 海寧一怔:“你mama……不在了?” 羅勝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說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冷笑道:“她活的好著呢,比誰都滋潤,怎么可能不在了?!?/br> “那為什么不可以給她寫信,難道你們平時都不聯系?” “當然,老子又不是賤骨頭?!?/br> 海寧覺得匪夷所思:“她是你mama,跟她聯系怎么能叫……能叫賤骨頭?”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 羅勝輕蔑道:“彭海寧,你是不是從來沒嘗過被人拋棄的滋味兒?被拋棄了還上趕著的那就叫賤,不管對方是誰!” “我是沒嘗過?!焙帍澤硐岛眯瑤?,仰起頭看他,“我只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道理。父母家人能好好活著,還能讀到你寫給他們的信、接到你給他們的電話就已經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br> cao場上早鍛煉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已經沒有空間給他們再繼續說下去。海寧本意是想跟他握手言和的,結果不僅沒能實現,反而又一次不歡而散。 … 入夜,羅勝坐在網吧里,戴著耳機噼里啪啦地點著鼠標和鍵盤,一輪又一輪地廝殺,直到自己被爆頭。 “靠!” 他摘了耳機扔到桌上,煩躁地踢了一腳面前的桌子。